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老者带头,人群算是安定了一些,至少暂时不会闹起来。至于能拖到什么时候,就不得而知了。
月光惨白,晚风微凉,百姓们大多衣衫褴褛,又因为腹中饥饿,此时也有些不胜寒冷,三五成群的找个背风的角落蜷缩起来。
士兵们静静的伫立在冷风中,丝毫不敢动弹,铠甲被吹得冰冷,像是冰块一般。
他们也很饿,背包中也还有点干粮。但李成业早已经暗中下了铁令:不准动,不准吃,不能让人知道他们有干粮!
哪怕他们只是带着几个干硬的面饼,只要一被发现,饥饿的百姓就会像饿狼一样扑向他们,像潮水一样将他们淹没。
到时候他们身死是小,重要的是百姓们一乱,就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非得死伤无数,血流成河!
在城墙的角落,一个中年妇女抱着一个襁褓,蜷缩在一角瑟瑟发抖。
“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请我吃年糕……”
中年妇女低声喃喃,轻轻的拍着怀中的襁褓,温柔的哄着自己的孩子入睡。
她已经饿了好几天,早已没了奶水。孩子也是饿急,只要一睡醒就会大哭。
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首童谣,每当说到年糕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口中生津,饥饿感也更胜几分。
过了一会,怀中的孩子突然醒了,大声哭喊起来。
孩子的哭声穿透力很强,在冷风中传出好远。
中年妇女颇为着急,连忙拉开衣襟,不顾寒冷的给孩子喂奶。
孩子的哭声停了一下,但马上又更大声的哭了起来。
因为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没有吸出奶水。
中年妇女左右扭动腰肢,手掌以更快的节奏轻拍襁褓,力图止住孩子的哭声,让孩子安睡!
但孩子哪里知道现在的处境,仍然大声的哭着。
中年妇女脸色愁苦,低声道:“小囡囡,为娘实在没办法了,你父亲去了,爷爷奶奶也去了,如果没有你,为娘索性也跟着他们去了,为娘舍不得你,你是我的全部,一定要坚持住,好好的活着,等到朝廷送来粮食,就不用挨饿了。”
这对母子的旁边就站着一位年轻的士兵,此时听到它对孩子说的话,想到了自己年迈的母亲,不禁鼻头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好奇的打量了一眼这对母女,只见女子披头散发,看不清容貌,神形枯槁,面黄肌瘦,皮肤黯淡无光,看起来不像是饿了几天的人,倒像是一直食不果腹,长期饥饿的样子。
至于怀中的孩子,因为包裹得很严实,士兵看不太清楚,只是模糊的看见半边小脸,但就这一眼,也足以让人心惊!
原本该是白白嫩嫩的小脸,此时竟然干枯发黄,皱巴巴的,靠近额头的地方,隐隐有些发绿,若不是她一直再哭,年轻的士兵都以为她是个死婴。
孩子不停的哭,中年妇女的安抚毫无效果。她急得六神无主,眼泪不停的流,却毫无办法。
年轻士兵不忍,左右四顾了一下,见没人注意到这边,悄悄的往中年妇女那边走去。
他神态自若,仿佛巡逻一般,在中年妇女那里绕了一圈便走了回来,没人发现他的动作,就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但中年妇女的脚下,却突然多出一个面饼。
一个干,硬,冷的面饼,就像一块石头一样,完全不像是食物。
但中年妇女似乎闻到了香味,她眼睛一亮,看了看面饼,又看了看孩子。犹豫了一下,迅速将面饼捡起来。
感激的看了一眼那个年轻的士兵,但士兵目视前方,似乎没有收到她的感激。
她将面饼撕下一小块,含入口中,小心翼翼的将剩下的藏在怀中。
过了一会,口中干硬的面饼化为面糊,她便低下头来,将面糊渡到孩子口中。
孩子马上停止了哭声,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一点也不挑食。
不过片刻,那点面糊便已吃完,孩子意犹未尽,伸出小手挥舞,似乎在寻找那可口的食物,小嘴一瘪,又要有哭的迹象。
中年妇女犹豫了一下,又悄悄地撕下一小块面饼,继续含化,渡到孩子口中。
孩子的哭声停了,周围的人不由好奇的瞟了一眼这边,却发现中年妇女嘴角边上有些面饼的残渣。
“她还有吃的!”
一个女人尖声叫道。
她话音还没落,人已经扑到了中年妇女身旁,在她身上翻找起来。
“我没有!没有!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中年妇女不停的解释,紧紧的将孩子贴在怀中,不让那女人将手伸进来探查!
那女人却不管这么多,强行将手往她怀里插,硬生生要挤进去,孩子被她弄疼,哇哇大哭起来。
中年妇女害怕孩子受到伤害,连忙松开一些,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紧紧的护在胸前,阻挡着那女人的手。
她这么一动作,周围观望的人立马明白过来,她身上真有吃的!
“大家都是邻居,乡里乡亲的,平时都互相帮助,现在危难关头,你竟然吃独食!”
“快把吃的拿出来,大家都分一点,一起共渡难关!”
这些人算是稍微要点脸的,也是最不要脸的。在扑过去的同时还要顺便说几句冠冕堂皇的话,立个牌坊。
还有人更直接,二话不说直接扑了过去。
“住手!都给我退回去!”
李成业大喊一声,却没人听他的。郑川开弓搭箭,瞄准了那一群人。这么近的距离,一箭射过去绝对能将四五个人贯穿!
但李成业却摇了摇头,阻止了他。
开弓没有回头箭,若是这箭射了出去,粮食也就不需要了,明天早上,海城定是一片血海。
“都给我住手,再不停下,休怪我不讲情面!”
李成业大吼一声,用上了内力。
这一声犹如平地惊雷,终于让骚乱的人群稍微安静了一点。
李成业的武器是一把长枪,枪头在月光下明晃晃的,显得有些阴森。
他将长枪重重一顿,发出铿锵的响声,地面都轻微的颤动了一下。
“都给我退后,一群人欺负一个孤苦无依的女人,亏你们有脸做出来!”
他是真的愤怒,话说得沉重,带着一股无形的威严!这种尸山血海之中炼出来的煞气,让这群人心底一颤,不自觉的退后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