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知道什么?”凤眸牢牢锁定着眼前这张清丽动人的容颜,饶有兴致地追问着,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哪里还有什么晕水的窘况?
“听师父说……南镜最深处,最大的一条地下河流,位置极其隐蔽,被称为‘夜河’,一支罕见的玄狐世代便居于夜河所在的溶洞之中……”
“而夜河玄狐的祖先,曾是冥王座下的灵兽,长期穿梭于九幽之境……”
也因此,造就了夜河玄狐后裔与生俱来的至阴之血,此血可直通幽冥、召唤鬼魅,传说,若取玄狐之血施以秘术,便可御鬼成军,所向披靡……
戚山曾经便有一个黑巫部落,凭借这项秘法驱使鬼魅为其所用,他们世代设陷阱捕捉夜河玄狐,割开咽喉生生放血,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才罢休,极其残忍……
最终,整个巫族被愤怒的玄狐全面反噬,从此不复存在……
慕南星知道,那是一场两败俱伤的血腥之战,黑巫一族固然被灭了族,而玄狐也几乎死伤殆尽,这一切,亲历过那场血战的夜隐想必是不愿轻易再提起的,因此她并未贸然往下说,而是停顿了下来……
果然,就见夜隐似是转移话题般淡然开口,“是谁说长在地下河附近,就不能晕水的?”
“还有,是‘晕’水,不是‘怕’水。”末了,还不忘纠正这一字之差。
“这……公子不是会控心术么,怎么不给自己剔掉这晕水症……”
“医者不自医,控心术也一样,否则——”那该死的梦魇之咒也不会至今还在纠缠他了……
虽然夜隐没有说下去,但慕南星知道他想说的是梦餍血咒,这也是那场巫狐大战所遗留下来的后遗症……
是啊,若控心术能对自己下手,他又何必至今还在忍受这恶心的诅咒呢?早就一个控心术将五感暂闭,便能杜绝那些如梦如餍的幻影袭扰了……
偏偏,他的心志太过强大,当年即便是师父,也无法用控心术左右他的神识,这才彻底拿这梦魇之咒无可奈何……
“看来你也知道我梦魇缠身的事了,那就从今晚开始,你过来跟我一起夜读吧。”
唯有强行将心神投入到书中,梦魇的侵扰才没那么令人烦躁,而他大约是厌烦了这千百年来每到下半夜便不得不独自夜读的那份无奈和郁气,夜隐看着眼前的娇俏女子,忽然生出了拉个人作伴的念头,于是便这样开口了。
这话一说出来,夜隐在心中对自己挑了挑眉,什么时候竟矫情起来了?只是,最终也没有再开口收回前面的话……
而慕南星对他这个决定也同样觉得有些惊讶,素来独来独往的夜公子,要她陪着夜读?
不知为何,这样一个看似有些强人所难的要求,却令她察觉出几分涩意……虽说她也是习惯了独处的人,但此时此刻心中却没有半点想要拒绝的念头,就这么静静地看了对面的男人半晌,终究是点了点头。
夜隐一见她点头,薄唇便轻轻弯起了一道清浅的笑痕,这才起身往门口走去,准备回房更衣洗漱,而在经过慕南星身边时,忽然兴致一起便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修长的手指瞬间便揉乱了她额前的那一撮秀发……
瞪着他悠然远去的挺拔身影,慕南星无奈地以指抚平着毛躁的发丝,末了还是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
……
涵清轩内——
太子景瑜一连喝了好几杯茶水,还是阿一帮着倒的……就在他耐性即将告罄时,才见夜隐缓缓踱步而来,身后跟着一手提着食盒的慕南星。
“让孤等这么久,你们——”
景瑜眉头一皱,就要抱怨,却被夜隐一记微凉的眼神无声地压制住了。
“可是本公子叫你来的?”说着也不去坐厅堂正中的主人位,而是随意的在景瑜身旁落座。
一旁的慕南星利落地打开食盒,将各式糕点逐一摆到两人中间的小茶几之上,又重新斟上两杯清茶,刚准备退到一旁,就听夜隐说了一句,“他不吃,你端走两碟自己吃了吧。”
“我——”景瑜脸色不虞,瞪着一向不喜的甜食无法违心地硬说要吃,只好冷斥慕南星,“一大早的光备这些腻死人的东西,就不会准备些粥饼春卷之类的吗?”
“本公子亲自吩咐的,你有意见?”
也不给景瑜废话的机会,又跟着淡声问道,“究竟来找我做什么?皇帝死了?”
景瑜闻言一噎,胆敢在他面前咒皇帝死的也就他夜隐了,偏偏对方压根不当一回事儿,姿态优雅却速度不慢地吃着糕点,三两下清掉了大半……
最令人冒火的是,慕南星果然端走了他面前的两碟糕点放回餐盒,就这么默默拐进了偏厅,瞧那样子,这女人当真是自己吃去了!
唯有连做几遍深呼吸,再喝一大口茶,才能勉强压下心头那股郁气……
“孤打算去玉泉观瞧瞧,景千兄可否陪孤去一趟?”
没办法,身边那帮亲信,特别是几名鬼侍,死活拖着他不让他以身犯险,最后各自退一步,鬼侍们提出了一个要求——必须找夜隐同行。
他想了想,若夜隐肯出手,不管那玉泉观到底有什么猫腻,都躲不过这只千年狐妖的一双利眼,而他只需等着凑个热闹看看好戏便成,何乐而不为呢?这才同意了。
于是,一大早就带着阿一过来了,只是,想让夜隐同意陪他去也是一件难办的事——
“没空。”
果然,夜大公子连眼神都欠奉,直接两个字便打发了太子。
“你、你答应过我的……”
景瑜硬着头皮开口,“当年是你说过要补偿我的,你不能言而无信!”
将怡品斋最后一块糕点送入口中,那双丹凤眼这才轻撩眼皮,淡淡瞥了他一眼,“我说过什么了?”
本来还有些虚态的倨傲青年,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瞪着眼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你说要帮我拿下皇位的,你想不认账?如今要害我的人就躲在玉泉观,你不帮我扫清障碍,要是我真被暗算了,你就是言而无信!你这还算是君子所为吗?”
夜隐笑得闲适,低沉悦耳的嗓音漫声道,“本公子是推崇君子之道不错,那是因为跟君子相交能图个省事儿,可却从未说过自己也是什么君子……你再废话不断,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踹回东宫?”
“你才废话!你就是不想认账了!”
景瑜暴跳如雷,好似瞬间变回了昔日那个被人倒吊在树杈间惊怒交加的毛头小子,而那个吊他上去的人……正是夜大公子。
“我不认账?”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夜隐都对景瑜的恼怒视若无睹,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半晌才接着道,“皇帝是怎么看中你的,你心里没数?”
“那是……别、别以为你施了点控心术就功劳大过天了!”怒气冲冲的人依旧嘴硬道,“就算没有你做手脚,我也能靠自己的实力赢得父皇青睐!”
“啧,稚子无知。”
“你……”
一时之间,怒极的太子爷忽然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回去的话语,加上对方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冷凉的姿态,无论他多大的火气,也只是一个人在那里跳脚……
而慕南星就是觑着这个空隙,悄无声息地拎着食盒再次上前,手脚麻利地将那些空碟子悉数收走……
只是还未转身,夜隐突然对她说道,“想去玉泉观吗?听说那里的斋菜做得还不错。”
慕南星:“……”
景瑜:“!!!”
气死人不偿命的夜公子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