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敌人?”
布洛妮娅站在这片虚白之中,她能感觉到阴谋的味道,也仿佛听到了齿轮的转响。
“不是崩坏么?”
“崩坏是一种现象,与其说是敌人,称之为‘天灾’更好一些。”
布洛妮娅能够感觉到,那个人的话语中带上了些许嘲弄。
不知是在针对谁,或许是天命,或许是逆熵,或许是这个世界的人类整体。
“布洛妮娅对此产生疑问,需要解答。”
尽管其本身在这片空间中只是一个大灯泡,但是她身后的重装小兔却还是清晰地表达出了此刻布洛妮娅的思考,像是个乖学生一样举手提问。
“你是想要问‘根源’是么?”
那个人似乎早已料到布洛妮娅的疑问,接了下去:
“你是如何看待崩坏能的?”
“崩坏?就是人类和文明的死敌——”
“不,我不是指这方面,我的问题是‘崩坏能’。”
它指了指女孩身后的重装小兔,大机器兔子歪了歪脑袋。
崩坏确实是灾难,但崩坏能又可以说是给人类的抵抗带来了希望,不论是女武神力量来源的“圣痕”,还是逆熵机甲运作的必要内炉,都是以崩坏能为基础才能建立的战力体系。
“崩坏能……不可或缺……”
这是女孩得出的最为符合逻辑的答案。
“你觉得,这样的力量,强大吗?”
“很强大。”
这个答案毋庸置疑,作为女武神,布洛妮娅要比常人更多地理解女武神的强大,也充分地认识到,“圣痕”存在的重要性。
“通过崩坏能来达到普通的能源无法达成的奇迹,无视能量转换的损耗率,其效率也远高于其它种类的能量,在军用方面,战舰,机甲,乃至于女武神对崩坏武器都是以其为能源基础,同时也有在进行民用科技方面的开发,甚至有可能取代——”
女孩的声音就这样戛然而止,叙述的过程让她意识到了一直被自己所忽视的问题根本。
“人……对于力量的渴望……”
甚至不需要那个人再进行提示,布洛妮娅自己说出了答案。
“是的,力量。”
那个人点了点头,为布洛妮娅掀开了那被忽视的大多数。
这个时代的文明发展进入了新的井喷期,进入了机械向智械转型的时代,根据崩坏与文明的等式关系,崩坏作为一种灾难会指数级加倍其恐怖。
可是,自文艺复兴开始后,天命一步步将教众与信徒的影响力缩减,到了奥托主教执掌的时代甚至有意开始削弱天命在世俗范围内的掌控力,在推动民间科技发展的同时,却并没有将“崩坏”这种灾难进行普世宣传。
也许是为了防止这观念普及带来的蝴蝶效应,避免崩坏向着更加糟糕的方向发展,但是,这样的压制却让全球七十五亿的人对于这悬在头顶的灾难所知甚少。
也许天命能够挡住一次,挡住两次,可谁也不能保证下一次还是否能如此幸运。
但是,能源不会。
文明的发展建立在资源上,人类从采集者成为生产者的过程是无法绕开资源这一根本的。
而飞速发展的文明和人口,都决定了现有资源必须以更加高效的方式运行。
崩坏能,这种无视损耗率的能源不可能会永远藏在天命或者逆熵的暗幕下,更何况,女武神的存在已经证明了崩坏能对于人体的增幅。
许多天命支部甚至派出女武神接收各国的暗杀委托,这证明了,已经有人开始将目光瞄准了女武神这样与崩坏能先挂勾的军事系统,一旦有了开始,就不会停下触犯禁忌的脚步。
“也就是说,已经有人开始在沾染崩坏的秘密研究了么?”
“你知道么?在前文明时期,曾经有这样的论断——”
那个人转了过来,尽管只是一圈光晕,但布洛妮娅还是能感受到视线。
“崩坏不是灾难,而是人类进化的阶梯。”
女孩愣住了,重装小兔歪了歪脑袋,机械大手盖在了女孩软光的头顶上。
光晕静静地折抖着,很淡,能看到部分的视觉偏折,最后,形成了一句:
“——混蛋。”
虚白的空间,只有重装小兔运作时的轻转吱响。
“孩子,你应该尽快回去。”
“……我该怎么做?”
“找到路。”
那个人指向了他们身后的“钉子”。
“从这里,找到你回家的路。”
布洛妮娅站起了身,看向了那枚“钉子”。
力量未知的【神之键】,仅拥有着【保存】的能力。
不会有记忆抽象后产生的噩梦,也没有想象修改后的幻忆。
只有那份储藏在记忆之中,证明人存在真实性的过去。
女孩抬起头,看向了自己的机器人。
重装小兔点了点头,竖起了大拇指。
“呵。”
虚白之间,响起了女孩的轻笑。
随后,她握住了这枚钉子。
就好像启动了造物主的开关,一节节嶙峋的枝丫从钉身上绽放,升爬,仿佛逐渐撑起世界的巨树,构造,锻铸,琉璃万华。
可就在眨眼之间,这一切又消失于无,与其一同消失的,是那个燃烧着勇气的女孩。
【……她比很多人都要勇敢,也比你勇敢。】
虚白之间,又响起了第三个声音,空灵。
那个人摇了摇头:
“我是不敢,尽管我已经死了很久了,但是过去的罪孽永远不会忘记,所以我也不敢再一次去面对。”
【人之常情,过去可不是那么美好的东西。】
“希望这孩子能够冲出来。”
【勇于选择的人,运气都不会差。】
虚白之间又一次恢复了寂静,那个人也消失在了虚无之中,只剩下这枚钉子,继续进行着日常的工作。
【死者啊,你愿意面对你的过去么?】
……
风。
冰寒的风。
却又是熟悉的冷。
熟悉到就算是闭着眼睛,布洛妮娅都能说出这个名字。
“西伯利亚。”
她挣开了黑暗,看出去。
她正趴在雪地里,耳机里响着陌生的命令。
准星所对是一个女人,一个金色卷发的女人,一个披着军大衣的奇怪女人。
也同样,是熟悉的人。
目标转过来了,那张几乎刻在骨子里的面容。
点在扳机上的手指颤抖在了关键的时刻,女孩瞠目结舌:
“可可利亚……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