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一种掩盖现实的方式,就像是污水池上的肥皂泡,瑰丽,又极易破碎。
醒来,残忍的动词,将人无情地从美梦中拖出,丢给冷酷的现实。
哧——
皮肉燃烧的声音,Kevin垂下眼,天火圣裁对准了又一个扑咬上来的人,砰!
天火圣裁,威如其名,仅仅只是一枪,便犁开了焚灭的炎道。
生命就像纸,在这一往无前的烈焰下连渣滓都没有剩余。
这也是你最后看到的世界吗?Himeko……
天火圣裁的重量垂在两手上,好像在质问他的心。
这是正确的抉择吗?
不,Kevin如此肯定地否决,这不是正确的抉择,或者说,从来就没有什么正确的抉择。
——“没有没有没有!”
脑子里,闪过女人歇斯底里的狂鸣。
Mei那时已经近乎崩溃,地上扔满了草稿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
以及一个鲜红刺目的0。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算不出来?!”
忽然,她又像是明悟了什么,瘫坐在腿上,任由着眼泪决堤:
“对啊……算不出来才是正常的啊……人口基数,土地面积,文化继承,历史资料积累,这些东西统统都低于条件需求,这再怎么算,也不可能取得结果啊……”
他从来没有想象过Mei会出现这样的神情,那种绝望的灰白。
嗵!
烧焦的尸骸倒在地上,随即化为粉尘。
这栋建筑前,焦黑与熏臭已经占据了全部的视野,但依然有源源不断的疯人扑上来,用枪,用刀,用他们一切可以取得的武器,向着Kevin施加致命的攻击。
在他们的眼中,不存在人性的残余,只留有崩坏下无尽的疯狂。
那是一群披着人皮的死士。
“22……”
又是一具,Kevin记得这具尸体原本的模样,谦逊,有礼,又具有足够成为一名优秀战士的坚韧。
如果他姓Kaslna的话,父亲会很高兴的吧。
对着他额头开枪时,Kevin忽然这么想到。
——我发誓不伤害任何妇人。
轰!
天火圣裁的焚炎中,又倒下了一具妇女的焦尸。
——我发誓为手无寸铁的人战斗。
张着牙的尸体破碎在那里,他手无寸铁,即使只有一副牙齿,也要拼尽全力地诠释疯狂。
骑士守则?这东西,在现实面前苍白无力地可笑。
Kevin抬起了天火圣裁,焰金色的纹路涂满了血。
“我应当是下地狱的。”
他如此喃喃自语,双枪拼合,耀眼的火光烧满了全部的颜色,这一刻天地都为这一道绚丽的火光而失色。
燃烧。
尸骸,废墟,土地,这些都成为了火焰的燃料,在火焰的蒸腾中熔化,焦黑。
燃烧着的巨剑在Kevin手中成型,出鞘时带起的焰风席卷了面前的一切,Kevin的双臂已经化成了冰蓝色的怪爪,承载着这柄暴虐的大剑。
【神之键·天火圣裁】
它又一次展露狰狞的全貌,可这一次,它却没有指向律者。
“对不起。”
Kevin高举大剑,在火焰下,他既悲悯痛悼,又冷酷无情。
然后,挥了下去。
焚灭的火龙狂暴地奔袭,将它眼前的一切生命烧成碳块,Kevin闻到了,那代表着他罪不可赦的焦臭。
此时此刻,面前是空空荡荡的焦土,身后是代表着人类最后的指挥部。
Kevin就站在这道焦土与留存的分界线上,天火圣裁插在地上,他靠在了这柄大剑上,沉默不语,那挺直的脊梁,头一次弯曲了起来。
“天火”还在熊熊燃烧着,那一闪而逝的炽热炎龙是相当瞩目的存在,不论有没有注意去看,那道无与伦比的的炎芒都能强行闯入视野,吸引一瞬间的注意。
但很快,他就收回了注意,转向了面前的陵园。
虽说是陵园,但也只有一块纪念碑,一座灵堂,仅此而已,在城市和废墟中显得平庸而凄凉。
他不是来吊唁的,回到这里的原因,是因为他最先感知到了“崩坏”的源头。
“回到这里”,这个词句并没有用错,他才从这个陵园中出来不久。
或者说,是从“陵园之下”出来不久。
Yuki的“复活”和其体内的“崩坏能”都不能公之于众,所以,关押Yuki的囚室需要一个隐秘的地方。
比如——这个陵园。
表面上看,这个陵园依旧寂然凄惨,但即墨能感觉到,排山倒海的崩坏能从地下喷涌而出。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这个“保密措施”究竟是哪里出了错,不过,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几乎颠覆安全区的“崩坏”,绝对有人为的一部分。
人类憎恨着崩坏,憎恨着崩坏带来的一切,那么,只要有“人”接触到Yuki,就有演变成这种状况的可能吧。
咔,咔,咔……
龟裂的声音。
摆放着烈士遗物的灵堂寸寸绽裂,崩坏能的浓郁度已经到了可以肉眼看清的地步。
和前12名律者一样,缠绕周身的,属于它们自身的“崩坏”!
近在咫尺!
嗵!
灵堂炸裂了。
虽是飞溅,擦过即墨的脸颊,竟然拉出了一道伤痕,黑色的崩坏能在空气中摇荡着,又迅速消弭,
“嗥啊啊啊啊啊啊啊!”
平整的地面转瞬间隆起,紧接着,火山爆发一般炸裂,将这片陵园搅得粉碎。
石雨,骸渣,已经破入天地的狰狞野兽。
——“Yuki,为什么一直说是‘狐樱色’啊?”
——“因为我喜欢狐狸啊!在家乡的传说中,九尾的狐狸就是这种颜色,它能带来富饶,丰收和来年的好运!”
少女的笑颜闪灭在记忆中:
——“那是带来幸福的神兽呢!”
“嗥啊啊啊啊啊!!!”
九尾的巨兽向着这个世界咆哮着它的愤怒,整个大地在它的愤怒中颤抖开裂!
它看到了即墨,那双月轮般的竖瞳中印着他单薄的影子。
疯狂!这一刻,九尾的巨兽从愤怒跌入了疯狂的深渊,那是无尽的憎恨带来的堕落。
“即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咆哮的音爆吹飞了残余的废墟,未知的崩坏能仿佛无形之手,抓住了一副陈列在灵堂中的盔甲。
那是副残破的铠甲,但即墨知道它的名字:
———“地藏御魂”。
这具寿终正寝的铠甲被未知的崩坏能肆意揉搓改造,片片附着在这头九尾巨兽身上,它人立而起,像是旧时戏台上的将军,张开手,废瓦和钢筋像是忠诚的工蚁,聚集在一起,自动挤压,糅合成了一柄太刀。
在这片狂扫一切的剧变中,镰刀从即墨影子里探了出来,弧光反射着这头九尾巨狐的身影。
“Yuki,这不是带来幸福的神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