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哎……”
丹朱伸出小手,星星点点的雪花从头顶茂盛的树叶林杈间溜进来,落在她的手心,久久不化。
抬起头,就能看到深绿的阔叶上盖着雪被,又是一瓣雪摇曳舞下,轻轻蹦在她的鼻尖上,蹭了蹭,丝丝冬凉。
“嘻嘻。”
她被这一片雪逗笑了,凉丝丝的鼻尖就好像是冬天和她开的一个小玩笑,她张开手,和这片落雪玩闹了起来。
就像个孩子,或者说,她本就应该是一个孩子。
比起担惊受怕,蜷缩在崩坏威胁下的过往,这片晶莹的落雪要让人安心地多。
也美丽得多。
沙——
蓑衣的轻响,肩膀微微一沉,苍玄的小脑袋靠了上来。
“怎么啦,姐姐?”
“树干不舒服。”
苍玄把自己的蓑衣解了下来,和丹朱的连在一起,随后,肩膀传来了小脑袋的温暖。
“吸——嗯——”
苍玄往丹朱的肩膀上蹭了蹭,温暖的呼吸点在肌肤上,丹朱忍不住笑,蹭着姐姐的脑袋:
“姐姐,痒——”
“别动。”
苍玄抱住了妹妹,作为一名战士的腕力可要比丹朱强很多,很轻松地就固定好了这个香香软软的枕头,这可比冬天的树干要舒服得多。
她这么想着,倦意又一阵阵往上涌,耳边是丹朱的轻笑,和那轻轻揉搓着发丝的手指。
苍玄知道这是妹妹的手,正在自己头顶的几个穴道轻轻抚揉着,只是为了安神,和做一个没有噩梦的,安稳的好眠。
丹朱明白自己的姐姐害怕什么,她曾经和自己说过很多次,在黑暗荒缈的梦中,她无数次地面对着记忆深处那场文明毁灭的天崩地裂,就算只是语言,也让丹朱为之恐惧,更不要说在梦中回忆了无数次的苍玄了。
身体的衰弱令她们无法抵抗,饥饿和嗜睡就像是催命符,唯一能做的,就是此刻这安神的按摩,丹朱希望这按摩能够让自己的姐姐摆脱那恐怖的梦境。
哪怕所起到的作用微不足道。
她静静坐着,小手感觉到了苍玄的颤抖,她知道,噩梦找来了。
丹朱将苍玄抱在怀里,像是在看护婴儿一样,哼着歌谣。
那是很久以前,一个像是母亲一样的人唱给她们听的。
Mei。
“姐姐,我在哦,大家都在你身边哦,梦已经过去了,已经过去了。”
她轻轻呢喃着安慰和歌,她清楚地记得Mei在哄她们睡觉的时候念的每一句唱词,而现在,也是为了一个安眠。
肩膀上传来的颤抖渐渐停了下来,苍玄的呼吸也平稳了下来,丹朱知道,她能睡个好觉了。
她将下巴轻轻搁在姐姐的头顶,从【空间】里拿出了一个“小人”。
就像苍玄的【终端】一样,也是来自于上个文明的遗产,不过并不是【终端】那样强大的数据库记录核心仪,仅仅只能用来储藏物品而已。
她将【空间】展了开来,没错,展开,就算前文明研发出了【随身空间】这种堪称为“神话”的东西,也没有到达小说中那样可以须弥藏芥子的地步,卷轴画布一样的形态中涵括的是她两百多年来她所有的收藏。
奇形怪状的山石,美轮美奂的璞玉,细白如星的海沙,还有不知从哪里淘来的远古感染生物的遗骸。
除了生物以外,一切丹朱觉得好玩的,好看的统统纳入了这一卷【空间】之中,远看上去像是幅栩栩如生的画。
她伸出手指,兴致勃勃地点进画中,就像是探入湖水一般,扬起了金色的波纹,让她的手沉入其中,她像是在探索百宝囊一样,眼睛稍眯,舔着嘴角,忽然,那双红玉瞳眸睁圆了,便知道她一定抓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丹朱,在干嘛——”
“嘘!”
面对疑问,她首先抬起了手指,定在唇前,指了指熟睡的苍玄,之后才小声地说道:
“等你们回来呐。”
赤鸢放下了盖在即墨嘴前的手,瞪了他一眼,悄悄坐了过去,压着声音,怕吵醒苍玄。
即墨尴尬地笑笑,蹲下来,挖了个雪窝,将柴火和绒草放了进去,赤鸢伸过来手,打了个响指,离火便燃了起来。
“丹朱。”
“嗯?”
小姑娘抬起脑袋,手里是一个小泥人,用她的话来说应该是“手办”,当然,是未完成作。
一块翠蓝润泽的玉石盛在即墨手中,看上去打磨得相当细致,丹朱惊喜地笑了起来,却又连忙捂住了嘴,低头看了眼苍玄,松了口气般拍了拍胸口,喜滋滋地接过了这块玉石。
“从哪找来哒?”
她两眼放光地端详着,手指摩梭间感觉到了玉石的暖意,不由得把脸贴了上去,发出了舒适的赞叹。
“开山的时候无意间撞破的,阿墨还特意打磨了好一阵子,喜欢吗?”
赤鸢摸了摸丹朱的脑袋,小姑娘笑得更加开心了,偏过脑袋,任赤鸢揉顺着,将手里的泥人和玉石比在一起,看了又看,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墨哥哥。”
“嗯?”
即墨随口答应着,大半的注意力都在手里处理的灰兔上。
“兔兔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它呀?”
“因为不吃它可爱的丹朱就要饿肚子了呀。”
“嘻嘻。”
丹朱眨了眨漂亮的眼睛,抱住自己的姐姐,往赤鸢怀里靠了靠。
虽然柔软感有一点点的平整,但是掌握着离火的赤鸢身上很暖和,就像是坐在火炉旁边一样,暖烘烘的。
“墨哥哥,你看。”
“嗯?”
即墨侧过脑袋,手里还在忙活着串肉和撒盐。
“你看嘛!”
丹朱的撒娇总算把即墨的视线扭了过来,只见崩坏能在她的指尖轻轻流转,玉石就像是融水一样裹流在泥人身上,塑成了一件青蓝色的漂亮外衣。
“看!适合你吗?”
丹朱兴奋地举着手办,即墨仔细看了看,才发现上面的五官和神态都是自己的模样。
他刮了刮丹朱的小鼻子,也笑了:
“合适是挺合适,不过我怎么是这副模样?”
不光光是即墨奇怪,赤鸢刚才也差点没认出来。
因为手办即墨此时此刻却是一副闲散自得的样子,肩膀上扛着一根鱼竿,手里提着一只鱼筐,和印象中那个持着镰刀与崩坏对抗的战士完全不一样。
“因为——我喜欢这样的墨哥哥,镰刀什么的太粗俗啦。”
丹朱又拿出一块黑曜石,给手办染上了黑色的头发。
即墨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惊讶于丹朱的答案。
他只是揉了揉丹朱的脑袋,和赤鸢相视一笑,便继续烤起了兔子。
雪还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