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烙下了枯木岭,在山间一直朝着黄天清老头所指的北边跑。通天大月山巍峨不动,逐渐往身后推移。
一路上,看着和黎山一样的山水花草树木,倒是觉得修仙者世界好像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神秘了。他以前总以为,他们住在天上,俯瞰着世人。
路上,偶然遇见在各处修炼的岳华宗弟子。有的盘坐在石头,闭目冥思。有的在林间舞剑,招式华丽。有的站在水面,挥手成冰!
于是,便觉得修仙者亲近起来。
花费小半天时间翻过了五座山头,来到又一处山脚。气喘吁吁的陈玄烙抬头看去,这是一座和黎山差不多大小的山峰。肉眼可见,在山腰处有一个大坪,众多岳华宗弟子在上面盘坐着。陈玄烙又提起一口气,就要去那大坪人多的地方问问。
沿着石阶登上山腰,想着就要见到二猪,陈玄烙并不觉得累。刚踏入青石板铺设的干净大坪时,在大坪边缘石栏处,有一个看着十一二岁的孩童正在拳打脚踢一个躺在地上蜷缩着的人。二人都穿着岳华宗弟子服饰,也不知道因何如此。
看去大坪中心,众多弟子面向一处半人高石台而坐,石台上,坐着一位年轻人。
陈玄烙没有去理会孩童,小跑到那些盘坐弟子面前,想要开口询问,但见个个闭目养神,还是忍住了。他沿着外圈走,仔细的端详着每一张面孔,寻找着熟悉的那一张。
走了半圈,不见二猪。石台上,那年轻人睁开眼,轻声问道:“这位弟子,你在找寻何人?”
陈玄烙并非岳华宗弟子,但想着自己被带到山上前途未知,也懒得解释,挠了挠头,开口道:“我找陈二逐,有人说他在这里。”
那年轻弟子忽然脸上一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他指了指大坪入口附近的孩童处,笑道:“那缩着的就是陈二逐。”
陈玄烙脸色一怔,不敢相信。
转身看去,仔细端详蜷缩着的人身形,越看越像。
“二猪!”
陈玄烙大喊一声,冲了过去。
那地上蜷缩的人听到有人叫,缩着的头探出了道袍外,是一个有些胖的憨厚少年。看到陈玄烙,脸上憨憨一笑道:“玄烙,你怎么在这儿!哎呀!”
怎料,那十一二岁孩童看他探出头,照着眼睛锤了一拳,口中还愤愤骂道:“让你个死肥猪挡我道!看我不打死你!”
看到这一幕,陈玄烙怒从心起,顾不得其他,看到地面有方正板砖,捡起来就冲了过去。
都是不知轻重的血气少年,冲过去对着那孩童后脑勺就是一下猛击!
“啊!好痛!好痛!”
孩童惨叫一声,跳开到一旁。手往后脑勺一摸,湿润了。
陈玄烙一击得手,任由他跳开,丢下板砖去扶二猪。
“二猪,你怎么样?”
陈二逐憨笑着被陈玄烙扶起来,憨笑着,眼中有着遮挡不住的欣喜。
“玄烙,怎么是你!你什么时候上山的?你灵海开了?”
陈玄烙摇了摇头,看着二猪肿起来的眼睛。从小二猪就憨傻,在村子里经常被欺负,也就自己对他好点为他出头。原本以为,二猪成了修仙者,以后的日子不会再被人欺负,没想到自己五年后第一次见到他,他还是在被欺负。
转头看向那在喊疼的孩童,陈玄烙怒道:“你这娃子,下手怎么这么不知轻重!”
那孩童捂着头,脸上又是委屈又是痛苦,就快哭了。听到陈玄烙的话,却像是忘了疼痛,凶狠的指着陈玄烙道:“你竟然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那些盘坐闭目的岳华宗弟子被吵到,睁开眼看向这边。
陈玄烙还想再骂他下手死揍二猪,却看到孩童手里的鲜血,心中不禁紧张了几分。
好像自己下手才更重一些!
“你给我等着!”
正不知说些什么,那孩童丢下一句狠话威胁,转身便跑开了。
陈二逐似乎想去追赶,陈玄烙拉住了他道:“你理他干嘛,你们都是修仙者,我就不信流点血他还能出什么事!”
陈二逐看着孩童跑远消失在拐角,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陈玄烙见他不说话,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问道:“二猪,你干嘛老是被人欺负不还手!”
陈二逐转过头看向陈玄烙,嘿嘿一笑道:“他只是个孩子,不跟他计较。而且我长得结实,抗揍。对了,你怎么在这儿?之前不是说你灵海未开吗?”
陈玄烙不自觉的看了一眼云雾缭绕的大月山,迟疑了一下,没说出实话。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们宗主几天前突然到了小西村就把我给带上来了。然后又丢在枯木岭不管不顾,我闲着无聊,就出来找你了。”
陈二逐双眼放光羡慕道:“宗主亲自去!那可了不得,听说宗主是一位仙人,说不定要替你强开灵海呢!”
陈玄烙大概理解陈二逐的意思,但他可不敢抱这个念头,那被猩红液体卷消失的老头和黄唯道一模一样,其中必定有什么关联。
这几天好不容易忽略了这点,这会儿想起来,不免忧虑起来。
那众多岳华宗弟子中,忽然有人笑道:“陈胖子,你动了王家那小魔王,还不快跑啊!”
陈二逐嘿嘿一笑,当作没听到,拉起陈玄烙道:“走,我们去别处走走。”
陈玄烙被他硬拉着走,心中起了疑惑问道:“那王家小魔王怎么了?”
陈二逐傻笑着道:“没有,就是一个很皮的孩子,对了,我爹娘怎么样了?”
问起这个,陈玄烙先是转述了他爹娘的话,然后才道:“二猪,你这都上山五年了,也不说回去看一看!”
陈二逐面露难色道:“我也想,可是山上不能随便下山。而且修仙者年寿绵长,各大势力都在推崇大家尽量斩掉亲情关联,免得日后看着亲人们一个个死去影响道心。”
陈玄烙并不明白陈二逐的意思,只是理直气壮的道:“我不管这些道理,反正你五年都不回一次去,怎么都说不过去!”
陈二逐只是苦笑,没有回答。拉着陈玄烙下了山,沿着山脚的一条小溪,两个少年慢慢敞开心怀交流起来,笑声不绝于耳,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淌水过了小溪,在附近山岭闲游。这里的山水都保持着原貌,小溪清澈,山林秀丽,是极其舒适的景色。这几日来,陈玄烙心里憋闷,随着在山水间畅游烟消云散,整个人都轻快不少。
逛过山水之后,又回了陈二逐的山上,到了固定的地方领了一人份的饭菜。陈玄烙懒得赶回枯木岭,二人分着吃,虽然吃不饱,却异常开心。
吃过饭后,休息了一会,二人又下山,这里到枯木岭有一段距离,陈二逐要送陈玄烙回到枯木岭下。下山的途中,又遇到有弟子说:“陈胖子,你揍了王家那小魔王,他说要找人打死你呢,你不怕吗?”
对于这话,陈二逐脸上终于浮起忧虑,但陈玄烙问起来,却又不说。
陈玄烙心中有所担忧,也注意到以往那憨傻的二猪变了不少。
于是在回枯木岭的路上,二人沉默了不少。翻过一座又一座山,花费大半天时间回到枯木岭山脚。两侧树木葱郁,枯木岭却寥寥无几,眼看着二人就要分别,陈玄烙终于憋出一句话道:“二猪,我觉得你好像变了。”
陈二逐闻言失落起来,眼神低迷的看着地面。忽然叹起气来:“变了就变了吧。我原本以为,成了修仙者就不用被别人欺负,就能自由自在了。没想到,到了山上更加被欺负的厉害,还没在村子里跟你玩耍来得快乐。这修仙者的世界,远不是我们想的那么光鲜亮丽。”
陈玄烙看着憨傻的二猪这般,觉得空气沉重起来。他从未踏入修仙者的世界,现在只是刚来到岳华宗,所以对修仙者的世界真实模样并不了解。但他了解二猪,一向憨傻的二猪都学会了叹气失落,真实情况绝对比他说的要更严重一些。
正想开口安慰,忽然从一旁的树丛窜出来四人,前后围住了他们!
站在正前方的,是一个二十岁的青年和上午被陈玄烙砸破头的十一二岁孩童。这两人年龄相差大,但容貌能看出几分相像。
后面二人,都是二十来岁。叉着手,嬉笑着道:“陈胖子。”
陈二逐看着前方那二十岁的青年,脸色有些惊恐,声音慌张的喊道:“王师兄——”
那被唤作王师兄的青年冷笑着盯着他们,阴阳怪气的道:“陈胖子,你能耐啊,带着个灵海未开的废物就敢把我弟弟打得满头是血!”
那跟在一旁的孩童恶狠狠的指着陈玄烙道:“就是他,偷袭我!”
陈玄烙不知道这二猪口中的王师兄是何许人也,但能看出局势对他和二猪不妙。壮着胆子上前一步道:“是他先打的二猪,小小年纪,下手却那么歹毒!”
话音刚落,腹部一阵疼痛,耳畔刮起一阵风!
陈玄烙被王师兄一脚踢在肚子上,摔出去砸到地上。那王师兄冷冷道:“歹毒,哼!你把我弟弟砸得满头血才歹毒吧?给我打!”
随着他一声令下,后面拦路的二人一拥而上,对着倒在地上痛苦蜷身的陈玄烙就是拳打脚踢。
“玄烙!”
陈二逐脸色大惊,冲过去趴在了陈玄烙身体上,替他挡着大部分拳脚!
那十一二岁的孩童忽然恶毒的笑起来,弯腰从路旁捡起来一块大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