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压仓货，那本官与诸位同僚做个见证也是无妨啊，恕本官多嘴问一句，尔等这商量的价钱几何？”上官仪偷偷瞥了王邵一眼。
王邵立即出言道：“自然不能让太医署难做，我出的价是诸位药商供给太医署的两倍。”
“两倍！”曹兴一愣，连说话声都有些走音了，心想：“王大人呐，您确定没烧糊涂？如此郑重其事的招咱们户部一干人等过来，结果就是让咱们来看你如何败家的？这究竟唱的是哪出啊？”
上官仪也想不通，王邵为何要做那折本的买卖，不禁皱眉道：“这也……”
其实，他想说这也太败家了，但话到嘴边就被他咽了下去，心里思忖，王邵定然有他的想法，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于是，上官仪干笑了两声：“呵呵，也罢，既是你情我愿，那本官也就不多言了，不就是做个见证嘛。”
说着，看向了身后的曹兴几人，使着眼色打趣道：“那还不赶紧的，办完事儿咱们也好光明正大的蹭顿饭吃。”
众人赶忙齐声道：“上官大人说笑了。”
王邵早有准备，随即便叫人将文房四宝给弄了上来，俩小厮搬着矮几往席间一放，王邵就坐了上去，一边研墨，一边高喊道：“谁先来？”
药商们那是个个跟中了特等奖似的，死命往王邵跟前凑，嚷道：“我……我先来！”
王邵差点没别挤到案几底下去，待狼狈的挣扎出来，连忙安抚道：“诸位，稍安勿躁，人人有份，人人有份……啊呀！”
结果，话刚说完，人又被涌上来的药商们给淹没了。
远处看戏的罗静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红拂刮了她一眼，也是嘴含笑意：“还笑，瞧瞧你家相公如今那模样，啧啧，都快被那些个药商给扯碎喽，你这丫头也不担心！”
罗静心娇笑不止，掐着腰回应：“他啊，活该，哪有白白送钱上门的道理，药商们没把他活吞了，这已经很仁义了，用相公的话说……哦，叫不作死就不会死。”
“不作死就不会死？咯咯，倒是有趣的紧，静心，你有没发现你可比以前开朗多了。”红拂盯着罗静心认真道。
“哪有？姨娘胡说，我还是当年那个跟在姨娘身后的小丫头。”
红拂忽然拉起罗静心的手，语重心长道：“小丫头终究也会长大，也要嫁人，姨娘什么都不求，不瞒你说，当初姨娘还存有小心思，盼着能将你与吾儿凑成一对，这样一来，对你和你爹也算有个交代，可如今一看，姨娘错了，王邵此人亦正亦邪……”
见罗静心要为王邵辩解，红拂却抢白道：“别急，听姨娘说完，姨娘非是在贬低你家相公，恰恰相反，是在褒奖他，何谓正，何谓邪？子曰：晋文公谲（狡诈）而不正，齐桓公正而不谲，实则不然，若公子小白不狡诈亦不会些手段，又如何能成为春秋一霸？对善人存正，对恶人用邪，这才是处世之道，老身观王邵此子，就是这种内存正气又不拘泥于条条框框之人，像这种人，重情重义，定不会亏待你。”
红拂一番话下来，把罗静心说的满脸娇羞，一时间，她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唯有低头拨弄着垂下来的那缕青丝。
话分两头，这边胜似母女的两人说着体己话，那头王邵则苦不堪言，他发誓，这辈子，不，两辈子都没见过这等场面。
或许，能跟后世通宵排队买水果机的大妈牌代购团有的一拼，不就是签个合同嘛，要不要跟不要钱似的，至于吗？索马里海盗都比这些个药商文明。
“这谁啊，过分了！”推搡间，王邵死死抓着裤腰带，深怕被谁谁给扯了去，那场面何其凶残，不知道还以为这边打群架呢。
老话说的好，人都是逼出来的，实在是受不住药商们的热情，王邵灵机一动，大喊道：“诸位，请听王某一言，这么争下去咱们谁也签不了，要不这么办，抽签拿号，谁前谁后，全凭天意安排，如何？！”
药商们纷纷罢手抽脚，一脸被王邵点醒的模样，思来想去，最后发现，这主意，当真不错，一切全凭自个儿运气，若是排晚了，这也怪不得谁。
众人纷纷叫好，王邵这才得以脱身，正了正衣冠，一脸郁闷的开始撕纸条，接着凑成一堆放置在矮几之上。
不用王邵一声令下，众药商跟饿虎扑食似的窜了过去，咔嚓一声，矮几终于受不住断成了两截。
王邵在边上抹了把冷汗，心有余悸的喃喃：“得亏哥哥机智，不然，这下场与此几又有何不同。”
有人欢喜有人愁，刘掌柜打开纸条一看，那笑得嘴都歪了，举着纸条就跟举着彩票似的，那是眉飞色舞，趾高气扬嚷嚷道：“啊哈，尔等都让开，我才是第一！”
“嘚瑟什么，我这儿第三呢，也没得意成他那样！”有个拿第三的小商贾瞥了刘掌柜一眼，不爽道。
“仁兄，我出十贯，要不咱们俩儿换换？我这儿是九号，也不低了，不差这点工夫。”那拿第三的身边窜出个人来，一手拿着银子一手展着自己的号码，低声商量道。
“差，全凭运气，这货一出手，那赚来的可不止上百个十贯，谁知道那冤……咳咳，那王公子有多少家底，越晚风险越大，这你我都懂，别来跟我来这套，不让！”
“嘁！还不是一个德性，还有脸说人家刘掌柜。”
王邵自然不知那些商人的小算计，他此时正忙着接待刘掌柜呢。
“有多少货啊，都是些什么呀？打算售价几何？”王邵咬着笔杆子道。
“嘿嘿，五车保底，兴许能扫出六车来，皆是些防风寒治疫病的药材，这一下也说不上来，总之有十几种，王公子如此豪气，刘某也不能小气，就按最便宜的算，三千贯整，按约定翻上一番，诚惠六千贯。”刘掌柜搓着手一脸腼腆，这叫什么，占了便宜还卖乖。
王邵心中冷笑，连忙签上大名后契约递了过去，嘴上道：“行了，在商言商，丑话咱们得说在前头，一手交货一手交钱，若万一货有问题，那可得加倍赔偿哦。”
“王公子放心，这救人的药，岂能有假？可开不得玩笑。”
“成，那便画押吧，顺带提醒一句，这批货我赶着要，过了三天，那就不收了，这是契约，一式三份，收好了！”
为什么是三份？因为上官仪那边还得存一份，见证人嘛。
时光流逝，渐渐的，酒席也散了，商贾们心满意足的拿着契约而回。
太医署，特别是像郑署令那些人虽是免费吃了一顿大餐，可心中不是个滋味，到嘴的肉被王邵给截了，还不能说三道四，毕竟，购药的钱来自户部，王邵有能耐将户部一行人请来，就有能耐在拨款的时候给太医署穿个小鞋什么滴。
送走最后一位药商，王邵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一下把剩下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现在，这楼里都是自己人了，说话自然也不用避讳，上官仪拿着一叠契约就过来了。
“王贤侄，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啊？瞧瞧这些，老夫拿在手上都觉得沉呢。”
“呵呵，都说了是鸿门宴，他们以为自己得了便宜？”
“呃……难道不是吗？”上官仪诧异。
“大家不会都是这么想的吧？”王邵扫视一圈众人，微笑着反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