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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译者序

我是从一位美国朋友那里第一次听说《基因中的人类简史》的,他告诉我,读完这本书,他由衷地感觉真实的历史比虚构的小说更为精彩:命运、冒险、抗争、谜团、预言、宿命、真理,基因揭示的人类历史仿佛是一部悬疑小说,但却又如此真实地发生在了现实的世界里。

对于本书如此高的评价,起初我是将信将疑的。不过作者的履历让我对这本书有了一些期许:克里斯廷·肯奈利是一位知名记者,她的文章经常见诸《纽约时报》《纽约客》《时代》等一线媒体,题材广泛,涉猎文化、历史、商业、经济、社会、科技、哲学领域,观点犀利,笔触生动;她还是一位作家,著有《文字起源》等畅销书,获得过《洛杉矶时代》畅销图书金奖等奖项,而这本《基因中的人类简史》一经出版就入选了《纽约时报书评》“年度百佳图书”。2018年,四川天地出版社决定出版《基因中的人类简史》中文版,我有幸参与了全书的翻译工作,并在图书上市之前一睹为快。

我是抱着审视的态度开始阅读的,不过立刻就被书中一个个历史的谜团吸引住了。肯奈利果然是一位讲故事的好手,她从自己祖父扑朔迷离的身世讲起,穿梭往来于广袤的时空之中,时而带你亲临几万年前人类走出非洲的十字路口,时而带你走进血雨腥风的德意志帝国,时而带你参观摩门教储藏档案的神秘岩洞,时而带你抽丝剥茧解开百年谜案。肯奈利在书中融合人类家谱学、遗传学、基因技术的最新研究成果,透过基因,从一个全新的视角解读历史。于是,读完本书,你会感觉杰弗逊、埃及法老、维京海盗、澳洲囚犯这些熟悉的历史人物,以及走出非洲、奴隶贸易、殖民主义、囚犯流放、大饥荒、大迁徙这些熟悉的历史事件,仿佛以基因和文化为媒介与我们每个人都产生了息息相关的联系。

与此同时,肯奈利也从社会学和人类学的角度出发对基因技术的历史和未来进行了深入的思考。不同于以色列作家尤瓦尔·赫拉利(著有《人类简史》)对基因技术的抨击,肯奈利对于基因技术应用于人类自身持开放的态度。虽然担心基因检测结果作为一种个人隐私遭到保险公司等机构的不当使用,但肯奈利鼓励人们检测自己的基因,并根据检测结果对生活作出调整,以获得更为健康的体魄,同时倡导政府规范隐私信息的保护,号召医学界将检测结果应用到诊断和治疗之中。这让我想到美国好莱坞女星安吉丽娜·朱莉的例子:朱莉通过基因检测得知自己是BRCA1突变基因携带者,加上其家族病史,她患上乳腺癌的概率是80%,于是在38岁那年,朱莉选择了手术切除双侧乳腺,将乳腺癌患病风险降到了5%。技术的发展从来都是双刃剑,基因技术也一样,是因噎废食、裹足不前,还是直面问题、迎难而上,肯奈利在书中给出了自己鲜明的观点。

有文字记载的人类历史不过几千年,而基因中记载的历史则可以轻易追溯到几万年前,并可以通过技术精确地加以印证。每每在书中读到这样的案例,我都感觉曾经遥远的历史仿佛触手可及。比如,肯奈利在第十二章写道:地球上85%的人都携带有1%~3%尼安德特人的基因。尼安德特人是与人类完全不同的物种,它们与人类在物种上的差别,就像狮子和老虎之间的差别那么大。它是与现代人类的祖先“智人”同时期的物种,在人类的祖先走出非洲以后,正是因为与尼安德特人之间的物种融合,才变得更加耐寒,肤色也变得更浅,并且更加适合北半球的环境。难以想象是吗?几万年前的人类历史,竟然可以从现代人类的基因中解读出来!

美国国家奠基人、制宪元勋、总统托马斯·杰弗逊的案例更是一波三折,跌宕起伏。他与黑人女奴萨莉·赫明斯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关系,他们是否留下了一支血脉一直延续到了现在?科学家们用Y染色体基因检测技术,解开了这个萦绕了200年之久的历史谜团。在肯奈利环环紧扣的讲述下,这个故事读来颇有法医探案的感觉。

肯奈利的推理与想象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讲述家谱树时,她这样描述道:如果沿着你的家谱树一直往上追溯,父辈、祖父辈、曾祖父辈、高祖父辈……当你追溯到3000年前的时候,那么当时生活在世界上并且留下后代的每一个人都将出现在你的家谱树上,他们都是你的祖先!包括埃及法老、周武王、亚述王等等。也就是说,现在世界上活着的每一个人,包括你、普京、梅西、乔丹,在3000年前都拥有共同的祖先!

说到基因中的人类历史,遗传疾病是其中不可或缺的内容。肯奈利对这部分的讲述很好地诠释了人类利用基因技术与宿命进行抗争的精神,尤其是对亨廷顿病历史的描述更是如此。亨廷顿病是由亨廷廷基因变异导致的单基因遗传疾病。一旦到了发病的年龄,病人的四肢和身体会不停地摆动,不但会慢慢失去控制身体的能力,还会失去记忆和思考能力。他们可能还会性情大变,经常会攻击自己的亲人。这种衰退是缓慢而不可逆的,在许多年的过程中逐渐显现。从发现亨廷顿病具有遗传性,到确定其致病的亨廷廷基因,人类走过了100多年的漫长历程。现在,人类已经可以利用基因技术检测出亨廷顿病的致病基因,也可以使用基因技术帮助携带致病基因的夫妇生育健康的后代。这是了不起的进步!

在亨廷顿病的研究中,人们还发现亨廷廷基因也存在于一种黏菌体内,当研究人员关闭黏菌的亨廷廷基因时,黏菌会生病;而当研究人员把健康人类的亨廷廷基因移植到黏菌体内时,黏菌奇迹般地恢复了健康。这说明存在一种生活在几亿年前的物种,它是人类和黏菌共同的祖先,亨廷廷基因就是“家谱”证明。基因将“人类”的历史瞬间回溯到了几亿年前,让人叹为观止!

村上春树在《1Q84》中曾写道:“人类最终只不过是基因的载体,或者说是基因的通道,基因就像骑着赛马一样一代接一代地骑着我们跑进赛场。”然而,人类会甘心永远只做基因的“坐骑”吗?现在,我们可以透过基因逐步解密历史;也许在不远的将来,我们就可以透过基因改变未来了。正如肯奈利在书中所言:基因是你人生拿到的第一副牌,怎么打就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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