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之后,朗校长开始打量他的学校:学校不大,建在一缓长的山坡上,这里到处都是参天的松树。
学校总共有有三排房子,都为砖瓦结构。看上去还是新建的。其中两排房子呈直角形,这是教室。每排有三间教室,教室的中央则为一不大黄土操场。
在教室的后面那排房子矮了一大半,可能是教师的宿舍,总共有四间房。
学校的旁边,下了山坡后大约一百米的位置,有一口水井,几个村民正在井边打水。水井的旁边还有一条往南面的,弯弯曲曲的乡间小道,也不知这条清幽的小路通往何处。
学校的后面,也就是朝东的方向,就是郎莫还没进村时,看到的那座森林密布的大山。
在拖拉机的强烈噪音影响下,那最后这排房子其中一个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带着眼镜,头发灰白,瘦巴巴,胸口衣袋里插着一支钢笔的老者从里面出来。
他一看见郎莫就説道:“是郎莫老师吗?”
郎莫连忙答道:“是的,您是李校长?”
“是的是的,不要叫我什么校长,我,土包子一个,哪能比得上你一个大学生,我们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来了个大学生,你来了,我也该退位的时候啦。咦,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不小心从拖拉机摔了下来,没事的....“朗莫一边说,一边去衬衣口袋里掏介绍信,可他突然想起介绍信被人撕掉了。
“李校长,我的介绍信....”
“人来了就好,还需要什么介绍信?不必不必,大可不必那!”
李校长这边笑呵呵的说完,扭过头,像是川剧变脸一样,瞪着胡子道:“胡子,你是不是又喝酒,前些年翻车的教训还不够吗?朗校长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让全村人扒了你的皮!”
朗莫听着,一丝暖意从心头悄然而生。
”我,没喝酒,没喝酒,真的,刚才不知是谁家的母猪跑出来,我躲不及,才把朗老师摔下来的,这不是没事了吗,我先走,先走了哈,我还得卸砖呢.....“胡子急忙分辨。
说完,胡子跳上拖拉机,突突突.......地飞快溜走了。
“这胡师傅以前出过车祸?”朗莫试探着问。
“出过!出过几次了,还害死了一条人命,死性不改,还敢这样,朗莫老师,他喝酒了吗?”
“他,喝了,但不是在开拖拉机的时候喝的酒,是,是在乡里的时候,我陪他喝了一点....”
朗莫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暗暗地把那胡子骂了数遍。
“大学生就是不一样,你呀,居然帮胡子那个家伙说好话,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个师傅最喜欢的干的事情就是一边开拖拉机,一边喝酒,偶弥陀佛,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们先不管他了,我让村长收拾他去,来,去学校看看吧....”
“不必了吧,李校长,胡子师傅人还是不错的。”朗莫边说边跟着李校长巡视他的新领地。
李校长原名李金,是峰花村的民办教师,这一干就是四十年。早就应该退休了,无奈的是这学校总共就有三名教师,还是民办教师。他退下来了,孩子们怎么办?
前些年,来了好几个正规师院毕业的中专生,可是却如同走马灯一般,干不多久就逃之夭夭,最长的三个月,最短的,只干了三天,就说身体不行,开溜了。
如今好不容易又来又来了一个,而且是大学生,老校长心中在暗暗祈祷:菩萨保佑,菩萨显灵啊,但愿这小伙子能多呆一些时候。
老校长热情地把郎莫领进了他的房间。
郎莫的行李很简单,一只大皮箱,还有那把差点摔破的把吉他。兴许是和他的行礼配套一样,房间里也很简陋,只有一张破旧的办公桌,桌上摆着一些诸如开水瓶,墨汁,茶缸,作业本,书籍之类的日用品。
旁边还有一张茶几,茶几上放着一台十四寸的老式电视机。茶几边,有一张藤条制作的旧椅子。外加一张已经铺好席子和花枕头的大木床。如此而已。
等郎莫看完了房间,老校长又带着他看了看那几间新建的砖瓦结构教室。
郎莫随便瞄了瞄,教室里虽然没有装修,还是黄泥巴原始地板。但宽敞明亮,里面的课桌椅很多都是新的。他感觉这学校比他想象中的好一点。
老校长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学校的情况:学生大约有一百六十个左右,一到五年级,各为一个班。郎莫来了之后,老校长因为疾病缠身,需要休息,所以学校里加上郎莫还是三个老师,一个叫王都,本村的年轻人,一另个年纪大些,叫陈大,是南边的石墨村人,因为还要过几天才能开学,他们还没有过来。
等老校长介绍完了一切之后,他紧紧地握住郎莫的手説道:“小郎啊!这里虽然条件差了些,我们能给你准备的就这些东西了,请别见怪。但孩子们需要高水平的老师,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的村子。我听教育局的人说,你上报纸了,是主动下乡来我们峰花村的,好样的,好样的!以后就看你的了!我可是很看好你的,”
听完此话,郎莫的心里不知是啥味道。
拉着郎莫的手,老校长先让他休息休息,然后非要让他今晚去村子里唯一的饭馆吃上一顿饭,説是为郎莫接风洗尘,压惊消灾,郎莫无奈,只好答应。
老校长走后,朗莫感觉确实累了,今天几乎坐了一整天的车,尤其是那那拖拉机,把他颠簸的差点没散架,先休息一下吧。
打开那台小电视,怎么看,只能看一个台,中央一套。屋子外不是有个卫星接收锅嘛,怎么就只能收一个频道?
他跑到外边去摇那杆电视天线,不管怎么转,就只能收中央一台,该死的,老子最不喜欢看中央一套了,朗莫郁闷之极。
他想到了自己的手机,赶紧拿出来一看,千真万确的没信号!没信号意味着啥都别想,本校长回到原始社会了吗?
那只能睡觉了。
下午五点半的样子,朗莫刚醒来,老校长就来接朗莫去吃饭。
路上,郎莫好奇的问道:“校长,这峰花村位置这么偏僻,怎么会有餐馆?”
老校长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你来的时候,可曾看见村口前那条河?”
“看见了”
“这条河,叫玉女河,你别看它小,在它的下游,大约离村子四公里处,可是宽的很,哪里有个采沙场,有很多挖沙工人。有一半以上是外地人,他们很多时候,由于伙食不太好,想开开晕,都会跑到我们这里来吃饭,再往更远的南面走,还有几个不小的村庄,那些村民赶集或者平时去乡里,县里做些小买卖,都要经过我们村,走累了,也会在这里吃吃饭,歇歇脚。再加上我们村也是个大村,有两千多号人,平时也要有个休闲喝茶的地方,所以才有了这么一间小餐馆。”
“原来如此!”郎莫频频点头。
峰花村整个建筑呈长条行,村口朝西,村尾朝东。峰花村的学校在村尾,这餐馆就在村子的中间。郎莫和老校长沿着村街,走了好一会,才来到这餐馆门口。
餐馆为二层半新青砖小楼。抬头一看,一块木匾高挂在大门的墙壁上方,上面写着:笑云餐馆。
走进里面,餐厅不大,但很干净,很整洁,给人一种清新优雅的感觉。那青石铺成的地面上摆了十张古铜色四方桌,餐厅的正后面,摆了一张崭新而又现代的实木棕色柜台。
柜台的旁边则通往二楼的木制楼梯。在楼梯的顶端,则是用一块绿色带花格的方布给遮住,看不清上面的情形。
此刻餐厅里很清静,朗莫并没有看见什么人来吃饭。
老校长挑了一张靠柜台的桌子,然后大叫道:“老板娘,来客人了!”
二楼上,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传了下来:“谁啊,就来。”声音刚落,就听得木梯子咚咚咚的声音响起。
朗莫心中咯噔一声,这声应答太像上午为他解围的那声音,不会那么巧吧?朗莫的心脏没来由的一阵狂跳。
不一刻,一个穿着淡蓝色花点t恤,牛仔裤,年龄约为二十七八的女子,伴随着一股淡淡的幽香,来到了郎莫和老校长面前。
郎莫抬头一看,眼前的女子,清丽脱俗,水灵灵的眼睛始终带着笑意,微微上翘的嘴角像一轮弯月。她的身材虽然高挑,但骨架均匀,圆润之极,S线条非常的棒,细腰肥臀,凸的是恰到好处,翘的是极点饱满,鲜嫩的让人觉得可以随时捏出一点水来。
最让朗莫心跳的是,她的一头瀑布般乌黑芬芳的秀发,整齐却又随意地用一根绿色发簪竖在脑后,一种慵懒的,像是刚刚起床,处于半醒半迷糊的朦胧媚力油然而生,让人看着,会不由自主的想着她刚才躺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虽然上午的那个女子只看了一眼,但是眼前这个老板娘,朗莫觉得很像,真的很像上午那个女人!难道真的是她?
这女子一看见李金就笑道:“原来是李校长,你可是个大忙人,很少来我这里,怎么,今天有时间来我的餐馆喝茶?”
李金笑道:“老板娘,我今天是高兴,来,隆重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村学校新来的校长郎莫。”
郎莫忙起来,对着道:“老板娘,初来乍到,以后还请多多关照!”说完,不停地上下打量着她。
女子一看朗莫,忽然瞪圆了眼睛,好一阵,笑道:“咦,这么巧,怎么是你啊?”
“真的是你!谢谢,谢谢你给我解围,谢谢!”朗莫连忙站起,连连道谢。
“咋回事?你们认识?”老校长惊讶了。
"是这么回事...."
听完朗莫的叙述,老校长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哈哈大笑着这就是缘分。接着,朗莫再次道谢。
女子不好意思。连说不用。
“对了,你是怎么回来峰花村的,不是没车了吗?”朗莫好奇的问。
‘我今天出去办点事,我是借别人摩托车去的,所以,就不担心没车,早知道你是峰花村新来的校长,我就把你带回来了。”
朗莫听完,心中的暖意火速加强,初来峰花村的不适和陌生感一下子消除的干干净净。
阿兰好像想到什么,捂着嘴笑道:“你叫狼校长?”
老校长一听忙解释:他的那个‘郎’是朗朗乾坤的郎,不是大灰狼的狼。”
阿兰这才明白,于是笑吟吟地説道:“不用客气,你们读书人就是斯文,名字取得也古怪。我叫阿兰,兰花的兰,以后你叫我阿兰吧。”
“这怎么好意思......”
“没有什么不好意思,来了就是客人,不要太拘束。何况我们还有一面之缘。”迎着阿兰那清澈如梦的眼光,郎莫那刚刚平息了点的心跳又开始加速!
而阿兰的眼神不知为何,看着狼校长时,好像也闪烁几下,只是,那只是一闪而过,可是狼校长可以感觉的到,那是一道异样的闪电,这道闪电正好劈着他了。
狼校长希望那不是他的错觉,他在心里画了个十字,他在琢磨闪电中的含义到底是什么。
阿兰又笑了一下,对着朗莫道:“你们今天想吃什么?”
阿兰说完,笑盈盈的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朗莫不敢再多想,他觉得阿兰的眼睛好像会读心一样,毕竟初次见面,他应该有礼貌,好歹,你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能够如此轻浮。
“我随便,随便,呵呵,能填饱肚子就行,李校长,你点吧。”
李校长推了推鼻梁的眼睛,笑道:“你是客,当然是来点菜啊。”
阿兰笑道:“李校长说得对,你是我们峰花村的客人,理应你点菜,说吧,想吃什么?”
朗莫忙道:“什么都行,我这人好养活,好吃的就行。”
阿兰想了一下,说道:“这样啊,好吧,今天我就破例一回,我给你们抓主意,能吃辣吗?”
朗莫道:“越辣越好。”
“那好勒。”
阿兰说完,眼睑低垂,开始写单。
趁着她写单子,朗莫悄悄地望着她短袖两条白皙的手臂,直至小巧的手腕,玉笋一样的手指,还有那粉白的指甲盖,他觉得,这已经不是手了,是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阿兰唰唰唰的很快写好单子,对着餐厅旁一间房间喊道:“戴师傅,来客人了!”房间应声而开,一个留着大胡子的中年大胖子,睡眼惺忪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一看见李金,顿时道:“老校长,稀客,稀客!您来了,我得好好地给你露两手才对!”
李金忙站起身和他客套了几句,而后,大胖子一走三晃地进了餐厅后面的厨房忙乎去了。
等这戴师傅进去以后,阿兰也匆匆进入厨房,好像去帮忙。郎莫两人于是一边喝着清茶,一边聊天。
郎莫问李校长:“现在可是吃饭时间,这里的生意好像不太好,为什么?”
老校长:“你没在农村呆过,很多事情当然不了解,现在是收稻子的季节,是乡下人一年中最忙的时候,很多老人小孩都下地干活了,不到天色黑下来是不会回村的。那些采砂工,做小买卖的都回去忙农活去了,这里自然就没有什么生意,这不,连阿兰请来的帮工小翠也请假回家了,她得自己动手帮忙,我们才有的吃。”
“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一进村就没看见几个人。”
不用多少功夫,阿兰把菜端了上来,一道红烧鱼。一盘青笋炒腊肉,一碟小白菜。外加一个西红柿蛋汤。郎莫从早上就没有吃什么东西,问到这阵阵香味,早已忍耐不住,迫不及待就要动筷子。
阿兰这时説道:“要不要来壶酒,我们自己酿的米酒。”一听到酒,郎莫更来劲了,要了一壶,那壶很大,比我们烧开水的茶壶大上几号。
阿兰拿来了两个大碗,满上,郎莫闻了闻,翘拇指道:“香!”説完,和老校长碰了一下杯,然后仰头一饮而尽。喝完,咂咂嘴巴道:“确实是好酒!”説完,不等阿兰动手,自己拎起大酒壶,又倒了一碗。
老校长见状惊道:“好你个小郎,外表斯斯文文,酒量却是惊人,不要贪杯,这米酒虽然好喝,但后劲却很足。”
郎莫笑道:“不碍事,就这点酒,还放不到我。”説完暗想:‘想当年,我在学校里的时候,两斤高度数的白酒放进肚里都没事,这点米酒算什么?’
几碗米酒下肚,那大酒壶一下子就空了一半,郎莫脸不改色,心不跳。喝了好几碗酒,他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老校长见状。哭笑不得,怎么来了个酒鬼校长?阿兰见状,微笑不语。毕竟她见得超级酒鬼多了去了。
谁知,接下来,连阿兰也瞪圆了眼睛,这郎莫很快就喝完了一壶,然后又要了一壶,就如喝白开水般,一碗一碗地不断地灌下肚,惊得老校长连称:‘武松转世了,武松转世了。’直喝完两壶酒,直到肚子里实在放不下,他才罢手。
其实郎莫心里很清楚,第一次跟人家吃饭,如此喝酒,肯定失礼,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想喝酒,是心里郁闷着呢,还是这酒确实好喝,或者是受到了那胡子的刺激,又或者,他见到自己的恩人而高兴,反正他的心情非常混乱。
当时,在拖拉机上,他就想喝胡子手中的白酒,只是那样的情况下,他没那胆。
这顿饭,足足吃了两个小时,朗莫是酒足饭饱,唯一不爽的还是,他的那颗被打肿的牙齿,在吃饭喝酒的时候有些疼。
在结账的时候,老校长忙着要付账,却被郎莫一把拦住,死活不肯让他掏钱。
就在这时,阿兰走过来説道:“两位不要争了,这顿饭就算我的,好歹村里来了个大学生,不容易。”
郎莫一听,赶忙要拒绝,阿兰却笑説:“怎么,大学生,我只不过请你吃了一顿便饭而已,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们这些乡下人?”
一句话,把个郎莫顶了回去,他只好作罢。
朗莫心中却想,你上午帮了我那么大的忙,现在又请我吃饭,这人情如何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