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舅舅马二和尚死于一九八九年冬天。我舅舅死的前两天,狼谷口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雪花铺天盖地,整整一天一夜,像满世界被白色的轻盈的羽毛填充了,飘飘扬扬,把个偌大的狼谷口下成了一只白色的巨鸟。冷气瞬间包围了村子,舅舅家后院茅坑里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凌,就连堂屋木架子上的酸菜缸,也冻裂了。我舅舅马二和尚蜷在炕上,透过糊满眼屎的眼睛和窗户纸破开的小洞,看着院子里半尺余深的积雪,他蜡黄色的脸上浮出一丝奇怪的笑。火盆里的火烧得很旺,外婆坐在炕上缝补旧衣裳,边缝边抹眼泪,说:“儿,你每回一钻山,我这心……就跟着抖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