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岁岁长寒,传言其山的九寒洞全是千年玄冰,因为酷寒一般人不敢近前。不过对于疗伤却是有着特别功效。
紫瑶转动石门外的冰柱,石门缓缓移开,浓烈寒气让有备而来的紫瑶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穿过长长的冰甬道,走过冰隔间,不大的内冰室正中是个冰棺,白色的寒气袅袅飘动,透明的冰面下是个少年长眠于此,明朗笑容永远定格。
“靳昀,十年了,我终于可以救你了。”半跪在冰棺前,看着里面熟悉又陌生容颜,但那种安心依赖的感觉层层叠叠传递而来。这些年出生入死,流过血,见过这江湖险恶,不敢奢求安稳,却在这里真切感受。
十年前的事情大都散碎,依稀觉得趴在一个温暖背脊,颠沛流离。
“小寒,别怕,昀哥哥会保护你。”
漫漫夜色,泼天的冷雨,这句话重复了很多遍,深入骨髓,十年没有一刻忘记。
“小瑶瑶!”元潇担忧推了推欲睡的紫瑶,“这儿睡着了可了不得。”紫瑶靠在元潇怀内闷声,“师父,你说靳昀会醒吗?”元潇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颔首,看了眼冰棺里的人,“这么些年,你这么用心保留他的躯体,想来招魂也会成功许多。”
见元潇抱着睡过去的紫瑶回到玄祭楼,木风赶紧迎上去见她无恙松了口气,“这十年,她就进去三次,每次出来都是这幅样子,想必从前的记忆对她太沉重,些许就已经承受不来。”元潇叹息着将紫瑶交给弟子照料送回客房,“为师这些年寻遍天下,竟然找不到一点儿与她有关痕迹。也许那个人活过来不见得是件好事。”
漫天的雨,冷冷敲进肌肤,让骨髓也冷的难受,眼都被迷离的看不清路途。
“昀哥哥,我好难受。”
“小寒,坚持,就到了。”
一片刀光掠过,血色铺天盖地,到处都是尸体。
“啊,啊,昀哥哥,你流了好多血。”
“没事,小寒不要哭,不许哭,你,你是......”
“啊!”紫瑶从梦中惊醒,抬眼,还是熟悉的房间,还是熟悉的环境,心底稍微安定下来。紧紧握住黄泉,方才梦里无助让自己更加惧怕,唯有这冰冷的黄泉带来丝丝安全。
简陋的草屋散发着各色药香,木风在各个药篮前来回忙活,连着无疆到来都没察觉。
“师父是准备三日后做法吗?”
“是,一人是不能使用召幡,师父去请一人了。”
木风瞧着无疆冷淡的眸子怔怔出神,心下了然,“不用担心,师父同那人功力还是可以为之一二。我这边正在配制。”
“我不关心这些,我是担心那人苏醒会将紫瑶带回怎样境地,一如十年前吗?”无疆微黯然,一席话让木风也陷入沉思。
十年前,元潇所创玄祭在江湖才刚有名气,门下弟子也只有木风无疆连同几名弟子。那年大雪,整个长白山所有道路几乎被隔断,寒冷异常的天气让原本人迹罕至的玄祭更加门可罗雀。
木风和无疆奉命清扫门前的积雪,居然发现山门外不远处跪着一个十一二的孩子,浑身血污狼狈不堪在大雪里瑟瑟发抖。两人叫来元潇,走近才发觉这个孩子双肩扛着两条藤条,勒出血痕条条,身后拖着是个十五六少年。
“昀哥哥说,让我一定上山来。”本该澄澈的小女孩,眼内的戾气夹杂着恨意让人不寒而栗。元潇上前探了探那个少年脉搏眉头一皱,“死了?”
“不,可,能。”小女孩眼神瞬间翻滚着深不可测的怒火夹杂着孤傲冷冽入骨,木风和无疆不由后退两步。元潇还要说什么,小女孩直挺挺倒了下去,见状立刻让无疆木风将人背回去,另外唤来弟子将少年也一同扛了回去,再次查探元潇疑窦一生,却也不再细查。
“是很可怕,那个眼神我记了十年。”木风喃喃自语,而后看了眼无疆,“不过无论如何,她都是我们小师妹,和当年那个小女孩完全不一样的。”无疆缓缓颔首。
“你说师父去请那个人,啊哈哈。”紫瑶拍着桌子大笑,“师父为了我真的豁出去了。”木风笑意清浅摇摇头,爱怜看着自己小师妹,宠溺的轻弹额头,“仗着师父对你好,可是在玄祭嚣张的很。”
紫瑶调皮吐舌头冲木风笑着,“还有师兄啊!小的时候我不喜欢做功课,师兄都会帮我做。有次被师父发现了哈哈,罚我们跪着,让无疆偷偷拿些东西填肚子,他就这样,板着脸说,此乃磨练意志。”看着紫瑶学着无疆神情,木风终于笑出声来。
等了三天,听到元潇回来了,紫瑶同着木风无疆前去,却见元潇一身风尘疲倦之态满是。
越过一群簇拥的弟子,可见玄机楼外站着一位白衫蓝裙的女子,虽然已近四旬,但风韵姿态还是万千,娴雅淡然之态。身侧的少女青衣冷艳,自有不食人间烟火之感。
元潇咳嗽几声,看向身后的女子,“这位江倾,你们年少应当见过,叫倾姨。”紫瑶率先上前笑着拉着江倾,“倾姨,我当然记得,小的时候就是她替我疗伤。”江倾微微笑着,“瑶儿身体比从前恢复不错”又指着身边的青衣少女,“这是我近年收的徒儿,李筱。”
一番叙旧寒嘘,因为江倾远道而来,元潇让门下弟子先行领着去休息,人群渐渐散开,恢复了清净。
木风却追上了李筱,附在耳边匆匆说了什么,两人并肩离开。
“无疆,大师兄究竟说了什么,那个和你冷的女孩居然和他一起走了?”紫瑶惊讶看着一向醉心医术不问红尘的木风居然首次主动,从前姬琪如此绝色都不曾见到这番景象。
“想必是医术,方才倾姨也说了那是新收的徒儿。”无疆浅笑,紫瑶啧啧摇头,“哈哈,如果是木风,想必她不会如倾姨那样因为师父而是另外境遇。”无疆见紫瑶一副看似担忧实则看好戏的表情,嘴角弧度扩大,眼里染上笑意。
“你千里迢迢求我来,就此避而不见了?”元潇放下手里书册,看着门口立着女子,淡笑,“哪里,你一路辛苦,当休息。”江倾环视房间的装饰,眸子微黯,“二十几年了,你还是和很多年一样,一样生分。这次不是瑶儿,你是决计不会来滁州对吧。”
元潇沉默不语,许久才叹息一声,“这些年你为何放不下。”“那你呢?这房间的满幅山水墨画,这苏合香,这云雾茶,都不曾改过。”见元潇没回应,终于缓和语气,“人到中年,很多事其实不如年轻般,罢了,你这次请我来就救当年那个孩子,可想过万一招魂幡错误,会怎样?”
“清楚,不管如何还是要试试,那是小瑶那丫头十年魂牵梦萦的事。”元潇坚定的道,江倾忽然轻轻一笑,“其实我在想你对瑶儿这般好,是否......”,“够了!”元潇打断,深吸一口气后道,“明日子夜是最好时辰,你先回去休息罢。”
江倾无奈起身,苦笑离开,不经意瞥见书桌上放着的折扇,叹息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