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南星缓缓睁开眼睛,眼底闪烁着一丝惊疑,脑中还在回想着刚才看到的场景……
按照生死薄上的记录,万乙善确实是在今日寿终,只是并没有记载他会受到凌虐而死,而且以他的虚弱状况,他若受到这种暴力击打,势必早就一命呜呼……但尸鸠看得很清楚,他的意志清醒,显然没有死,而且看起来更像是死不了……
这是何故?莫非他给自己施加了什么巫术不成?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时,窗边传来了一声微响。
慕南星抬头一看,尸鸠正用小小的喙敲击着窗棱,就像是人们在敲门那般,显得颇为逗趣,看得她哂然一笑。
尸鸠见她笑了,倒也自来熟,拍着翅膀就飞了进来,径直落在了她肩上。而后,小脑袋警觉地四处张望,似是在找寻什么。
“放心,赤焰蛇已经不在了。”
尸鸠闻言,立即将短小的双翅拍得啪嗒作响,像是高兴得很。
慕南星不由得笑出了声,朝它伸出掌心道,“看来是还在记恨它吞了你的事……抱歉,那是我叫它做的,要怪也该怪我才对。”
尸鸠跳到了她的掌心上,瞪着小眼睛看了她一眼,歪了歪脑袋,什么表示都没有。
慕南星笑弯了眉眼,“多谢你不计前嫌……”
大约是一口气飞到这里来消耗了不少体力,尸鸠缩起身子,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窝在了慕南星的掌心里不动了,就连眼睛也闭上了。
然而,这小倒霉蛋是注定无法安生的,一只大掌从旁边伸过来,仅以两指便将它从慕南星手中夹走了。
“这是……尸鸠?它怎么会在这里?”
夜隐凤眼一眯,随手就将死命扑腾的小东西抛到了一旁,想枕着那只素手而眠?自然是不可能的。
“既然是劳它出力,我便允许它自由出入宅邸了,它刚从玉泉观那间密室出来……”
慕南星安抚地拍了拍敢怒不敢言的尸鸠几下,一边将密室发生的诡异情形细细跟夜隐说了一遍。
“打不死?”夜隐略微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戚山黑巫最擅长的就是这些阴邪之术,若说万乙善自觉时日无多而专门给自己施了续命术,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夜隐随即又想起昨日景昇曾对他说过的王府异象,几批不同的人都存在着与之相似的情形,在躯体饱受摧残、不可能存活的状态下却依旧不死不昏、神志清醒,就像是为了让这些人生生承受这番肉体之痛,不允许他们立即死去而得到解脱一般……
慕南星此时也联想到了王府的诡异事件,“像这样明明死期已到,却拖延不死的情况,冥府难道不出来管么?”
“若仅仅只是这几例,恐怕只会淹没在众多亡魂琐事中,到不了判官的桌上。”
“那……”难道就此放任不管了?事关戚山黑巫,他就这么云淡风轻?
“不是有印章?”夜隐扯着嘴角,狡黠道,“给判官投个状子提醒他一下。”
“……”又拿印章挟制判官,慕南星轻易便能想象得到对方将是怎样一副暴跳如雷的样子……
但不可否认,这是最有效的办法,冥府去查,比他们查起来要更便捷……于是慕南星乖乖地将这些情况写下来,盖了九天真君的白玉印章,二话不说就给冥府投了过去。
回音来得很快,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一卷来自冥府的公文便凌空而降,不偏不倚砸在了兀自打着盹的尸鸠身上,吓得它没头没脑地乱扑腾个不停!
夜隐一手取过公文,一手扎扎实实地按住了闹腾的尸鸠,淡淡给了它一个眼神,立刻便叫小东西一动不动的趴在桌子上成了只鹌鹑。
“是判官大人的调查结果?”慕南星凑到夜隐身旁,一起观看了起来。
然而,偌大的一卷公文,上面竟只写了一句话:
日前,京城方圆二百里,似有结界生成,今鬼差不得入,无有头绪。
“怎么会这样?方圆二百里?竟有如此大范围的结界?”慕南星蹙眉,结界的范围越大,施术者势必要耗费更多的精力,而维护起这样一个大范围的结界,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究竟是什么人拥有如此卓越的能力?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而鬼差不至、无人勾魂,也就难怪那些原本早该魂归幽冥的人,无论遭受怎样的重创都无法就此死去,依然神志清醒地承受着皮肉之痛,求生无望、求死不得……这京城,已然成了一座不死城。
“哼,一句没有头绪就想打发我们?”夜隐挑眉。
正说着,公文上又缓缓出现了一行新的字迹:
一符一咒助魂归,行善积德,机不可失。
“……”
慕南星哭笑不得,这判官,倒是不跟他们客气,直接使唤起人来了……
夜隐扯了扯嘴角,老头儿这是算准了有慕南星在,不会袖手旁观,他才敢这么撂挑子……否则,区区一个结界,冥府却对此“无有头绪”?岂不是要笑掉别人的大牙?冥王第一个饶不了他。
“只可怜这些命数已尽的人,不能痛快死去,或伤或病或遭受击打,本该致死却苟延残喘,可以想见,这些人不是缠绵病榻忍受病痛之苦,便是像那些女伶那般被活埋了事……”慕南星看着夜隐,话里透出想要帮忙的意思。
“也罢,就按老头儿说的,制些符将滞留的死魂送走便是。”夜隐沉吟道,“想来,万乙善应该也是同样的原因导致的求死不得,看起来倒有点像是叫他自食恶果的意思……”
“说不定,万乙善杀死青玉子的事情败露,才引得玉泉观的道士对他进行了此番报复?”慕南星猜测道。
“以你对这帮道士的了解,”夜隐扯了一下嘴角,“他们行事,如此不张扬?”
慕南星这才想起来,若是来自于那帮道士的报复,势必会是一拥而上的场面,哪里会让万乙善这样独自囚禁于密室中?这种无法亲眼目睹他受折磨也无所谓的淡漠方式,绝对不是那些道士平日里的行事作风……
“万乙善追着重生术不放,显然是没有精力再做别的,他变成北疆的弃子只是迟早的事,既然他能潜入南泽,那么其他的北疆巫者同样也可以,混入道教门徒中自然是最容易的,所以,也不排除他这是被同样潜藏在玉泉观中的其他巫者给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