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是提前一天布置好的,红毯下面的血迹如果被证实是陆凯的,那他昨晚就已经遇袭了。”
顾久身后,响起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和程聿舟几乎异口同声。
“哥,”她转过头,视线对上顾靖扬暗沉沉的眼睛。
顾靖扬是顾久哥哥,比她大了六岁,男人菱角分明又硬气的一张脸上,却有着一双桃花眼,他同顾久一样,不爱笑,眼里少了桃花眼特有的勾人气质,倒透出几分男人成熟魅力。
顾靖扬瞥她一眼,拍拍她肩膀,示意顾久留在原地,紧接着,拨开人群,走向被掀开的红毯。
“警察……”
顾久注视着人群中央挺拔的背影,耳边是顾靖扬的声音,沉稳有力,让骚动人群稍稍安静了几分。
现场迅速被封锁,另一边,顾靖扬通知了刑警队的人赶过来。
很快,被封锁的宴会厅,陆续有人从外走进来,最后进来的年轻男人,个子高挑,外表十分惹眼,几乎从他踏入宴会厅的那一刻,目光就落在了顾久身上。
感觉到仿佛有人在看自己,顾久转头瞥了一眼,年轻男人却已经收回视线,她倒没在意,垂眸盯着眼前的白色地砖,分不清是思考还是在发呆。
“顾队,是人的血迹,详细的情况,还要回去再化验。”
安静的房间里,忽然响起声音,吸引了顾久的注意力。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陆凯不会有事……”一身白色婚纱的周梓苑站在那里,死死盯着地面上的血迹,连连摇头,拒绝相信眼前事实。
眨眼之间,喜事变噩耗。
其实人生就好像等彩票开奖,悲喜往往只在一瞬间,只不过谁都猜不准,下一秒,到底是喜是悲。
“我认识你,你是顾久的哥哥,”周梓苑忽然注意到顾靖扬,伸手紧紧抓着他胳膊,像溺水之人揪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陆凯不会有事的对不对,我昨天晚上还见过他,今天早上四个伴郎都见过他,地毯下面的血,不可能是他的……”
最后,声音里隐约带了哭腔,无助至极。
她极力否认,是因为心中已经相信有悲剧发生,却不能接受。
顾靖扬看着周梓苑一副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晕倒的模样,伸手扶住她,冷静面色未改,“目前一切还在调查中,周小姐,你最后一次看见陆凯,是在什么地点?具体什么时间?”
周梓苑低着头,哽咽半晌,再次抬起头,通红的一双眼睛含着泪意,撑着最后一点气力,“昨天晚上大概七点多,我们在天阶广场见过,陆凯当初就是在那里向我求婚的,后来他开车把我送回来,大约九点不到我们就分开了,具体时间我没有注意。”
她顿了顿,情绪仍然不稳定,却总算比刚才稍稍缓和一些,“我家离办婚礼的酒店太远,所以前一天晚上就在酒店住下了,贺宁也没有接新娘的习俗,再加上……”
“陆凯身体不大好,”周梓苑说着,音量比刚才压低几分,“所以在酒店里,也没有什么撞门抢新娘的环节,我和陆凯,只是想办个简单隆重的婚礼,请亲戚朋友过来聚一聚。”
陆凯有先天性心脏病,又是陆家独子,向来受过分保护;另外,陆家是贺宁有头有脸的家庭,陆母要强好面子,所以周梓苑说到这里,刻意放低声音。
“原本婚礼马上要正式开始了,结果到处都找不到陆凯,我今天一早上都没有见过陆凯,不过他的几个兄弟,他的伴郎团,早上是一起和他过来的,喏,周岳,就是那边那个……”
周梓苑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穿西装的男人,“周岳刚才告诉我,早上他们弟兄几个到了酒店之后,陆凯说昨晚没睡好,就去房间里休息了,应该一直没出门,谁知道婚礼马上要开始了,才发现到处都找不到他。”
周梓苑话刚落,顾久习惯性挑眉。
“这红毯被翻过来了,不好说啊,没准……”
未出口的的后半句,应该是——没准是个命案。
不知道从哪儿飘了一句话,钻进了顾久耳朵。
其实是一句音量小到几乎让人听不见的话,偏偏顾久听力极好,一字不差,听清了那句话。
她扭头,望着周梓苑刚刚指的伴郎,目光平静。
假设,陆凯真是昨晚就遇害了,四个伴郎怎么可能在今天早上,还能和陆凯一起从家里出发,来到酒店?
人分明昨晚就已经死了,那伴郎团又是和谁一起来的酒店?
更叫人不解的是,如果陆凯果真昨晚就遇害了,怎么可能直到第二天婚礼即将要举行的前一刻,才有人发现?
陆凯的家人没有察觉、伴郎团没有察觉、宾客也没有察觉,一个人凭空失踪,竟然没有一人发觉。
陆凯失踪,从头到尾,不合理的地方实在太多。
“看起来无法解释的现象出现,理由其实很简单。”
熟悉嗓音悠悠入耳,华丽的“烟嗓”,尾音是程聿舟惯有的低沉。
“查案是警察的事情,程律师不如尽早在现场物色一下委托人,以程律师的成名战而言,凶手找上你的机会很大。”
她讽刺得直白,声音透着凉意,却比刚才哑了几分。
三年前,程聿舟因贺宁市“首富杀妻案”声名鹊起,作为当初“梦幻律师团”资历最浅的律师,却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替首富潘伟良成功翻盘,事后很得潘伟良赏识,成首富座上宾,惹来多少人或艳羡或唾骂。
对于顾久的嘲讽,程聿舟一笑置之。
他个子很高,站在她的右后方,垂眸就能够看见她白皙后颈,甚至还有低领衬衫下起伏的弧线。
程聿舟的目光就那样坦然落在顾久身上,没有丝毫闪躲,像是欣赏画廊里一副名作,没任何邪念,只不过,那双原本就深邃勾人的眼睛,此刻愈发得沉。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像他这样,坦荡地将欲望写在眼里,却又看起来浑不在意。
“小九,我从不撒谎,至于他们,或许都在撒谎。”他说完,从她身边走过,没有再做停留。
程聿舟离开之后,过了很久,顾久仍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蜷缩轻颤着,迟迟没有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