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喵”的一声,初五那只肥猫似乎是被人声嘈杂给吵醒了,正迈着慵懒的猫步走过来,仿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围着许义的双腿转圈。
棠雪心道一声,不好!许义眼神一凛,将手里的剑用力一挥,只见一道白光从眼前一闪,初五凄厉地惨叫了一声,随着许义甩手的动作飞了出去,撞到了雕花的木门上,身上白色的毛沾满了嫣红的鲜血,睁大这一双无辜的琉璃似的蓝眼睛,浑身颤抖了一会,便一动也不动地躺着了。
“不!”棠雪撕心裂肺地喊出声。
许义回头看着她,冷冷一笑,说道:“怎么,一只野猫,你这么痛苦?”
棠雪抬起眼看着他,眼里闪烁着深入骨髓的仇恨,她人生的第十七个年头,她这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仇恨,她从来没有这么想去杀死一个人,也许之前活得太安逸了,活在旁人的羽翼下,活在美丽的谎言里。
她狠狠地盯着许义的眼睛,冷冷地说道:“你最好今天能杀死我,不然下次死得就是你。”
许义看着她,似乎是被她眼里的恨意震惊了一惊,但是只短短一瞬,便神色如常,眼里带着寒意说道:“既然你想死,那就如你所愿。”
许义刚抬起脚想走过来,有一人突然跑进来,附在许义耳边说了些什么,许义神情变了一变,冷冷扫了屋子内的人一眼,对着旁边几个侍卫下令道:“你们看着这里。”说着便甩了甩衣袖,抬起脚就走了。
此时躺在棠雪怀里的纯妃转醒过来了,棠雪惊喜地看着她,却不想她咳了一声,又不断地吐出大口鲜血,棠雪的衣摆也沾上了大片的血迹,纯妃此时已经气若游丝,孱弱得像秋雨中摇摆的落叶。
棠雪急的泪眼朦胧,手忙脚乱地想捂住她的伤口,想着帮她止血,却不怕弄疼了她,鲜血不住地从手指缝中冒出来,染红了衣裳。
纯妃颤抖着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是我娘吗?”棠雪颤抖着嘴唇,将这个问题在心底盘旋了数遍,终于问了出来。
纯妃美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可是她眼角却不断地有泪水滑落。
她抬手轻轻抚摸着棠雪的脸,艰难地开口,一字一句地说道:“对不起,我的女儿。”
棠雪梗在心里的情绪再也忍不住,她抱着纯妃的身体,哭得浑身受不住地颤抖,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
为什么上天这么残忍,终于可以找到自己的身世了,相认却是诀别。
此时纯妃的手微微动了一动,棠雪感觉到自己手里被塞了一块温润冰凉的东西,棠雪低头一看,却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纯妃握住她的手,示意她藏起来,棠雪来不及细看,便将它藏进了袖兜里。
纯妃的口开合着,像是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棠雪把耳朵凑了上去,只听到她艰难地断断续续地说道:“活.....活下去,回......安阳国,你是安阳国的公主。”
棠雪痛苦得说不出话,拼命地摇头,眼泪一直往下掉,流进嘴巴里,一嘴的苦涩。
纯妃这回是似乎真的支撑不住了,她的手垂了下去,眼睛又再一次阖上,棠雪颤抖着将手指探到她的鼻子底下,已经没有了鼻息。
在血泊中,纯妃还是优雅得像一只天鹅。
这个美得倾城的女人,一生倨傲,宠冠六宫,最终死在了这场宫变中。
棠雪看着纯妃的脸,怪不得第一次便觉得眼熟,怪不得皇帝会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原来是自己和纯妃有几分相似,而纯妃在那次帮她更衣便就看出了,自己却无知无觉。
想起这个骄傲的女人,在厨房笨拙地捣鼓家宴,数次的欲言又止,数次饱含深情的目光,棠雪这才实实在在地感受到,母爱这种对她来说分外虚无缥缈的东西。
棠雪呆呆地坐着,仿佛失去了神智,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不知道自己以后的路在哪里,寝殿里还点着烛火,可是眼前却是一片漆黑。甚至心里想着,死了就死了吧,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
棠雪神情恍惚的坐着,寝殿内掠过一个黑色的身影,周围的几个侍卫便悄无声息地倒下了。
而棠雪仍然失魂落魄地坐着,静静地看着纯妃的脸,对这一切毫无知觉,直到有一个人过来拉了拉她的衣角,轻声说道:“棠雪姑娘,棠雪姑娘。”
棠雪一脸茫然地抬头,发现竟然是李均景身边的书童,何必。此时他正在一脸焦急地说道:“可找着你了,快.....快跟我走!”
棠雪却是一动不动,嘶哑着开口说道:“我不走,我想多陪她一会......”
何必一听,顿时急了,连忙说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王爷正在外面等您!”
棠雪听到李均景的名字,心里微微动了一下,但是只是一下,却还是干坐着,看着纯妃安详的脸,一动不动地坐着,不住的流着眼泪,像是丢了魂似的。
何必看她这幅样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是扯着棠雪站了起来,拉着她的手往寝殿外跑出,棠雪被他硬生生地拖着走了好几米。
“我不走!”棠雪拼命止住了步子,还是流着泪说道。
何必一听就着急了,顾不得礼仪。扶着棠雪的肩膀,拼命地摇晃,低吼着说道:“你能不能清醒一点,纯妃娘娘帮你保住了命是让你践踏的吗?”
棠雪被他摇得骨头都快要散架了,昏沉的脑袋似乎是清醒了一点,她一脸茫然地看着何必,问道:“所有我爱的人都离我而去,我还有什么活下去的必要?”
她从小敬重的义父,刚刚举着剑想杀了她,她从小依赖的哥哥,一直欺瞒她,她终于找着自己亲生母亲了,却在刚刚躺在她的怀里死去。
她抬头看了一脸何必,看到他此刻满头大汗,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己。何必一脸着急地说:“您还有王爷呀,他还在外面接应您。”
棠雪一听到李均景,鼻头又一酸,眼泪大颗滚落了下来,和李均景两心相许,可是自己却只有一年的寿命了。
何必看到她如此,一时间也毫无办法,只能是这样硬生生地拖着她走。皇宫里四处黑峻峻的,周围的亭台楼阁的在黑夜里的影子像张牙舞爪的野兽。时不时有大批的禁卫军举着火把,走来走去地巡查,那些是许义的人。何必拖着她走一步,藏一步,棠雪在他身后木然地跟着,像是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人。
正走到一处宫门时,前方火光大盛,转角处突然冒出了一队禁卫军,何必大惊,急忙拉着木偶人一样的棠雪拐到一旁,护在旁边,藏在角落里大气也不敢出,带哪些禁卫军的火光渐行渐远了,他这才带着棠雪像是春天的土拨鼠一般小心冒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