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盈率领曲沃的甲兵,连日进攻固宫,没有一点进展。
他的手下有位大力士,名叫督戎,勇冠三军,接连杀死几员大将,整个晋国无人可敌,大家都非常害怕。
士匄为此而发愁,一个督戎都无法战胜,还怎么消灭栾盈?太影响士气。
这时,有个叫斐豹的拜见他,表示愿意出城杀死督戎。
如此冒死出战,条件?斐豹也不客气,说自己曾经因为犯罪,被没收为官奴,用红字记载于竹简之上。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能烧掉竹简,免去自己的罪过。
士匄一听,非常高兴,只要能杀死督戎,这点小事情,不值一提。立刻发誓,如果自己不烧毁竹简,有太阳为证。太阳是神圣的,总是被作为誓言的见证者,如果违背,恐怕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有了士匄的誓言,斐豹独自走出宫门,扬言单挑督戎。
说实在的,凭真本事,斐豹真不一定打得过督戎,但是,他对周围的地形十分熟悉,来之前早已算计好了。
俩人在众人的呐喊声中你来我往,交锋几个回合,一时难分胜负。斐豹假装不敌,逃跑过程中,迅速翻过一个矮墙,然后躲在墙后。他相信,督戎一定会奋勇追来。
高手交战,胜负就在一瞬间,一个小错误,都是致命的。
督戎一介勇夫,根本没想到危机就在眼前,充满傲气,跟着一跃飞过。斐豹算计的精细,瞄的准确,趁他身在空中,没有借力之处,从后面猛击。
一员猛将,就这样死于非命。
督戎是栾盈手下第一猛人,没有谁敢跟他争锋。他的死讯,让栾盈魂飞魄散,这一刻,败局已定。
另一侧,栾军还在猛攻,甚至已经登上固宫的大门。士匄训斥儿子士鞅:“箭要是射到国君的屋子,你就不要活着来见我。”
士鞅拔出宝剑,率领步兵,冲出固宫,晋军士气高涨。
此时,督戎被杀的消息逐渐传遍战场,栾军的士气彻底被击垮,节节败退。
士鞅跳上一辆战车,准备追击栾盈,却碰到了栾乐。士鞅对他喊道:“乐啊,别打了,即使我死了,也会向上天控告你的罪过。”
栾乐是一流射手,弯弓搭箭,瞄准了士鞅。但是,一向以射术精湛自信的他,在最关键时刻,却失去了准星;眼睁睁看着,那羽箭从士鞅身边穿过。
他的心理素质实在太差,跟养由基没法比。
栾乐抽箭搭在弓上,准备再次瞄准。但是,战场之上瞬息万变,错过第一次机会,绝对不会有第二次机会,生与死,瞬间而定。
他的御手感觉到了战场的溃败,慌不择路,车轮刮到了一个槐树跟,结果翻了车。栾乐猝不及防,从车上摔下来,军士用戟砍断了他的手臂,然后杀死。
古人的交通条件实在太差,一个槐树根就能把车刮翻,害人不浅;现在的交通条件,真是一马平川,不过因车祸而死的人也不少。
栾乐死了,曾经率军伐齐的栾鲂也身受重伤,眼看大势已去,栾盈只好撤往大本营曲沃。
临走,他还盼望着魏舒能给他一个惊喜,但是,他没有见到魏舒的援军,失望至极,也愤恨至极。败了,彻底败了,他回头看一眼这个生他养他奋斗过的地方,含泪远去。
他不知道,另一侧的魏舒,也是心急如焚。真的想帮他,真的,无能为力,真的,很愧疚;魏舒只希望他能赶快逃离,保住性命,从此不要再回来。
与此同时,齐庄公侵略卫国,然后进攻晋国本土,希望减轻栾盈的压力,或者想接应他,到齐国避难。
栾盈在曲沃又进行了顽强的抵抗,但是,小小的曲沃,怎能对抗晋国大军?那不过是最后的挣扎而已。
其实,他完全可以活着逃离,当一个流亡者,但是,他还是选择了死战到底。依附别国,那就是叛国,不是他的本意,宁可战死,也不愿辜负曲沃人的好意。
公元前550年冬,晋军攻克曲沃,杀光了栾氏宗族,只有栾鲂,孤身逃往宋国。
曲沃,当年曲沃武公发迹的地方,成了栾氏葬身之地。
其实,在历史的长河中,家族的覆灭,不是一个两个、八个十个,而是百个千个甚至更多。之前有先氏(先轸后代)、赵氏(赵衰后代)、郤氏,后来者还有士氏、智氏、祁氏、羊舌氏等等,历朝历代,兴盛覆灭,总有无尽的杀戮。
栾氏,不过是历史中的一把沙子,一抹灰尘,一群蝼蚁;沙子终归大地,灰尘漂浮不定,蝼蚁,不想偷生,一步走错,必将灭亡。
又一个强大的家族覆灭了,这为其他几个家族带来了机遇,也敲响了警钟。
以前,为了奖励大臣,实行过四军八卿,甚至六军十二卿。功臣太多了,必须奖励,为了让大家都满意,结果卿越来越多,国君的权力越来越分散,政令也越来越不统一。
现在,晋国剩下士氏、赵氏、中行氏(荀氏)、智氏(荀氏)、韩氏和魏氏,正好三军六卿,平均每个家族,占据一个卿位;同时,也率领一支军队。
晋国的霸业,虽然还维持了一段时间,从此彻底走向下坡路,国君的权力越来越弱,再也不会有晋悼公那样的天才来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