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份的京城,已经能看到春天的影子了,连着几日都是风清日和的天气,气温在稳步的升高,城外已经出现了些许绿色,外出踏青的人络绎不绝。这样的季节,是应该出去走走的,不过眼下正值特殊时期,这样的念头也只能往后放一放了。
放榜的日子到了,京城里最热闹的地方,就在府衙之外。今天这个日子,张承延也是过来的。若是本地的考生,这时候多半都是一家人都会过来看榜,府衙前能看到许多马车停在不远处。
他只是带着赵夏谷和范府里的一个识字的仆人,倒是没有一家子的亲友团。识字的仆人过来,也只是用作跑腿的,好将结果早一些的通传回去。
张承延的名字很靠前,第十个就是他。这张榜单是不放排名的,但其实众人心中也都有数,这份名单的排列,自然不是胡来的,实际上还是按照名次高低来誊写的,只是不对外言明罢了。
这个成绩不错,跟随而来的仆人,向张承延道了喜之后,就撒开步子往范府跑回去,通传这个好消息。
相对来说,三个人还是相对很镇定的,只是周边有些路人知道了而已,知道的也只是中榜,至于到底姓甚名谁,却是不清楚的。看热闹的人,自然向着他道喜,说了一些吉祥话,这个时候倒是不用在意彼此是否相识。
这个时候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能听见其他地方传来欢呼的声音,大喊着‘中了’,当然也能看见有人抱头痛哭,失魂落魄的离去。
还没进京前,就听说过有榜下捉婿的,今日倒是真的看见了,那些喜悦高呼的,很快身边就围上了一群人,看上去都是家中富裕的,吵嚷着要把女儿嫁出去。为此还有互相厮打的,场面好不热闹。
站在不远处,饶有兴趣的看着,这种场面可不多见,直到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来到身边问他今年是否中榜时,摇了摇头,赶紧带着赵夏谷离开。回到范府,家里面自是准备好了庆祝用的东西。
在范府里住了一段时间,现如今倒也不简单的只是师生关系,尤其是年节的时候,一起吃了家宴,倒也多了几分亲人的意味。
朝廷除了科考这件大事之外,还有就是金人那边也有动作了。对于大陈最后的处置,让他们十分不满。刚来之时,那时候局面本是大好形势的,眼看着两国就要结盟了,辽人忽然来了。一番搅局之后,现如今大陈对于结盟之事,无论是金还是辽,都下不定决心。
春天到了,天气渐暖,继续留在大陈,于金人而言,意义已经不大了。入春之后,金、辽两国的战事,随时可能爆发,这时候大陈绝不会轻易结盟,已经失去了良机,只能图谋日后了。
金人走后,辽人留下来也难有作为,陈和辽之间的恩恩怨怨,这些年来就没断过,能在大辽危难之时,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至于结盟,真不敢妄想。
两国使臣都离去后,对于新帝赵康来说,总算是去了心头的一桩麻烦事。不过却也认识到一些问题,如何处理与金、辽之间的关系,这一次能够推脱过去,下一次恐怕就不好这么办了。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要确定方针,之后有针对性的做一些布置。
此前朝廷上下对金人不是很了解,只知道金人把欺负大陈多年的辽人打的节节败退,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但辽国使臣的到来,带来了更多的金人消息,让大陈官员在欣喜之后,升起了警觉。现在朝廷上,分歧很大,意见难以统一,各自说的都有道理。
终究天下是姓赵的,最终下决心的还得是赵康。这位新帝,一想到这些,便是寝食难安。朝廷上意见不统一,但总的来说还是支持联金的人多一些。但这个问题,事关赵家的江山社稷,也不能就这样按照百官的意思来,毕竟此前金人也是给部分官员送了礼的。
斟酌了一番,年轻的皇帝,将目光放在了此次京城科考的士子身上,殿试的题目,便是如此吧。
当在皇宫大殿之上,拿到这个题目时,张承延心中多少有些遗憾。士子们关于这个问题的看法,他自是知道一些,多数人也是支持与金人联合,先把辽人灭了再说。至于如何再与金人相处,那是后话了,不过既然应付的辽人,那金人也不在话下。
终究是书生意气了些,把辽人与金人,都视为蛮夷,想得简单了一些。士子的看法大体上与官员是差不多的,怕是这次殿试之后,大陈在这件事情上的最终决策,应该就会出来。
这样的题目,自然是练习过多次,尤其是省试放榜之后,写得更多的是与辽国结盟,支持辽国与金人相抗。
不过这样的文章拿出来,怕是不受待见的,虽说是殿试,但真正阅卷的还是官员,只会在遇到一些特别好或者是难以分出高下的卷子,才会呈到官家的桌子上。若是不出意外,宰相蔡醒必然是阅卷考官之一,此人是支持与金人结盟的,虽然在之前的金人遇刺事件中,玩了一手和稀泥,但那也是为了大陈。
支持联金的文章,张承延也写得,只是联金的后果,太过严重,大陈怕是承担不起。权衡了片刻,还是提笔写下了心里面真正的想法。虽说不一定拉的住大陈这架马车,但至少不是把它往火坑里推。
这样的题目,参加殿试的人,此前应当都是练习过的,现如今只不过是再写一遍罢了。所以到了午时的时候,大殿里的考生大多都交卷离开了,剩下的只是那么寥寥几个人,看上去状态都不是很好,行文速度很慢,有的甚至是满头大汗,在这样的天气里,着实有些异常。
这些人想来是老马失蹄了,考前或是因为某种原因,没有练习过这次的试题。无论怎样,有这些人在,张承延倒是不用担心会垫底了。
一直在关注着殿试的人,很快就知道了这次的试题。范正之知道后,也只能叹息一声。对于张承延,他自问还是有些了解的。况且在此前几个月的时间里,不止一次的谈到这个问题。若是在省试中,或许张承延会委曲求全一次,那也是为了通过科考。而殿试由于其特殊性,张承延多半是要选择下策了。
范正之虽是当朝重臣,但毕竟是掌管军权的,科举这样的事情,一向都是文官集团负责,这次的阅卷考官之中,并没有他的位子,所以面对这样的局面,他也无计可施。
殿试的人数本来就少,而且大多都在午时就离场了,剩下的阅卷时间非常充裕,到了第二日的时候,成绩就公布了出来。不出所料,张承延的成绩不理想,位列乙榜第七十八名。
到了这里,他的科考生涯就算结束了,本应该可以有个更好的成绩,只是他也有一些坚持,对于大陈虽然归属感还不是很强,但他身边熟悉的人,都是大陈子民。对于这样的朝廷,他自然也不希望在外族铁骑之下,灰飞烟灭。
只是现在看来,未来的前景并不乐观。对于殿试的阅卷,虽然范正之不参与,但总有渠道打听到一些消息,这次殿试里,也有一些考生呈上了与辽国结盟的试策文章,但无一例外的,成绩都不是很好。
殿试之后就是授官了,那些排名靠前的自是不用发愁,朝廷自有安排。但对于成绩靠后的人来说,朝廷只会授予一些虚职,只是领着薪水罢了,甚至连办公的衙门都不知道在哪里。当今大陈,是不缺官员的,若是没有好的靠山,想要做官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