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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青城雨”

“那场雨似乎下了很久,淅淅沥沥打在那芭蕉叶上。在我有限的记忆里,故事就是从这里开始的。那时这片土地上还未曾历经战火洗礼,而如今,一切都又似乎回到从前,雨打在竹林中,打在我眼前的墓碑上。”

这是一片全新的土地,轩辕家统治整个中原,王朝西方是对中原虎视眈眈的西戎,北方是由拓跋扈带领的游牧民族北凉,东方与源氏家族统治的东瀛隔海相望,而南方,则是各个少数民族组合成的联合势力,中原人称他们为——南越。

故事是从王朝天禧七年九月开始的。在这个被称作西北屏障的小城里。

雨水倾倒在青石板上,整个青州城里只听得见雨声。

一户大院的围墙上,忽地一道黑影闪过,又重重落在墙旁。那黑影不顾摔下来的疼痛,马上用刀将自己支起,顺着青石板疾步走去。

他身后的血迹顷刻间就被大雨清扫得干干净净。

黑衣男子扶着墙,弯着腰也不知道走了多远,才顺势倒在了一堵墙旁。

刀落地的声音,是除了雨声之外唯一的声音。

雨下得更大,大院门前两只石狮子,被冲刷一新。院子大门紧闭,一滩血水透过门缝溢出,血水之浓,缓慢得成了一幅画般。

而后雷声大作,在这个雨天里,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整个青州城宛如一座空城。

“老爷,是活人!”戴着斗笠的男人探了探他鼻息后转身向马车里喊着。

马车里无人应答,又过半晌,从雨中奔出一人,那人不顾雨水打在他的身上,疯狂朝着马车这边跑,待得他赶到,立马半跪在车前,顾不上喘息。

“老爷,赵老爷一家被屠门了!”

方才探鼻息的男人眉头一皱,眼睛瞪得斗大,本来紧闭的嘴巴此时不免也微微张开,看着半跪在地上的男子。男子此时也一脸惊慌,侧头对他点了下头。

这时马车里才传来一老者的声音。

“伊鹤,宇都,赶快将他带回府上。”

“老爷三思,将他带回去,怕是不妥!”

他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宇都,他是凌罡……”

这是在一天里,宇都听到的第二个震惊的消息,而这两个消息,都源于这个将死之人。

青州赵家屠门事件,一年都没能平复。

这一年,赵家门前的草长了又长,昔日门庭若市的赵家,门前再也没有人前来拜访,门前的人见了赵家大院唯恐避之不及。只剩下那两个石狮子,在门前注视着街道,守着院内冷清,不曾改变。

赵家一日之前从青州城消失之后,整个青州城,便只有萧老爷一家独大,在青州城可谓是只手遮天的存在。

而人们给那个屠门赵家的杀手,编制出了千百个出身、经历,人人不仅没有谈之色变,反而将之作为饭后的谈资偶尔提起。

只是因为那件事之后,整整一年,江湖里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屠门后一年内,无数江湖人士来到青州,只为找到当年那个只身杀进赵家大院,成功走出来的人。

北据北凉,西抵西戎的重镇青州,变得鱼龙混杂起来。

这一年,凌罡其实没有走出萧府半步。

他稍微熟络一点的人是萧老爷的左膀右臂——伊鹤,他大大咧咧,总是叫嚷着跟凌罡切磋武艺。

整整一年,凌罡都没理会他,他反而像牛皮糖似的,总找凌罡,久而久之,便也算得上熟络了。

直到天禧八年十月,此事才算告一段落,萧老爷借着上头权势,迁进了京城,举家上下都搬离了青州城。

萧老爷上头,便是当今皇帝轩辕贺身边红人——齐公公。

齐公公齐严掌管着王朝司礼监,当初青州屠门事件,便是他在圣上面前捏造赵家罪状,将此事平息过去的。此番将萧老爷调往京城,也是由他安排,八年之前,青州城内密谋了一件牵扯多方势力的悬案,让萧老爷入了齐公公的眼,那事情之后,也便如事情所发展的那样,萧家实力便迅速壮大,终于迁进了京城。而齐公公手下吸纳入新的杀手,也壮大了实力。

繁华的京城之下,有一个势力被命名为——羽翼卫。京城方圆百里所有权贵都清楚那红日白鹤的图标,那便是羽翼卫独有的标志!

当朝皇帝直接下令羽翼卫执行任务,而管理羽翼卫的人,便是齐公公。所以,羽翼卫一天不倒台,齐公公便不会倒。

天禧八年十一月,萧家搬到京城第一天,老爷手下门客,便已被抽调进了羽翼卫。

萧府凌罡院子里此时只有他一人。

铜镜上倒映着一张坚毅面孔,刀缓缓向下,胡须缓缓飘落在地,整个腮帮都是青皮胡渣,他将胡须剃干净之后便又坐下,用黑色素服擦拭着自己的刀。这是一把太刀,唤作樱花抄,是之前老爷收藏的一把东瀛贡刀,赠予凌罡的养父秦暮后几经辗转,后来被凌罡在赵家院内的祠堂找到,就被他一直珍藏着。那日赵家院内,他看到这把刀时,第一次抑制不住体内的愤慨,杀红了眼,赵家一百号人,一人不剩,尽数屠戮。

不知道擦拭了多久,他将刀放好,拿了点谷物,去庭前喂鸟。

庭前来的都是麻雀,他能准确叫出每一只麻雀的名字,其实也不是什么名字。他喊出来之后被伊鹤笑了很久,他叫他们:“一,二,三,四...”

就这样待到太阳升起,他便会拿起樱花抄练刀。

他从来没有参加过萧老爷举办的宴会,每次伊鹤跑过来告诉他他又遇上了哪个王公贵族家的小姐的时候,他都只是笑笑,并不感兴趣,反倒是那些王公贵族,他却格外地感兴趣,每次都托伊鹤的嘴来了解他们。

老爷每天都会差遣人去给他送去一日三餐,除此之外,他的庭院里,就只有他,麻雀和偶尔出现的伊鹤。

他就这样独居在这空旷的庭院里,每天一个人剃须,练刀,进餐,休息。

天禧八年十二月,瑞雪初下,萧老爷却起轿急匆匆赶往齐府,齐公公得到圣上命令要继续壮大羽翼卫的力量,齐公公便以萧老爷手里的五大杀手为轴心,向下吸纳优秀杀手,终于建立起了羽翼卫第八大部门——黑羽。萧老爷被任命掌管羽翼卫新设部门黑羽。

萧老爷上任之后在院内大宴三天,邀请齐公公等一干权贵,来到府上享乐。宴会结束后又托人赠予齐公公金银财物三大箱,以表达对齐公公的感激之情。

天禧九年二月十八日,萧老爷还在为羽翼卫事情费尽心神的时候。王朝北方战事一触即发,北凉王拓跋扈挥师南下,率领着号称八十万大军的北凉铁骑压境。踏过了黄河,攻破了离石和原阳,整顿兵马,准备一举攻破河南府。

而朝中也分为了主战派和主和派,日夜不休地为这个问题争辩着。

而由于百越叛乱,朝中人心惶惶,最终皇帝敲定了和亲的政策。

这夜皇宫养心殿内,当朝皇帝轩辕贺和右丞相范羽便又在为此商议。

王朝一日不太平,他轩辕贺便一日睡不安心。

轩辕贺坐于床榻前,凝望着前方的香炉,鎏金香炉中冒出一缕直直的烟雾。他把玩着扳指,身后的太监用手帮他搓揉着背和肩膀。

“爱卿怎么看,和亲有把握吗?”

“陛下,眼下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主战派理论,实则站不住脚。”

右丞相范羽正坐在皇帝身边交椅上,对着他真切分析着王朝的出路。

“真希望王朝太平,此次和亲能将战事缓一缓。”

“此事圣上不必担心,护送公主出城的人马都由齐公公亲手打点,必定万无一失。”

也因为这件事,圣上终日忧心忡忡。来来回回吩咐范羽加强人员配备,以保证公主殿下一行平安北上。一方面,作为父亲,不希望女儿受一丁点伤害;另一方面,此次和亲事关重大,不可有一丝纰漏。

“玥儿还小,也最让朕心疼。马上轩辕浩还朝,朕可以少操一份心。他在北方这么久,此次和亲之后,也应该好好休息休息。”

“陛下,长乐公主素来顾及大局,知道在这紧要关头该如何做。陛下就不要为公主殿下担心了。”

“嗯。北方大乱,风云将起,南方蝼蚁也想伺机而动,南越数国久未上贡。“

“此次北上一路,必定艰难。你告诉齐严,让他做到万无一失,朕先休息了。”

“诺,微臣告退。”

范羽这才从椅上起身,离开了养心殿。

已是深夜,萧老爷院子里也亮着灯,在皇城的夜晚下,显眼但却微弱。

院子内,凌罡伏在地上,听着萧老爷的任命。

“凌罡,此次和亲,事关重大。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你,此次护送公主北上的任务交托于你,黑羽中精锐任凭你调动。此次任务级别为金羽,务必保证公主平安到达。”

“属下领命,定不辱使命。”

言毕,他便起身撤离了庭院,唯留下萧老爷一人,负手不动良久。

此次任务,他不知道为什么齐公公会让资历并不深的黑羽来承办。缘由虽然已经解释过了:羽翼卫五大部门——飞、覆、黑、乌、赤羽五大部门,飞羽部门追查大案,覆羽部门精锐在青州执行任务,赤羽从来不管这种事,便只好交由黑羽部门来承办此次任务。但萧老爷还是怕此次任务失手,毕竟此次任务的级别过高,他怕担不起。

第二日一早,凌罡便已带上准备好的名单,前往王朝羽翼卫总司,只经过了一层手,名单便传到了齐公公手中,级别为金色羽毛的人物名单,按理说要由冠首直接上呈给总管,但毕竟这是凌罡的第一次任务,便过了一层手。

齐公公伏案在那名单上面揣摩了很久,待得他去喝茶,才发现那一杯茶,早已凉了。

“成与不成,我这条老命,也不久矣了吧。”

明明是当朝皇帝身边的红人,此刻却像个无依无靠的浮萍,唯恐当下大势一变,被潮水冲得七零八落。

黑羽五大冠首每人的人头簿上都画满了大大小小的羽毛,惟有凌罡的人头簿上,一纸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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