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晴一进来见到办公室里气氛不对，就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蔡董，你回来了，我们正在和王总谈对账的事。”罗康安赶紧打着圆场说道。
王超不作声，他把对账单默默放在办公桌子上，默默地走出办公室。
蔡晴看了一眼背向着她的储总，欲语又止，想想也走出了办公室。
她在公司门口撵上靠在一台装载机大轮胎旁边抽烟的王超说道：“站没个站样，轮胎不脏么？”
王超邪睨了一眼蔡晴，把身子正了正问道：“蔡晴，我们公司怎么欠宜工那么多钱？你签字之前为什么不先打电话告诉我一声？”
蔡晴回答道：“你才知道欠这么多钱？我还想问你这欠的钱花哪里去了呢？”
王超一脸懵逼地说道：“你问我钱到哪里去了？这钱不都是你管着的？我花了什么钱？”
“你没花钱？你喝酒唱歌不要花钱？”
王超恼火道：“我酒是喝了一些，歌也是唱了几次，可我难道没挣钱？那挣的钱哪里去了？”
“买租赁设备去了。”
“买设备很多是集资的，况且又都是做的分期……”
“分期的钱难道不要付？”
“那收到的租赁款呢？”
“你以为租赁款好收啊，一般都要到年底才付？”
听到蔡晴这样说，王超头都晕了，对公司的账他真是一无所知，无奈之下，他又重复道：“这账你都核实清楚了？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蔡晴冷笑道：“你还真健忘，我和你通电话的时候说过叫你没事早点回来，可你要游山玩水的直到今天才回来。”
“难道我早点回来就不会欠这么多钱？”
“一样，这账我核对过几遍，没错，就是欠这么多钱！”
王超相信蔡晴说的话，可相信之余他头大了——这钱还得起吗？
蔡晴没顾及王超一脸的沉重，还自言自语地说道：“想想办法吧，你不朋友多吗，到朋友那里借借……”
“别说了，我开不了口！”王超把烟头一丢，瓮声瓮气说道。
“听姓储的说，钱还不上他们就上报宜乡的经侦队，听说你们厂里都抓了几个了……”
蔡晴的话不知是真是假，但王超猜想也可能是真的。如果为货款的事情惹上官司，那几年为香满路公司的打拼就会付诸东流，这对王超来说会要了他命一样。
情急之下王超说道：“幸亏张博帮我们催回了三百多万，要不然真要看沃得人的脸色了？”
“哪里还有三百多万？我都付到威克买振捣镐了！”
蔡晴轻飘飘说出这话，对王超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这可是救稻草一根，怎么也没了！王超急忙说道：“谁叫你动这笔钱？张博的钱不是够了吗？你是怎么跟张博说的？”
王超的声音很大，把个蔡晴吓了一跳。她说道：“你不要那么凶好吗？好像谁怕你似的！我就直接跟张博说，我账上有够买一百多台的钱了，我马上退回你一百多台的钱。”
“那他怎么说？”
“他肯定不高兴，但他有什么办法，反正代理权在我手上。”
“你这样做太丢人了，你要别人怎么看我？”
“看你看你，你有什么好看的？你不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有钱不挣，一世受穷，你懂吗。”
“我不懂，我只知道人要感恩，要讲信誉！”王超叫道。
蔡晴赶紧捂住自己的耳朵说道：“你叫吧叫吧，反正钱已经打出去了，你叫也没办法了。”
“那沃得的钱怎么办？”
“看你急的，我是法人我都不急。要坐牢我去，行不行？”
蔡晴把话说到这份上，王超只好瞪着眼喘着气，无话可说。
“我跟你说，等下请他们吃晚饭时，你少开口，我来对付他们，知道吗？”蔡晴放下捂住耳朵的手说道。
“我不去吃，要去你去，我看不惯那个姓储的！”
“欠了别人的钱就由不得你看得惯看不惯！再说你不去怎么行，表面上我是法人，但在外面谁不知道你是老板。反正你要记住，钱是你花说，我现在可是帮你在擦屁股！”
“你帮我擦什么屁股？
蔡晴没有回答王超的质问，只是说道：“到吃饭的时间了，你在这等着，我进去叫他们出来。”
也不知蔡晴使了什么手段，当王超看到储总、罗康安、杨毅随蔡晴一起出来时，储总的脸竟然阴转晴了，他看到王超还主动打起了招呼：“王总，真不好意思，刚才我说话有点急，不要放在心上，走走走，一起吃饭去。”
都说王超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但和储总比起来，王超还差了一点火候，所以当他看到储总的笑脸时，愣是没有跟着笑一下。
蔡晴问王超：“你经常在外面吃，哪家酒店好？”
王超回答道：“明知故问，你还不是想去你闺蜜开的湘夫人。”
“不行，湘夫人餐馆太小了，太亏待储总了，今天就去丽华园，我们五个人，打两部出租车去。”蔡晴说道。
难得一次看到蔡晴如此豪爽，王超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到了丽华园酒店，王超带着他们叫领班引到一个包间坐下。
既然刚才蔡晴吩咐王超吃饭时要少开口，王超也就乐得自己清闲一下，让蔡晴当主角主持这个饭局。
蔡晴把菜点好问道：“储总，你想喝什么酒？”
杨毅抢着回答道：“储总喜欢喝天之蓝……”
王超暗忖道：“他还真会喝，幸好没叫梦之蓝？”
谁知蔡晴说道：“喝什么天之蓝海之蓝的，要喝就喝梦之蓝！服务员，拿梦之蓝来。”
王超这下眼睛都瞪圆了。
储总看到蔡晴这般豪气，赞赏道：“蔡董人漂亮，办事也雷厉风行，真是巾帼不让须眉！看来这个公司你是撑了一片天而不是半边天啊。”
王超听了默然而笑，心想看他还能为蔡晴吹出什么？”
蔡晴似乎对储总的夸奖很受用，她一边给储总倒酒一边说道：“储总过奖了，但管理公司确实很难，几十号人的吃喝拉撒我都要管。我家王超又是只做大事不做小事的甩手掌柜，加上又爱喝酒又爱发脾气，公司员工都怕他，所以什么事都是我来处理……”
王超听到蔡晴这样数落他，虽说有点不自在，但想到说这些也无伤大雅，就任她逞口舌之快了。
当大家的酒斟满准备开喝的时候，储总把酒杯按着，说道：“蔡董，正好今天王超也回来了，我想在喝酒之前还是把正事说一下，行吗？”
蔡晴笑道：“请说。”
“还是这件事，这对账单上的两百六十万你们公司准备时候还？”
储总的脸不笑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一直没离开过王超；但王超却假装没看见，只是看着眼前杯中的酒发呆，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
储总见王超没反应，就蹙着眉头说道：“我们沃得这次全国查账，来势很硬的，如果不按我们公司的时间表还钱，就直接交给法院处理，到时官司一打，就会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说不定王总这回考察的浙江那家美什么通公司也会知道，后果我想我不说你们也会清楚的。我还说一句题外话，我们老板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什么黑的白的他都不怕！”
王超敛起了眉，他想发作说点什么？可又想到自己确实欠了人家的钱理亏，加上又知道蔡晴把那三百多万打给了威克，就英雄气短不吭声了。
但蔡晴听到储总说的话既不恼也不气，竟然还笑道：“唉哟勒——我的储总，说话不要说那么难听，说什么白的黑的，都是在江湖上混的，说这话有意思吗？好像我们欠账不想还似的。”
“那你们还了不就没事了。”储总没好气地说道。
“不是我不想还钱，只是我觉得还这钱还得冤枉。”蔡晴说道。
“怎么冤枉？”储总问道。
“储总你不知道，这宜工的质量实在是太差了，好多分期付款的装载机都是因为质量问题而收不到钱，这钱我自己都没有收到，你们却要我们付，你说我冤不冤枉？”
“那你们去打官司、去拖车！”
“说起来哪有这么容易，我们是外地人，又是个小公司，哪里搞得赢本地人。”
“这可是宜工的事，跟我们沃得没什么关系。”储总搪塞道。
“但这可是宜工遗留的问题。对了，说到宜工，我还气不打一处来，那些领导，为了向上面领导邀功，我都没有卖出的样机，就催我签合同，后来卖了，价格也不是当时的价，时间一长我也不知道价格调整了没有？还有填回笼单也是一个乱，当然这里有王超的原因，卖了的没填、没卖的反而填了……储总你得想办法帮我们解决这些问题啊？”
储总听到蔡晴说这么多，头开始发胀了，就说道：“你们宜工怎么这么乱？”
“是的是的，要不怎么会垮呢。”蔡晴说道。
储总看了一眼一直不怎么做声的王超，知道王超心中还有气，就干脆投根橄榄枝说道：“哎呦，听蔡董事长一说，我下午说话可能冒犯王总了，宜工垮了不是他的事，是他们领导是事。”
但王超并没有为储总的话感到蕴藉，他说道：“厂兴我荣，厂衰我耻，宜工走到今天，大家都有责任。我……”
蔡晴见王超还有说下去的意思，赶紧打断道：“今天是谈账的事，别扯远了。”
储总连忙说道：“对对对，蔡董事长你说。”
“你看，这是欠我们钱的客户名单，不信你们打电话问去。”蔡晴说着从包里掏出几张信笺递给储总。
储总看了一下说道：“这也没欠多少啊，不就三四十万。”
“对你沃得是小数目，对我们香满路却是大数目，我看褚总，你高抬贵手，你能不能这两百六十万帮我打个折？”
“打折，谁说我们可以打折？”储总瞟了一下罗康安和杨毅。
但就这瞟一眼，让王超看到了，心想蔡晴一定知道了什么？所以要王超少说话她来唱主角。
只听蔡晴继续说道：“储总，你就不要瞒我了，我已经打电话给别的省的代理商，他们告诉我你们沃得有打折的政策。”
“每个省的情况不一样，这个我要向老板汇报的。”
“谁不知道你是老板的堂哥，打不打折的还不是你一句话。”
“这个你也知道？”储总不禁看了一下蔡晴，心想这女人确实有心计，叽哩哇啦左说右说就是为了打折，看样子今晚她请的这顿饭值几十万啊。
储总催账收款，都有一定的打折权利，只是这权利一旦动用，就会影响他的收入，因为每一笔催回去的款，都有提成的。
只是这提成对储总来说要不要都无所谓，因为家中殷实的他，出去催款不是冲着提成而是冲着走遍祖国大好河山去的。
下午他和王超在办公室闹了不愉快以后，接到老板的电话，老板要他对香满路公司能关照就关照一下，至于为什么关照？老板没说。
想到这他问道：“蔡董事长，那你想打多少折？”
蔡晴狮子大开口说道：“五折！可以的话马上给钱！”
五折？不要说储总会不会吓一跳？反正王超是吓了一跳！
听到蔡晴的报价，储总当然也吓了一跳，他说道：“蔡董，你这样开价，就没有诚意哦——你这样的话我这酒可喝不下去了。”
蔡晴却不死心地说道：“说实在的，五折也不多，就说我家王超吧，为了给宜工在公路局多买装载机，每天请公路局的人卡拉OK，我算了一下，基本上每天都花五千多块钱呢！这两百六十万，他起码唱掉了一百多万。”
王超一听，头都炸了，这是什么话？心想我什么时候请过公路局的唱一次歌要花五千块钱？
王超正想为蔡晴的信口开河争辩，却看到蔡晴给他使了个眼色，他就忍住了。
储总也不知道是不是信了蔡晴的话，他咳嗽一下说道：“做生意嘛难免有应酬，但你说打五折也是太离谱了，这个我做不到！”
“那你说打多少？”
“八五折。”
“太少了，五五折？”
“不行，我让一步，八折。”
蔡晴和储总就像菜市场买菜一样，开始讨价还价起来。
最后说到七折时，储总没耐心了，他就起身说道：“我出去打个电话给老板，他说行就行！”
趁储总一出门，蔡晴就对罗康安和杨毅说道：“谢谢你们啊，要不是你们给我露底牌，我还不知怎么办呢？”
罗康安忙说道：“没什么，都是老乡，再说王总和我们都是老同事，帮帮也是应该的。”
王超直到这时才知道原来储总带来了两个“内鬼”。
但不管怎么说，王超还是从心里感谢他们，就在他举起杯子想敬一下他们时，储总进来了。
只见褚总坐下后又把上衣口袋里里的梳子拿出了梳了梳他那几根头发，慢慢说道：“蔡董，不好意思，我们老板说七折不行！”
蔡晴这下好失望，她正想组织什么语言再做最后一次努力时，只听储总又说道：“七折不行，但六八折行！蔡董，又是六又是八的都是好数字，以后可要帮我们沃得多卖设备啊。”
除了储总大家都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