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总是会给你一点小小的玩笑,一点点意外的惊喜,当然,某些时候也会有很重大的衰事附身。
朗莫同学做梦都没想到,一场比末流无厘头喜剧片还要荒诞不经的肥皂剧愣是把他把给稀里糊涂的给装进去了。
早上五点,天色还没亮透,天空还有点黛青色,朗莫昏昏沉沉的起了床,胡乱的洗刷了一番,提上行李,打个车,紧赶慢赶的去到省汽车站,坐上了从省会去C县的早班车,这是辆长途大巴,路程有四五百公里,
几百公里,真不算太长,但对现在的他来说,却显得异常的遥远。
他的旁边,坐着一个穿的胡里花俏的哥们,手中拿着一部苹果手机,正明目张胆看着里边的黄片,还抽风一样不时发出恐怖又猥琐的高声怪笑。隔壁的一个老太太实在是忍无可忍,扭过单薄纤瘦的身子,叉着腰,用她那缺掉两颗门牙的漏风薄嘴尖声大骂:“你个瓜兮兮的龟儿子,吵死你个先人撒!再不把声音关啰,我立刻打110!”
你个老东西敢报警?
这哥们正看得浑身僵硬,鸡血冲头,一瞪眼就要发飙,可抬眼环顾,半个车厢的人貌似都想将他生吞活剥一样,他只好嘟囔了一句:一群傻逼,什么素质!
他不得不将音量调低了点,但还是有那么些啊啊啊的嚎叫传出来。
黄片哥奇怪的是,紧靠身边的这位一点反应没有,像个活死人。
“哥们,还是你素质高!这些傻鸟就是喜欢管闲事!”他主动讨好的说了句。但人家没理他,他不知好歹又问了一句:“哥们,去C县,是公差还是探亲啊?”
朗莫眼睛都没看他一下,对着玻璃冷冷的吐出四个字:“关你鸟事!”
这哥们自讨没趣,骂了句:“靠!你大爷的,这个更没素质!”随即,自顾自又看起黄片来,一分钟后,朗莫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哥们,你说,人心情不好的时候,该干点什么呢?”
黄片哥不明所以,说道:“俺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是喜欢***,”
“俺心情不好的时候,最讨厌***,滚!滚到后边去,那还有空位!”
“你妈个....”
黄片哥口一张,却不敢骂下去,这个还带着点学生哥气息的家伙,那两只内缩的瞳孔就如两把刀子一样直刺心窝深处。
黄片哥的心底里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凛冽寒意。
有人带头,周围的人立刻开始起哄:滚!快滚!死远点!黄片哥与朗莫的对视了不足三秒钟,象征性的对着朗莫挥了挥拳头,最终闷声不吭的乖乖去了最后一排。
一个人坐两个人的位置,朗莫舒服了很多,但苍蝇飞走了,他的心情却越发的凌乱。
到了C县的车站,已经是下午的一点半,他急匆匆的跑着去售票窗口买了一张票,马不停蹄的又搭上了一部锈迹斑斑的中巴前往下一个站点:五迷乡。
这辆一点四十分从C县出发的中巴车,相对于大巴车,这辆中巴就不是车,不但残旧的像大篷车一样随时要散架,而且走走停停,一路捡客,只要有人招手就上,整个车厢塞得就像沙丁罐头一样严重超载!人多,自然味道浓厚,那臭味,汗味,馊味,脚丫子味,还有那鸡屎味(有个鸡贩子放了一筐鸡在车上)等古里古怪的味道,闻着让人就想吐。
最晕的是,闷热的天气下,车里还没空调,车又开的慢,车厢内,打个屁都要盘旋好几圈才能消除,那份罪,朗莫毕生难忘。
谢天谢地,中巴路上没抛锚,他也没憋死,好不容易熬到五迷乡,他还要奔最后一站而去:峰花村。
可五迷乡可没什么车站,他找人一问才知道,原来去峰花村还有近二十公里的山路,人家还说山路非常非常非常的难走,让他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朗莫当时就傻了,什么路需要用三个非常来形容?这五迷乡已经荒僻的让人打寒颤了,原始人呆的世界一样,还要走二十公里非常山路?
更糟糕的是,峰花村和五迷乡之间,平时只有早上一部客货两用的小货车来往与村里和乡镇之间,而那货车在郎莫到达之前已经开走了。
因此,要去峰花村,只能等到明天,无奈,他只能去五迷乡唯一的招待所准备猫一晚。可今天也不知咋回事,生意一向萧条的快关门的破招待所,居然破天荒的客满!缘由是,五迷乡来了个外地什么考察团之类的说,据说还是高级别的领导。
去你娘的考察团,去你妈的团考察!老子也是领导,老子也是神圣的灵魂传授者,老子是校长,凭什么不能住旅馆?!
他将自己的箱子哐当一下丢在招待所门口,一屁股坐上去,仰望着招待所的牌子,喘着粗气,一边擦汗一边狂骂。
而这一切,都要从上周的星期三那天说起。
那天,学校的领导把他领到办公室,朗莫都不知道第几次走进这间办公室,以往,那都是挨训,训得他像个孙子,这回不同,一反常态,被领导足足表扬了三分钟,肉麻的表扬词听得朗莫起了八层鸡皮疙瘩。
剧本不对,作为学校第一反面教材人物为何突然变成了第一正面新青年?这反差让朗莫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紧跟着,校领导的狐狸尾巴就彻底的露出来了,那么多的表扬词足足可以搭建起一座看不见头的长梯子,梯子的彼岸:积极支持偏远山区的教育事业,以配合市教育局刚整出的一项恢弘的,高瞻远瞩的偏远山区试点支援计划,希望朗莫先带个头,做个表率。
嘿嘿,果然没安好心,老子怎么可能会上当?
但领导又在梯子上镀上一层金:之所以专门找他谈话呢,那是有个热心的无名人士把他举荐给了市教育局,市教育的美女局长又亲自点了他的将,这是多么高的荣耀!
朗莫还是不为所动,荣耀不能当钞票花,老子又不是山鸡,凭什么非得我往山沟里跑?谁爱去谁去。
他张口就要拒绝,但校领导却极为迅速地抢在他说‘不’之前说:听好!朗莫同学,局长说了,如果你愿意去,就直接当校长!
校长?
虽说山区是偏了点,可刚毕业就能当个校长,学校的一把手,啥事都得听他的,那也算得上是美差,再说,也得给美女局长一点面子不是,人家可是亲自盯上了你,不赖!于是,他胸脯一挺,两脚一并,就像个扛着炮弹上战场炸碉堡的士兵,神情坚定而悲壮的说:我定不负领导对我的信任,定不负母校对我的栽培,我去!
宣誓完毕,三分钟后他才得知,他要去的地方竟是个村,小山村,叫峰花村。这让朗莫当时就懵了,在他的意识中,这个校长,再差,怎么也得是乡镇一级中学的吧,咋会是个村?
他问领导,是不是搞错了,校领导说,没错!他要去的地方就是峰花村。
校领导办公室的墙壁上有一副中国地图,朗莫就问,这个村子在哪里?
领导对着地图的西南方向随便指了指,说,我也不是太清楚,那边靠近边境线,手机在那里是没信号的,但是!同学,距离不是问题,条件艰苦也不是问题,只要你有一颗闪亮的红心,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
连中国电信都不去的地方,那会是什么样的地儿?
进一步了解之后,他的这个村校长,还是民办的,工资少的惨不忍睹不说,能不能每个月按时拿到都不一定,他这才觉着不对劲儿。
老子也算是个名牌师范大学的大学生,去那鸟不拉屎的村里蹲点,这是在拍励志剧吗?
美女局长确实漂亮,神似电影明星林青霞,她来学校大礼堂演讲的时候,坐在人群最后的他,远远地见过那么一回,可她根本不认识自己那,她为什么非得专门指名道姓的惦记上自个?
那只剩下一个理由:这必定是个坑。
他打算,有机会的话,找个打十二级台风的夜晚,将四眼姐姐的菊花给爆了!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光荣,是必须的,反悔,也是必然的。
所谓姜还是老的辣,朗莫这点小心思被笑容甜美的领导看了个透,朗莫的脚跟都还没离开校办公室,两名记者就进来了,对着他咔咔咔的来了几张光辉的照片,第二天,都市报上用大篇幅刊登了一篇时代楷模的文章,主角就是朗莫,文章的内容更是离谱,居然把朗莫都变成了一个奋进向上的大神。
朗莫这下子傻眼了,大骂校领导卑鄙,骂完后,他还真不知道这事该咋整,思前想后,就在他准备用抛硬币的古老方法决定去与不去的时候,有一个人,是他们学校一个曾经在那个村子插过队的老教授看到报纸得知了此事,那天,他费力不少周折才找到朗莫。
他一脸担心的对朗莫说:做人要低调,低调懂不懂?那地方,别人也许去的,你却去不得,邪得很!
朗莫很奇怪,竟然忘记了自己满腹的牢骚,问:为什么别人去的,我就不能去?
老教授说,别人什么样,我不知道,你,我最清楚,以你的尿性,去了,十有八九会惹出什么祸事来。
朗莫笑他神经过敏,我这么好的人,就是调皮了点,这能惹出什么祸事?
老教授没法子,说,假如你真的要去,切记!切记!你若想活的久点,绝不能进那座叫陨魂山的大山里,千万!千万!
朗莫更加奇怪,求解原因。
老教授只告诉他,当年他下乡插队在峰花村,有一年,队里的六个知青说是进陨魂山打猎,可猎物没打着,人就回来两个,其余的都死在山里,人怎么死的,老教授却讳莫如深,一副哀伤的样子。
至于活着回来的两个,老教授倒是说了,这哥两,一个犯了精神病,整天手舞足蹈,掉进河里淹死了。一个身体变异,全身长黑毛,变得像只电影中的超级暴力大猩猩,力气大的可以拗断拇指粗的钢筋,他用一把锄头敲碎了三个民兵的天灵盖,被警察抓走了,据说,他没被枪毙,被人关起来当了实验用的小白鼠,一年后,从监牢中又逃跑了,至今不知所踪。
老教授绰号千年老道,这个绰号还是朗莫的杰作。
在学校,老教授成天吹嘘自己精通周易八卦,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可就是没几回是预测准了的,时间久了,大家听得都麻木了。所以,朗莫就给他按上了这么个名号,可是老教授一点不生气,还和朗莫交上了朋友。
但是,老教授这次说的貌似跟真的一样,还说是亲身经历,不像是胡说八道,好奇心驱使下,这反而让朗莫最终悄悄收起硬币,下定决心去那什么神秘的峰花村走一遭,这大概是他去边疆支援的唯一原动力。
去归去,离开省会前,他给死党胖子下了一道死命令:一个月内,务必将剧情背后隐形的那个该死的白痴导演给挖出来。
如今,还没到峰花村,就碰上这个事儿,出师不利黑气重,咋办?
进退两难之际,今天,正好又是五迷乡的赶集日子,人头攒动,很是热闹,
烈日当空,在大街上毫无目的晃悠的他,忽然看见一个家伙朝着他的这个方向疯狂的跑来,后面还跟着二三十号人,大喊大叫说抓小偷。
血气方刚的他一听抓小偷,下意识的去拦,可他一手提着大皮箱,一手拎着一把吉他,不等他整明白,人家迎面飞撞过来,撞得他几乎在原地转了一个圈。
等他站稳时,那个人早就跑得没影。
紧接着,一个胖乎乎的大婶揪住了他的衣领,骂道:你这个该死的小偷,为什么偷我东西?
“我几时偷过你的东西?“朗莫一听,吓得头皮都发麻。
胖大婶毫不客气的将手伸进自己的右边裤兜!
“你想干什么?干什么?非礼本校长?”
朗莫吓了一跳,哪知道,话音刚落,胖大婶的手中貌似多了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
朗莫仔细一看,傻了,从裤兜里掏出来的不是别的,却是一个鼓鼓的钱包,但,这个钱包不是他的!
“该死的,年纪轻轻的居然偷东西,我看得真真的,跑掉的那个将东西塞进了你的裤袋,你就是他的同伙!”胖大婶挥着钱包,得意的骂道。
两人说话之间,那群追赶小偷的二三十个人陆续围了上来,将他围得死死的,他们的眼光带着鄙视,嘲笑,和愤怒。
“我不是小偷,那钱包是刚才那个小偷他....他....”朗莫慌了神。
“是他给你的吧?这么巧,为什么人家不给我却给你?”有人讥笑道。
‘我哪知道,对了,一定是那个小偷栽赃,栽赃,没错,他的目的就是为他逃跑争取时间。”
朗莫恍然醒悟。
“栽赃?这个挨千刀的蠢货,撒谎都不会!打死他!”一名凶巴巴的壮汉骂道。
这句话之后,十几只拳头在闹哄哄中举了起来。
“哎哎哎.....你们不要动手,我真的是校长,这是我的介绍信,你们看那这上面还有市教育局的大印那.....”
然而,朗校长手中的那张纸却在众人的推搡中被人夺了去,那碎屑立刻漫天飞舞....
不管朗莫如何辩解,人们的火气也越烧越旺,眼瞅着,这个倒霉的家伙就要挨一顿群殴了。
就在此时,一声清脆甜美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各位请静一静,静一静,请静一静,我可以证明,他的确不是小偷。”
数十人双眼睛扭头一看,说话的是一个被一顶白草帽遮住小半个脸的窈窕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