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里。
竹叶四下翩飞，玄青色的衣袂随着少年清瘦的身影翻舞，在满天的青色中，他手上执着的剑，锐利的剑锋闪过一道道冰冷的锋芒。
衣着朴素的少女在一旁轻轻挑动古筝上的琴弦，指尖流露出的，是绝妙的词调。
配上这一副画面，也当真是诗情画意。
一曲终，少年舞剑的身影也随之停止，他们一人收琴，一人收剑。
并肩坐在凉亭中，两人之间的距离，仅有三寸。
千帆舞摸了下手中怀抱的古筝，眼睛直盯着前方的一棵翠竹，余光却落在一侧的少年身上：
“一直都没问，为什么你家后院会有这么一片竹林，连大将军虽对文墨颇有兴致，但他常年留守于边塞，即使是闲情雅致也无甚大用吧。”
“这个啊……”连晓雾左右看了看竹林，眼色多有几分愁伤。
“这是爷爷当年命人移植的，其一是送与父亲的生辰礼，其二就是给父亲的选择。”
连晓雾突然停下，侧头看了看千帆舞，见她流露出几分不解，又紧了紧拳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叹息道：“父亲年少时，也是京城颇负盛名的才子，曾一度沉醉于笔墨中，初得这片竹林自是喜不胜收，那段时间，他常日往返于竹林，并著有大量诗词丹青。”
“但有一日，他将家中留有的丹青和诗词，那些他作为文人喜爱的都拿去了竹林，当日下午，竹林冒出了缕缕青烟，许久不曾断绝，父亲他……亲手烧掉了自己的珍宝……”
“自此以后，他专心习武，即使仍旧喜爱文墨，也再不见往日的热情。”
千帆舞微微一愣，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突然间凝重，沉重开口：
“连大将军他是……做出选择了吗？”
连晓雾点点头，少年清朗的声音再次响起：“当时的局势不容乐观，没有外敌，却有内患。多年无战，朝中文官尚都怀有安乐之心，降下的是警惕，升起的则是对内部的争议。”
“人人都想得到高位，自是对这警醒，那个时候，若是父亲成了文官，他才华出众，定是能脱颖而出，可爷爷当时是手握兵权的重将，虽忠心耿耿，但也免不了为帝王所疑，父亲此举，不仅会成为朝中文武百官的首要冲击对象，更是帝王眼中的心腹大患。”
“仔细衡量下来，虽为将也不遑多让，但到底比文官安定不少。”
连晓雾垂下眼睑，似嘲弄的叹息一身，道：“其实，从来没有选择。”
“难怪……难怪……”千帆舞喃喃道。
“连大将军先前将这片竹林送予你竟是此意……近几年战事告急，庸犷来势汹汹，你竟也是毫无选择。”
连晓雾苦笑，眼神逐渐变的坚定，
“阿舞，过几日我就该随父亲一同前往边塞了，若是我能平安归来，那时你还尚未婚配的话……我们便成亲吧，若是不能……”
连晓雾抬首，深呼吸一口，眼中似有泪花闪过，接着道：“你一定要好好爱护自己，太傅眼光毒辣，想必替你寻的人也不会让你这个做女儿的吃亏的，你要是满意，就嫁了吧，总之……一定要幸福啊！”
即使……那个给你幸福的人不能是我。
但是如果你幸福的话……这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
是吧？是的吧
千帆舞面前的少年微笑着，明眸中是满满的不带虚假的真诚黝黑的瞳孔中，倒印着少女清晰的身影。
“我会等你的，你一定会平安归来的，一定会！”千帆舞笑的灿烂，笑的绚丽，像是用尽了一身的力气去微笑，用自己的方式向连晓雾传递着能量。
“我等你来娶我，八抬大轿，百里红妆，只等你。”
那年，他们虚岁十五，互许终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