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陵之败,楚军损失惨重,甚至让楚共王失去一只眼睛。楚军一直跃跃欲试,强烈渴望复仇,但是,晋军也不是吃素的,纠集一群小弟保驾护航。想复仇,难!
毕竟,晋、楚争霸多年,小打小闹不算,晋楚‘三大战役’,只有楚庄王的辉煌时期,取得了‘邲之战’的胜利,其余‘城濮之战’、‘鄢陵之战’都以惨败告终。
公元前573年11月,为了救援彭城,双方大军相遇于靡角之谷(今徐州附近)。
楚军在犹豫,晋军也在犹豫。毕竟,晋悼公刚刚即位,两强碰撞,谁也输不起。不过,晋军明显占有心里优势,而且诸侯大军都在赶来的路上。
关键时刻,晋军之中,有个人站了出来,史书称他雍子,强烈要求作战。
这位雍子,原本是楚国贵族,不知为何,产生了家庭矛盾,他的父亲和哥哥在楚王面前诬陷他。怎么诬陷的?史书没有记载。
楚王和各位大臣也不出面调和,似乎还对雍子进行打击,无奈之下,他孤身逃亡到晋国。到底是那一代楚王,按照时间推算,应该是楚共王时期,因为楚庄王已经在公元前591年去世。
这个世界,因家庭矛盾而自相残杀的,不在少数,实在是人类的悲哀。‘周礼’的‘嫡长子’继承制,就是为了防止这类悲剧,但依然效果不好。
凡是从楚国逃难来的,晋国向来礼遇有加。对于这位雍子,虽然没什么名气,晋国人也不吝惜,将鄐地(chù今河北邢台附近)赐给他,作为他的食邑。
这待遇相当高规格,与在楚国相比,真是天上地下。
晋国的怀柔政策,起到很大的作用。城濮之战,王孙启立功;绕角之战,析公复仇;鄢陵之战,苗贲皇解恨;而申公巫臣,更是联络东南的吴国,给楚国带去无穷无尽的麻烦,后来差点灭掉楚国。
几位难兄难弟,真是各逞其才,把楚国祸害惨了。
这次出兵,晋国人让雍子作为重要的谋士,陪伴晋悼公,参与救援宋国的行动。
‘士为知己者死’,如今的雍子,对晋国的感情已经很深,完全与晋国人融为一体,忘了自己的楚国血统;对楚国的感情早已淡漠,剩下的,只有恨。
看着几位逃亡到晋国的难友,都凭借各自的本事,建功立业,报仇雪恨,给楚国以沉重的打击。雍子既羡慕,又着急,这次,终于轮到自己露脸了,必须有所建树。
靡角之谷的相遇,预示着晋楚即将开展决战。
争霸的决心,韩厥很坚定;战楚的决心,韩厥尚有些犹豫。因为,国君年轻,刚刚即位,自己也刚刚执政,虽然雄心可嘉,却也输不起。
雍子可不管那一套,自己好容易来到战场,就是要帮助晋国打败楚国,就是来复仇的,让前面几位难友看看,我雍子也不是来吃白食的。
他竟然主动向三军发布命令:年纪老的和年纪小的都回去,孤儿和有病的也都回去,兄弟两个服役的回去一个。精选徒兵,检阅车兵,厉兵秣马,军队摆好阵势,焚烧帐篷,准备明天决战。
这个命令,看着有点眼熟。没错,到了战国时期,‘信陵君窃符救赵’,夺取老将晋鄙的兵权后,下的命令跟雍子的几乎如出一辙。
赡养老小,照顾病弱,消除士兵的后顾之忧,剩下的,只须拼力作战,誓死杀敌。
搞宣传,发动群众,鼓舞士气,雍子绝对一流。
同时,雍子还故意放走一些楚国的俘虏,借他们的口,把誓死战斗到底的消息,传递给楚军大营。
本以为晋国内乱,国君年轻,楚国可以趁机崛起,没想到晋国真的出兵,而且上下和睦,阵容齐整,杀气腾腾。楚军怕了,真的怕了,子重输不起。鄢陵惨败刚过去两年多,他可不想再一次败给晋国,丢盔弃甲事小,国家安危事大;而且,有雍子这个‘内鬼’,对楚军极端不利。
所以,一夜之间,楚军杳无踪迹,撤得干干净净。
逃跑虽然很丢人,但子重顾及不了那么多,保存有生力量,总比损兵折将好,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后来,蔡国的声子论‘楚才晋用’,‘靡角之谷’的战役,楚军败走,完全就是雍子造成的。他与另外四位并列,成为楚国的‘五大叛国者’,也成为‘楚才晋用’的典范。
不过,他们这几位加在一起,也赶不上后来的伍子胥。
公元前573年12月,晋悼公与宋平公、卫献公、邾宣公、鲁国孟献子、齐国崔杼,在虚朾(宋地,确切位置不详)会见,商议救援宋国。
恰逢鲁成公在那个季节下葬,孟献子请求先回去参加葬礼。这是国家大事,不能阻止,借机离开了是非之地。
楚国大军逃逸,诸侯没有了对抗目标,宋国的华元依然表示一番诚挚的感谢,顺势请求诸侯帮助讨伐彭城。诸侯同意,宋国人辞谢,只请求留下军队,共同包围彭城。
楚军扔下彭城不管,这可坑苦了‘五大夫’。
公元前572年春,诸侯军队包围彭城。春秋时期的人也不过年,他们该打仗打仗,该打猎打猎,不像现代人,为搞个晚会把头发都搞白了。
此时的彭城,没有了楚军的保护,就如浪涛中的一叶孤舟,随时都可能沉没。
‘五大夫’明白,从楚军撤退的那一刻,他们就被抛弃了,还有必要抵抗吗?双方根本不是一个级别。更可怕的是彭城百姓,根本就不听他们指挥,他们是叛国者,他们引来了楚军,引来了战争,不值得为他们卖命。
很快,彭城就主动投降。
成王败寇,不过晋悼公也没有难为他们,而是把‘五大夫’带回晋国,安置在瓠丘(今山西桓曲县东滩村)。
这五人虽然引来楚国大军,不过是宋国政治斗争的失败者而已,没有什么大罪;华元也没有‘痛打落水狗’的意思,毕竟都是宋国贵族,都是商汤的后裔。
不过,与《左传》不同的是,司马迁的《史记》记载:五大夫被杀死,他们的家族被晋国带走。此时此刻,这五人的死活已经不重要了,死了是正常的,活命算捡着了,重要的是,他们的家族保住了。
这次包围彭城,有两个国家没有参加。一个是鲁国,因为鲁成公病逝,带队的孟献子请求回去参加葬礼,得到晋悼公准许;另一个就是齐国,带队的崔杼本来就不服晋国,对年轻的晋悼公更不服气,率军不辞而别。
崔杼的这种做法,影响非常恶劣。这是对盟主的不尊重,是对盟主权力的挑衅,诸侯都看着呢,置之不理,影响不好,晋悼公准备发兵攻打齐国。
齐灵公听说后,感到恐惧,虽然晋君年少,国家实力却很强大。2月,派太子光去晋国做人质。虽然心底不服,也不敢明目张胆挑战霸主的权力,那是引火烧身,‘鞍之战’的阴影,依然没有散去。
在雍子的指挥下,晋国对楚国再次取得胜利,晋悼公的霸业大门,开启一丝缝隙。
靡角之谷的战役,楚军败了,败的没有一点尊严。楚国人真该反省:为什么我们的人才,都流失到了晋国?
然而,他们丝毫没有反省,照样看着人才一个个外流,甚至可以说,是楚国人自己把本国的人才逼走了。直到伍举要逃往晋国,楚国才开始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