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笙拎着食盒去给在城门口安置流民的慕容恒送饭,馨色流仙裙服帖在她的身上,柔弱忧愁尽显。
整整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若说流民迁徙,元笙看过的书中任何一个朝代都是往皇城脚下大部队迁徙,可漠城深处北地,四季变幻多端,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漠城子民,设身处地,元笙也不愿意往这荒凉之地讨生活,哪怕是逼不得已。
既然受灾难的村子全村不在,那当地的州府官员又如何管?京城的高官难道就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吗?她左思右想还是理不清头绪。
心中传来一阵一阵恐慌感,若是那人权利通天,一力阻拦,放言蛊惑村民呢?
这一切太让人匪夷所思,她甚至觉得这次是针对漠城管辖者,她的丈夫慕容恒而来。若真如此,那背后操纵的人是要致王爷于死地。
不对,这一切都不对。
顾不得去管跌落在地的食盒,她的琥珀色瞳孔放大,“快,召集城中所有大夫前来给这些人做个全身检查。”希望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失去了一天时间,希望不会太晚。
元笙不想用如此险恶的人心去猜测,可是这不是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可是在这个人命渺小如蝼蚁的世界,况事关全城百姓安危,她不得不更谨慎。
昨天那个孩子面色发青,不像是饿了许久不进食的模样。还有那妇人,眼底除了感激似乎还有隐忍和挣扎。元笙手指发抖,她重新走到昨天那妇人面前,破布包裹着的孩童露出来脏兮兮的手臂上还有着红肿的水泡,鼻涕口水糊在脸上,妇人靠着的墙根下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地上的赃东西是孩子刚刚嘴角残留的吐泻。
元笙身体虚,所以她身上这些所谓的症状和孩童相差无几。妇人侧过脑袋,眼泪隐在眼角。来不及解释什么。
声音有些发抖,“小荷,春意。”两个丫鬟等着元笙吩咐。
春意不安。阴冷从脚底窜到脑上。
“把风一叫来,请城里最好的大夫给王爷和老家主检查身体。伤风感冒、头疼脑热一定让大夫仔仔细细检查。小荷你去。”
“是。”
“春意,通知下去,封锁整个漠城。不允许任何人出入城门,只许进,不许出。让所有城中百姓待在家里,不允许给外来者送水和吃食,不然他们靠近半步。”
“王妃?”
手臂已经开始发痒,“将昨天与这些人近距离的人隔离起来,派人去小公爷府上和元府全府上下诊治,不要过分打扰了府上安宁,然伯爵府的少夫人和元筠也请在王府住上几日。”
王妃太过反常,吩咐的事分明就是……
元笙不答,在慕容恒身边精心培养的暗卫不是蠢人。春意已经有了猜想。接了命令还是一言不发地守在王妃身边。
“本宫是使唤不动你了吗?”
“属下不敢。”
“去吧,王爷那处早些过来禀报,你也和小荷请大夫听一下脉。”这个时候元笙不得不庆幸慕容恒昨晚睡下没有多长时间就起身离去。这次的瘟疫爆发还太隐藏,她也不懂医,只是直觉判断病原应是从口中入,昨日给小孩喂养粥水之时,食物从小孩口中低落在元笙的手上。晚膳的吃食也是慕容恒一人食之,现在担心的是元筠和苏宁。
春意嗪着眼泪,离开王妃身边,冷意四散。
“说吧,谁派你过来的?”元笙心里已经有了人选。眼神酷似慕容恒,其中的阴冷和寒气,让人有种看到了收割生命的死神,她冰冷地质问眼前这个不像流民的妇人。
那妇人抱着孩子轻轻摇晃,小孩子哭闹有些吵,泪水流过面颊,“王妃娘娘再说什么?小妇人不知。”似是没有听清元笙的问话,垂着头继续哄着幼儿。只是手上的劲全部勒在幼儿腰上自己尤不知。
“你们的村庄不属于漠城,江南一带硕富殷余,离皇城的路程与漠城相比少两日,为何不去京都求圣上做主,却舍近求远地跑到荒凉凄切的漠城?别说什么我家王爷贤名在外的鬼话,大祁无人不知我家王爷鬼面在身,凶神恶煞,视人命如无物。”眼神一厉,再温柔似水的人在危机面前,如同长满了刺的刺猬,随时竖起准备攻击。“本宫劝你想好了再说。”
孩童哭泣的声音渐渐变小,妇人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比她还要小上几岁的王妃,“王妃娘娘心里明镜儿似的,愚妇何必多嘴。”手上的红斑已经开始往全身蔓延,手背上渐露粉红印子。
“你们的目标是本宫吧?云王真是好计谋。”说完这句话,元笙看到妇人手指微微一顿,面色阴沉一瞬,遂又平静下来。
企图隐瞒,“王爷战功加身,眼红的人何其多,王妃不用多加试探,愚妇什么都不知道。”
元笙周遭气势一变,“你倒是也下得去手,亲生儿子也不放过。”妇人感染的时间不短,脸上的水泡长成暗疮甚至已经流脓,整个人看上去恐怖不堪,咳嗽不断,从口中咳出的血将胸口处的衣衫染得黑红。
即使王妃察觉到他们的意图再加以防范,也是徒劳了。世人皆说楚王聪慧异于常人,却不料面前的王妃才是玲珑剔透之人,怪不得会深得楚王喜爱。妇人命不久矣,只是盼望那人能遵守承诺。
心中更加刺痛,喉头干痒无比,悲痛极致。“想杀王爷和本宫,竟然如此歹毒。既是京都云王府出来作恶之人,本宫会让你看看云王是怎么自作孽,作践自己的。他能运筹帷幄,遮天蔽日。本宫一介农女也能把他从高位上狠狠拉下来毁灭。”一个人无论再怎么伪装,骨子里留下的尊卑和奴性是不可磨灭的。这妇人在云王府职位也不低。
好一个云王,竟如此狠毒,为了夺权,不惜草菅人命。
元笙坐在微凉的石板上,身边只一个小荷陪着。
小荷想要把元笙拉起来,元笙拦住她,情绪还没完全调整过来,“离本宫远些。”
突然收到了惊吓,小荷不明白王妃的意思。但还是站在不远处看着王妃。向来迟钝的小荷突然感觉到元笙身上传来的悲凉。小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