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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这一天雨难得停了半日,多日不见的太阳终于半掩着脸露了面。山寺中杂活并不多,莫九无事可做,便学着戒尘的样子,疏懒地坐在石阶上漫看云聚云散。

闲坐看云,这样悠闲的日子是以前不曾敢奢望的。外面兵荒马乱,哪里有此处的安宁清静。所以,用一些必须的付出换来现在的安定,哪怕是忍受一些无关紧要的白眼,其实也是值得的吧。

想到昨夜的经历,便知千祗夜要她所做之事必不如他口中说的那样简单,那只鬼有本事把任何一件要人命的事说得轻描淡写。

“莫九师兄。”戒尘手中拿着扫帚挨着她坐下。

莫九失笑,“你怎么走到哪里都带着它?”除了早上那会儿,其他时候,她就没见他扫帚离过身。

戒尘腼腆地笑了下,没回答。

“师兄,戒尘、戒尘想……问……问你一个问题……”他吞吞吐吐地说,清澈的眼睛中有着一丝困惑。

“嗯。”莫九合上眼仰靠在木柱子上,唇角含着笑意。

戒尘犹豫了下,才道:“师兄,人是不是、不是都会……会长大,会变老?”这个疑惑埋在他心里太久了,最开始的时候还想过问师父和师兄们,但是每次师父都是笑而不答,师兄们只会不理他,久了他就不敢再问了。莫九的到来以及对他的态度与师兄们大不一样,这让他不由在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也许、也许莫九师兄愿意帮他解开心中之惑也不一定。

莫九安静地靠在那里,仿佛睡着了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慢悠悠地道:“是啊。会长大……变老……然后死掉……能老死是一件好福气的事啊!”说到后面,语气中充满了向往。

戒尘沉默片刻,像是想寻求肯定般:“是所有人都会吗?”

“嗯。”清爽的风拂着脸颊,惬意得让人睡意大起,莫九回答的声音已经有些懒意。

“那要多少年才能长大呢?师兄。”戒尘挪了挪屁股,手扭着扫帚把,似乎有些不安。

莫九睁眼,余光突然瞟到檐廊另一头的人影,不由吓了一跳。赫,白天也敢出来!

千祗夜冲她弯眸一笑,竟比院中的牡丹花还要风情万种。

莫九的心脏急跳了两下,赶紧别开脸去,但耳根却隐隐有些发烫。戒尘眉头皱着专注地想着问题,似乎并没看到千祗夜,也没发现莫九的异常。

“多少年?”莫九努力让自己忽视那个人,将注意力放在戒尘的问题上,“十四五岁……就算长大吧。你还得过七八年。”

“是吗……”戒尘抱住扫帚柄,清秀的眉宇间浮起一抹忧郁以及一丝不解,“可是牡丹花都开了几百季了,为什么我还是这个样子?”

莫九一怔,而后慢慢张大嘴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身边的小和尚,而小和尚还一径地自言自语:“不是说一季就是一年吗?可我还是八岁……”

“你、你说牡丹花开了多少季?”莫九声音微扬,心中拔凉拔凉的。她就说、她就说这寺庙有古怪,看来不只是错季的牡丹和绝美阴险的千祗夜了。

“几百季,我记不清了。开始的时候还数着,后来便忘记了。”戒尘闷闷地回答,看上去很有些郁闷。

一滴冷汗顺着莫九后脊骨滑下,她瞪着眼前青涩稚嫩的小脸半晌,而后又认命地闭上眼。

“记不清就记不清吧。你是和尚,又不能娶老婆,长大来做什么?”她轻描淡写地带过。小和尚显然自己也不知道原因,问也白问。难道说,这个地方其实不适合正常人居住?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逝,莫九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微微跳动了下。

“是、是吗?”戒尘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又不知该从何反驳。

“嗯。”莫九为了增加自己话语的可信度,这一声应得相当的坚定而有力。语音未落,耳边蓦地响起一声低沉的笑声,带着些许嘲意。她“刷”一下睁开眼睛,恼怒地瞪向笑声的来源。

千祗夜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们面前的牡丹丛中,正俯首赏玩着那些艳丽的花朵,虽然没看向他们,但是嘴角边的笑意却分毫没有掩饰。

“那……”很显然戒尘没有看到千祗夜,他张了张嘴,还想继续发问。

莫九怕他再问出什么荒谬得让人心中发毛的问题来,赶紧坐直身体,将话题扯开:“戒尘,我记得你说过总听到有人在你梦里诵《地藏经》,那是怎样的,你念给我听听。”她虽然对佛经没什么了解,但是在这里呆了这些天,多少还是知道诵完整部《地藏经》起码要半个时辰。等小和尚诵完经,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估计也会暂时被抛开了。

“哦。”戒尘有些诧异,却没多想,当下恭谨了神情盘膝而坐,手掌合十,先念了开经偈,而后沉下了清脆的声音:“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叨利天为母说法……”听他语气,显然是在竭力模仿着某人。

与此同时,莫九耳边响起了另一个低沉柔和的声音,与戒尘诵经的声音一字不差地和上,仿佛戒尘一人发出了两种声音一般,诡异之极。

抬眼,她看到千祗夜单手捧着牡丹,敛眉垂目,嘴唇正缓缓嚅动着。那一刻,他脸上的风情和狡黠消失无踪,竟让莫九觉得跟寺中的佛像相似,颇有些宝相庄严的感觉。

《地藏经》成功地让戒尘想起自己还要抄经,诵到一半便匆匆去了。

莫九终于松了口气,打了个呵欠,借着太阳的暖意打起盹儿来,完全无视千祗夜的存在。

“莫九。”千祗夜唤,自动省了姑娘二字。

莫九没理。

“莫九。”于是千祗夜再唤,声音比之前温柔了些许。

莫九仍然没理,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莫九。”千祗夜再接再厉,声音已如水一般柔软。

莫九头疼得侧转身体,伸手揉了揉额角,这才睁开眼睛,目光冷冷地落向那个一直骚扰她安宁的祸害,不耐烦地道:“说!”明知应了他,便不会有好事,但是好好的清闲时光被这样浪费了,她实在有些不舍得,宁可早解决便能早摆脱这个麻烦。

千祗夜不以为忤,笑吟吟地回望,“你想不想知道这座寺院是怎么回事?”他知道她心中定然有许多疑问,而他很乐意为她解答。

“不想。”不想莫九回答得异常干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只因她素来奉行知道得越少越幸福的生存准则。

这出乎情理却又似在意料之中的答案让千祗夜低笑出声来,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当真有趣无比。

“我想说给你听。”事实上,他是想找个人说话。

莫九呻吟一声,抱头坐起,不知道自己这是招什么惹什么了。

“爷,你高兴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听说长得越好看的男人脾气越古怪,何况还是只男鬼。和一只别扭鬼计较是不明智的,她警告自己。

千祗夜见到她无奈之极的样子,不由低笑起来,向前跨近一步,却蓦地一僵,又不着痕迹地退回了原地,脸色有瞬间的苍白以及落寞。

“这座寺院是我死之前所建……”他抬眸看向不远处的主殿瓦檐,幽深的目光中透出些许缅怀的光芒,“我少年时以凡人之身驱动鬼神之力杀戮,遭天谴折寿早夭是在意料之中的。死之前那一段日子突然大彻大悟,于是放下一切居于此地,每日精诚诵持《地藏经》,发愿如一日未超度完此地冤魂,我便一日不渡转轮之道。”

莫九的注意力被成功地吸引,没想到这座寺是由此而来,她心中浮起些许莫名的滋味,忍不住问:“你死时多大?”

想不到她会回应,千祗夜从那遥远得已经有些不大清晰的记忆中抽离出来,微微地感到有些高兴,“记不太清……”他眯眼回想,“那个时候父皇圣旨来得频繁,似乎要办什么大事……啊!”他蓦地一拍额头,恍然想起,“是了,还差一月便行冠礼,父皇催我回去。”

竟然未及弱冠?!难怪他一直未束发。莫九眉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突然想起自己早夭的小弟,心口立时又痛又软,连带地对眼前之人也起了恻隐心。

没察觉到她神色的轻微改变,千祗夜继续道:“我死后,父皇听信方士所言,花了十年工夫在此山明着修建落樱别宫,暗中却开山造陵,以帝王的级别将我安葬于此。想利用夜陵、冥玺以及会浦原三者汇聚所形成的九阴之气保千祗王朝江山永固。”说到这,他笑了笑,明明是那么好看的笑,却让人感到说不出的凄凉。

“那你的身体为何……”莫九问得有些迟疑,意思却极明显。十年,一个人的尸身要如何挨过十年而丝毫不坏?

“冥玺含有至阴之气,能够保证肉身一如生时。”千祗夜缓缓道。

莫九一惊,差点跳起来,“糟了!”她想起昨夜把冥玺从墓中取了出来,那他的身体岂不是要坏了。

知道她心中所想,但她的着紧仍让千祗夜心中大悦,“没关系,整座地宫有水阴及地阴所养,加上会浦原的阴气汇入,就算没有冥玺,尸身也不会腐坏。”

莫九闻言放下心来,方才省悟到自己的失常,有些尴尬地沉默下来。虽说他的尸身坏不坏,原与她没什么关系,但是人总是容易在意皮相的,一想到那么美丽的身体腐坏变形,最终成为白骨一具,心中竟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这九阴之气是否能保千祗王朝万代江山,我不知道。但孤阴不长,此寺恰位于九阴之气的极眼当中,乃阴中之至阴所在,因此也导致了一众寺僧的生长停滞,无意间达到了自古帝王百求不得的长生不老。”

千祗夜停了下来。

“也就是说,如果戒尘小和尚离开此地,也能如正常人一样生老病死?”莫九沉吟道。

“当然。”千祗夜应。他没说的是,寺中僧人是为守护夜陵以及九阴之气而存在,生魂已经被道者用法术禁锢于此处,除非九阴之气毁,否则即使死了魂魄也不可能离开此处。戒尘倒是一个例外。

不自觉,莫九松了口气,觉得这些事虽然听来玄奇,但也并非多么可怕。抬眼,不想与千祗夜的目光对上,那黑眸中光华流转,竟让她莫名地呼吸一滞,仓促地别开眼,脸上才退下不久的热度又回升了上来。

“这天气真热啊!”轻咳一声,她将目光落向天上的流云以掩饰自己的窘迫。

千祗夜看着她被乱发遮住的侧脸,突然很想伸手将她的发丝撩开。数百年来,这是他第一次产生想看清一个人长相的冲动。也许,因为她是第一个进入他陵墓却面对满室奇珍异宝不心动的人吧。又或者,是因为她愿意耐心地听自己说话。

他恐怕是太寂寞了。莫九看了眼跟在自己身边亦步亦趋的千祗夜,有些无奈地想。

自取冥玺那夜之后,他就不分白天黑夜地出现在自己周围,有的时候会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说话,有的时候只是安静地站在一边,不过从来不会靠近她五步之内。

他只是在享受有人相伴的感觉。莫九如此认为。偶尔自然会有些困扰,好在他极会看眼色,当猜测到她要处理一些女人的私事的时候,就会自觉地避开,虽然总是显得有些狼狈。

如果让他狼狈的人不是自己,莫九肯定会很高兴见到他失去从容的样子。

“千祗朝真的乱到连女人都不得不上战场打仗的地步吗?”看着奋力挥动斧子砍柴的莫九,千祗夜若有所思地问。

他第一次看到莫九是在她推开他房门的时候,也就是莫九隔壁那间房,当时他并没辨认出她是女子,直到夜晚入她的梦才确定,不由非常诧异。

一个女人女扮男装参军,宁愿被鬼魂要挟,也要留在寺院中,做一些男人才会做的粗活,这是他从来就无法想象的。若非时局太乱,导致人人自危,怎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咔嚓——

一颗手臂粗的树干被莫九一斧头砍断,斜斜歪倒在旁边的树上,可见她这一斧的力道有多大。

她似乎在生气。

“不然?”莫九没有看他,而是一边将树上的细枝削下来,一边淡淡道,“你以为我有好日子不过,要跑去玩命?”

千祗夜沉默下来。

将树干劈成数截,与开始砍好的柴扎成一捆,提起扛到背上。早上才下过雨,山湿路滑,行走不易。莫九拿了根木棍撑着,一步一滑地往山下走去。她走得不快,速度是明显放慢的。

“我的家乡在云阳。那里有最美丽的云水湖,夏天荷叶铺到了天边,秋天芦花像雪一样……”

她缓缓道,声音中有着深深的怀念,还有压抑着的更深的痛苦。

“靠着这一湖好水,只要勤快些,原本是不愁温饱……”

莫九眯眼。不过才短短的八年,为什么说起来却像是上一世的事?若是上一世的事,便忘记了也罢,何苦再去提起。

她笑了笑,不再继续。

那一刻,看到那抹笑,千祗夜突然有将她揽进怀中抚慰的冲动。相处的时间虽然不过几天,但是大致也明白她是那种不爱将折磨痛苦宣诸于口的女子。这样的人,笑得总比别人的眼泪来得更让人心酸。

“阿九。”他喊,仍站在五步之外。

莫九一愣,为他这突然改变的称呼,“嗯?”想了想,还是应了,虽然觉得有些过于亲昵。

“你……做完事陪我下棋吧。”千祗夜笑,那些事,若让她痛苦,他便不让她去想起。

莫九愕然,摇头,“不会。”她哪里像他们这些贵公子哥儿,有闲工夫学这些不能吃不能穿的东西。

“我教你。”千祗夜不放弃,讨好地祈求。

“不学。”莫九兴趣缺缺。她才不自找麻烦,明知他闲得发慌,若她学会了下棋,还不整日被纠缠,哪里还有功夫偷闲晒太阳打盹儿。

“阿九……”千祗夜哀怨,声音柔得让人的心也要化成水了。

莫九深知面对这只鬼心软不得,否则吃亏的一定会是自己。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答应为他做事,一半是出于他的威胁,另一半却是被他美色所惑。虽然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很赏心悦目,但是若被寺中僧人看到自己一个人在那里一边下棋一边自言自语,岂不是要被误认为是疯子?

“要下雨了。”她决定不理他,加快了步子,将他丢在了背后。

千祗夜本想跟上去再接再厉地劝诱,知道她最终一定会心软答应,眼角却突然瞟到一道白影一闪而逝,心中一动,追了过去。

生气了?

将劈好的柴码好,莫九直起腰,目光再次巡过四周,却仍然不见千祗夜的身影,心里不由有些不安。自下山时他突然不见,直到现在都没再出现。这几日他从来没有消失过这么久。

难道真的生气了吗?她暗忖,却又觉得他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摇摇头,她往后院走。身边突然少了那么一个人,真有些不习惯。而且,她有点担心。

担心……莫九突然站住。

云色铅沉,寺院屋顶的瓦片还是湿漉漉的,水流顺着屋檐有一滴没一滴地打在爬着绿色青苔的石阶之上,一只蚂蚁绕过她的破靴子往干燥处爬。

什么时候起,她竟然开始在意起一个人了?目光从蚂蚁身上转到廊旁的花木上,却对那湿绿视而不见,莫九感到些许慌乱。

这些年,身边的人兜兜转转,死的死,走的走,她已经习惯,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因为她知道,在军营中,大家过的都是朝不保夕的日子,只要一上心,便难逃伤心。

不过……不过才离开那种生活没几天,就忘记了教训吗?

深吸口气,她强迫自己把挂念的心思抛开,继续往前走,眼中闪烁着斩断这刚发芽情感的决心。无论,那是什么情感!人尚且不能留恋,何况是鬼。

“阿九。”出乎意料,千祗夜竟然是在后院,见到她出现,立时笑吟吟地从房中探出头来。

莫九的脚步只是略微地一滞,便又继续,对于他的喊声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

没注意她的冷淡,事实上莫九之前也不见得比这热情,只是心境上有所改变罢了,千祗夜蓦然从房内闪出来,将一样东西塞到她的怀里,又飞快地退开。

莫九倏然站定,低头看向怀中那一团不安拱动的小东西,恰对上一双红红的眼睛。

“你……”她一时无语,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比较好。

千祗夜负手望远,故着淡然地道:“好好养。”他隐约记得,女人似乎都是喜欢这一类的小东西。她应该会喜欢吧?他其实有些不确定,毕竟莫九与一般的女子大不一样。

没有漏过他眼中迅速闪过的温柔与期待,莫九的手不自觉摸着小兔的耳朵,心中刚建立起来的籓篱瞬间坍塌,浓浓的感动一下子涌入,让她眼睛有些酸涩。

别开脸,她力图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笑道:“你想吃兔子肉吗?”

千祗夜僵了下,倏然扭头瞪向她,恶狠狠地道:“你敢吃……”他的话蓦地停住,只因发现莫九隐在发下的侧脸似乎有些发红,而且,那唇角的笑意竟是他从未见过的动人。

她是高兴的。那一刻,他无比地确定,心也同时因这项认知而无比雀跃。

虽然有了兔子,莫九还是没有答应学棋的事,让千祗夜觉得很挫败。好在次日就是中元,他整天都心事重重,便没在这学棋上纠缠莫九。

白日下了雨,在傍晚的时候便停了。

寺中僧人举行了普度法会,超度无主孤魂。因为没有施者供养,所以办得很简单,但是和尚们很认真,连小戒尘都是。夜幕降临的时候,在后面溪中放了河灯,一共九盏,一溜顺流而下,承载着和尚们悲悯的注视。

莫九和千祗夜在林子中看着,谁也没说话。等僧人走后,莫九突然转过身,就着身边摘了片桐树叶子,然后从怀中掏出小截蜡烛,用火折子点燃了,放在桐叶上。

桐叶带着蜡烛在水中打了个圈,然后往下飘去。莫九看着,眼神迷惘而空落。

月亮从云层中钻了出来。风从林梢上刮过,带来熟悉的喊杀之声。

“阿九。”千祗夜喊,声音是罕有的肃然。

莫九回头看向他。

“就是现在。”他沉声道。

“什么……”莫九虽然知道他要她所做的事就在今夜,但是却不知道具体要做什么,乍闻此言,不由有些茫然。

然询问的话音尚未落下,突见千祗夜迈步走到她面前,在她有所反应之前,已倾身吻向她的唇。

她惊诧地瞪大眼,只觉唇瓣上一凉,似有冷风灌入,不及闪避,耳边又响起千祗夜的声音。

“借你的身体一用。”

尾音尚在空中袅绕,千祗夜的身影已消失在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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