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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是傀儡我怕谁

第一节 傀儡娃娃

夏翎醒来的时候,惊骇地发现自己双脚离地漂浮在半空中。她不安地动了动,却看到自己离地的身体悠悠飘过来,又飘过去。

这……这是什么情况?饶是她经历的怪事再多,也吓得手脚发凉,全身哆嗦。

好吧,问题是,她现在根本没有五感,身体轻飘飘的如一阵烟,仿佛随便一阵风就能被吹跑。前方有一根棕色雕龙的柱子,夏翎费劲地扭动身体飘过去,然后狠下心猛力往上面一撞——

没有预期中的碰撞声,也没有任何疼痛,身体毫不费力地就从柱子中穿了过去。

夏翎吓傻了,哆嗦地自语:“怎么会这样?难道我真的死了?”她举起手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身体,“现在的我……是鬼魂?”

“似锦。”突然,一个男子的声音打断了夏翎的惶恐。

她低下头去,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在一个密闭的石室中。石室的构造很奇怪,三面和天花板都用青方石紧密叠合,唯有西面垂挂着影帘。影帘是附加了水灵力的帘幕,能比水面更清楚地照出人像,其功用就相当于现代的镜子。

夏翎努力地飘到影帘前,失望地发现,果然什么都看不到。

石室的正中央是一个冒着热气的温泉,温泉旁斜倚了一个男子,青衣赤足,长发披散,刚刚发话的就是他。

男子的话音刚落,平静的温泉表面忽然荡漾开一阵涟漪。紧接着,一个纤细的人影伴随着弥漫的雾气从温泉中窜出来,水花四溅,修长曼妙的身体在朦胧中曲成美丽的弓形。

夏翎呆呆地看着那出水“美人鱼”,一刹那间只觉头脑一片空白,连身死变鬼的恐惧都抛到了脑后。

那实在是个精致美丽到无法用言语描绘的女孩。栗色卷曲的浓密长发滴着水垂挂在胸前,遮住了她不着寸缕的完美身体。

裸露在外的肌肤是那样细腻白皙,就如同象牙经大师精心打磨而成的最完美作品。少女全身滴着水,从温泉中缓缓走出来,赤足踩在地上,灰黑的青石,雪白温腻的足踝,形成强烈的反差,几乎让人难以呼吸。

少女慢慢地走到男子身前,跪坐下来,轻声道:“主人。”声音当真如天籁般悦耳动听。

夏翎的目光落在那男子身上,男子身材修长,五官俊朗,倒也不能说不出色,只是与那出水少女一比,却完全是天与地,云与泥的区别。

男子面容白皙,浑身透着书卷气。只是不知为何,夏翎的目光一触及到男子墨黑的眼眸,却只觉整个灵魂都战抖了一下。

哪怕明知道男子和少女根本看不见她,却还是感到一种本能的恐惧。夏翎知道,那是一种高阶修者对低阶修者无形的威压。

只是高阶修者的威压,夏翎以前并非没感受到过,比如她的父亲夏炎,比如天奎宗掌门黄吉,都是结单期顶峰的高手。更甚于,天奎宗传说中的元婴级长老慕容英,她也曾远远望见过一眼,却无任何一个人比得上眼前这个男人给他的威压。

夏翎屏着气,在男子面前使劲地绕了一圈,直到确信真的没有人察觉到她的存在,才松了口气。

其实,修仙者都有元神,在肉体刚死的那一刻,有些拥有强大意念的元神就会出窍。虽然不过短短几秒便会魂飞魄散,可若能在那一瞬间夺舍另一具身体,便还能活下去。

但是很显然,夏翎此刻的情况又比元神出窍复杂了几百倍。因为元神并非无影无形的,尤其高阶修者一眼就能看到并引爆低阶修者的元神。而且,她也从没听说过,有哪一个修者的元神出窍,能如她这般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飘来荡去半天而不消散的。

难道因为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连魂魄也与别人不同?夏翎苦笑地想。

只是,自己明明已脱离肉体,连魂魄都是无形无影的,竟还会被震慑到。这个男人的修为到底有多高?

这时,男子已取了一条宽大的毛毯裹住少女赤/裸的身躯。少女顺势靠入男子怀中,男子的神情温和宁静,眼底却一片冷漠。

只见他熟练地揪起毛毯一角,轻轻擦揭少女滴水的长发,仅从肢体语言上看,男子温柔细心的动作,就仿佛在宠溺呵护心爱的情人。

这真是一幅美丽而温馨的画面,如果忽略少女精致如洋娃娃般脸上那呆滞毫无生机的表情的话。密长卷曲的睫毛轻轻垂着,微遮住暗蓝色的眼眸,然而,眸底死寂一片,没有半分涟漪,脸上神情更是僵硬呆板,犹如丧尸。在这样男依女偎,雾气袅袅的暧昧石室中,一张绝美却毫无生机的脸显得如此诡异而森寒。

夏翎浑身打了个抖,这才发现,少女身上竟仿佛没有半分生命气息。她……它是什么?

擦完了头发,男子为少女穿上轻薄的纱裙,白色丝质的布料衬得少女肌肤越发瓷白如玉,莹莹若有融光。男子微笑着,修长的手指一枚枚为其扣上衣衫的扣子。

待衣服统统穿戴妥当,男子一手理着少女卷曲的长发,另一手轻轻一翻,一枚青色的珠子已出现在他手中。

夏翎“啊——”地惊叫一声,浑身竟无法遏制地颤抖着,朝那珠子飘去。

不,她根本就不知道这枚珠子是什么东西,只是魂魄好像无法控制地被吸引。难怪她刚刚想飘离那男子远一些,却艰难无比。

男子当然不知道夏翎的异状,他只是用手指轻轻掰开少女莹润欲滴的唇,将那枚绿珠塞进去:“似锦,吞下去。”

夏翎浑身又是一震,已经无法抑制地在空中狂飙乱走。心中有种难以诉说的不详预感,仿佛只要那叫似锦的女孩吞下这枚绿珠,就会有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

“不要吞!不要吞!”夏翎一面乱飘,一面疯狂地地喊叫企图阻止少女吞咽绿珠。当然,没有人能听到她的声音。

男子手抚着下巴,眼中光芒若有所思:“这是我前几日无意中得的法宝残片,冰冻不裂,火烤不化,剑砍不碎,就是我的幽冥神雷也拿它没辙。吞下它的人都是不消片刻便即毙命,尸体如水汽蒸发,不留半点痕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男子深邃的目光看着少女完美秀丽的脸庞,嘴角的笑容充满兴味和残忍:“似锦,作为一具独一无二的元婴级傀儡,我想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元婴级?傀儡?!夏翎一下子惊呆了。

那少女竟不是真人,而是一具傀儡,而且还是拥有元婴级实力的傀儡?!

不,不会吧?她又不是没见过傀儡,虽然高阶傀儡也是稀罕物,却并非没有。天奎宗长老慕容英就有一具与结单期修者不相上下的傀儡,其实力之强大让门内所有长老提起都胆寒。

可是,夏翎明明记得书中写过,傀儡是不可能达到元婴级的。因为没有灵魂与元神的躯壳根本无法凝结元婴。更何况,无论是炼尸而成的傀儡还是炼材料而成的傀儡都会面目全非丑陋不堪,怎么可能如少女这般完美绝丽?

还未等夏翎从胡思乱想中抽神出来,傀儡少女忽然浑身一颤,猛地仰起头。那双美丽的墨蓝色大眼圆睁着,死死瞪着半空中的夏翎,随即爆发出五颜六色的七彩光芒。

夏翎只觉意识骤然涣散,灵魂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吸引力,不由自主地就朝那少女飘去。

“啊——!!”伴随着越来越强烈的吸引力,夏翎终于无法支撑,惨叫一声,如流星般地没入少女体内,短暂地失去了知觉。

“似锦……”

“似锦?”

“常似锦!”

“是!”夏翎猛地睁开眼,然后听到自己用悦耳却机械的声音说,“主人。”

男子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只是眼底依旧冷漠无情:“看来短时间内是看不出什么效果了。不过,这具身体没毁就好。”

温暖的指腹轻轻划过夏翎的面颊,声音柔和而低沉:“似锦,若是少了你,我大概会很寂寞吧。”

夏翎强忍住避开那手指的冲动,心中直有飙泪的冲动:我居然穿成了傀儡!傀儡!傀儡……还碰上这种变态的主人,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第二节 主人闭关

男子没有再多说什么,神情淡然地启动机关,东面的墙上旋即便出现一扇门。

夏翎只觉脑中忽然被注入一股细微却绝不容抗拒的意念——跟我来。

此意念一起,她的身体便在短暂的一瞬间失去了控制。夏翎又惊又惧,知道这是因为傀儡绝不能违背主人的铁律,让她身不由己。然而,别说她此刻根本无法抗拒,即便真的能摆脱控制,处境也只能更危险。

早就知道这个男人是强大的,但透过少女傀儡元婴级的强大感知,却只让夏翎更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难以反抗的可怕威压。

这个男人绝不是自己可以抗衡的,他究竟是什么人?

夏翎一面惴惴不安地瞎想,一面努力维持着自己机械冷漠的面容,暗暗祈祷千万别在这个男人面前露出破绽。

走出石室,又绕了几个弯,走了一段长长的阶梯,再开启一个繁复的机关,夏翎终于见到了二次重生后的第一缕阳光。

她差一点就要举手挡住微微刺痛的眼睛了,幸好及早醒觉过来,连忙握紧拳头,眯了眯眼再睁开。

好一栋清灵典雅的宅子!灵脉、玄池、仙草、古树,一样不缺。花絮飘飘,清香随风,空气中又弥漫着浓郁的灵气,这真是一个修仙者居住的福地。

“恭迎主人!”整齐划一,充满威慑力的喊声让夏翎叹为观止。

早在走出石阶的时候,她就看到了院子中垂首站立在两旁的数十个人。这数十个人中有男有女,男子多俊秀出尘,女的多清雅脱俗。尤其站在最前面的两个男子,都穿着素色的锦袍,身形俊秀挺拔,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光看那两张脸,就足以让女人神魂颠倒。更为难得的是,两人的长相一模一样,竟是对罕见的孪生修仙者。

只是细细看去就能发现,站在左边的男子,眉目柔和,嘴角时刻挂着亲切的笑容;而站在右侧的男子却一脸冷峻,双唇紧抿,浑身充满杀机。

只见左首那温和男子上前一步恭敬道:“主人,您需要的天心玉,寒池金蟾和九曲灵澜都已备妥。请问您打算何时闭关?”

傀儡似锦……如今也是夏翎的主人点头道:“我的幽冥神雷与青阳剑诀都已达到第九重,九九归一,想要冲破第十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从今日起,我要闭关,多则三年,少则一年。府里的事皆由你负责。至于布在晋南的那条线……”

主人抬起头望向孪生子中冷漠凶悍的那个:“一切照计划进行即可。”

那冷面双生子连忙点头道:“我会与凌箫保持联络。”

夏翎在一边神情麻木地听着,心里却如惊涛骇浪般翻腾:那变态男……主人需要的东西,她只是听说过天心玉。可光是这个天心玉就已经够让她震惊的了。

传说,天心玉是上古神祗用九九八十一棵万年古树天覃的精元炼化而成的一块巨石,具有凝神定心,强魂健魄的作用。但它最神奇的功效,却是天覃精元天生对心魔的克制作用。要知道,无论天赋多么禀然的修者都会遇到瓶颈,而瓶颈是滋生心魔最肥沃的土壤。

心魔与魔修截然不同,魔修只是一种有别与传统功法的修炼途径,顶多残忍一点阴暗一点,却终究出自修仙者的本意。心魔却是每一个修仙者的噩梦,因为一旦被心魔吞噬,轻则法力全失丹田破碎,重则神智泯灭元神消散。

而天心玉能成为所有心魔的克星,足可见其珍贵和重要。传说,当年只要是盘坐于天心玉上修炼的人,修仙速度要比其他人快一倍不止,而且绝不用担心瓶颈。然而,也正是因为天心玉那逆天的能力和珍贵,在一千多年前终于因为众人的贪婪和抢夺而碎裂,并掉落在五湖四海。到如今,能寻到的天心玉自然是少之又少,灵气还未散尽能用于克制心魔的,更是屈指可数。

可夏翎听那温和双生子的语气,却仿佛天心玉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普通法器一般,而另外两件东西她更是听所未听,闻所未闻。这让她如何能不震撼,震撼之余又越发惶恐。

这些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他们刚刚提到晋南的那条线……晋南不就是夏家和天奎宗所在的修仙国界吗?难道这里不是晋南?自己到底飘到了哪啊!

夏翎越想越忧心忡忡,惶恐不安。总觉得凭自己这般不起眼的炮灰角色,根本不该和这种大人物野心家有半分纠葛,可偏偏却附身于傀儡娃娃,身不由己……唉,希望今后不会落到死无全魂的地步吧。

“似锦,这一次你不用随我闭关了。”主人低沉的声音突然传入夏翎耳中,“府中的事你帮着柳笙,柳箎照应,随时听我调遣。明白了吗?”

夏翎一惊,方醒悟过来他是在跟自己说话,连忙维持着呆板的表情,淡淡道:“是,主人。”

主人看着恭谨顺从的她,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冷光,然而待夏翎回过神,却又发现什么都没有,主人的眼依旧如万年幽潭般深不可测。

主人闭关了?真的闭关了?而且一闭就是几年!

夏翎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回头望望再次关闭的石门,和周围空荡荡的庭院,实在难以置信自己居然这么容易就逃过了一劫。而且,至少在短时间内都不会有危险。

“常……常前辈,厢房已经准备好了,请问你要现在过去吗?”

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夏翎回过神,才发现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个年轻漂亮的女修,低眉顺目地跟她说着话,神情忐忑,又充满敬畏。

“什……”夏翎一呆,条件反射地就想问“什么厢房”,幸好及时醒觉过来,连忙板着脸,冷冷道:“去吧。”

女修脸上一喜,忙快走几步在前带路。

夏翎默默跟在后面,看着前方女修苗条的背影,心中暗暗思量:看来,除了主人,其它人并不知道常似锦的傀儡身份。而且,更因为似锦的元婴期修为而对她敬畏不已。

如果说,炼气期与筑基期的差距,是凡人与修者的分水岭;那么,元婴期就是从修者进化到半神,从低阶进化到高阶的质的跨越。至于真正成神的化神期,却只是一个传说,至今没有一个人能够达到。

在这个世界,修仙的凡人千千万万,能筑基的一百个里才能有一个;而能凝结元婴的,却需一万个里才能有一个。哪怕元婴期修者的神通再差,也绝不是低阶修者能对抗的,这几乎是铁律。所以,夏翎完全能理解她们对常似锦的敬畏之情。

只是,如此一来,自己要怎么打听那个变态主人的身份呢?

“前辈,就是这里了。”女修打开一间偏僻的房门,低声道,“因为前辈总是与主人同居同食,所以虽然这厢房一直为您备着,却未曾好好打理,希望前辈不要嫌弃简陋。”

夏翎往这间“未曾好好打理”的厢房中望了一眼,忍不住咋舌,如此奢华高雅的厢房还要算简陋,那她以前住的洞窟,岂不是要算猪圈了?

夏翎努力绷住脸,点头露出赞许之色:“已经很不错了,谢谢。”

女修先是一怔,随即露出惊喜激动之色,结结巴巴道:“前……前辈喜欢就好。您,您还有什么吩咐吗?什么事都可以。我……我一定会努力办好的!”

女修俏丽的圆脸红扑扑的,双目因为激动兴奋而晶莹闪烁,整个人看上去说不出的娇艳可爱。

夏翎抿着嘴点点头,迅速转身进屋。她怕自己再面对这样如小狗般可爱期盼的眼神,就会绷不住常似锦这张冷脸了。

虽说没人知道这具躯壳是傀儡,可是瞧众人的态度,从前的常似锦在她们心目中定是个冷漠无情的人,自己若突然变脸,定然会引起她们怀疑。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只要能活下去,谁都不会想死,哪怕她已是三世为人。然而,另类必诛的法则,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的。

所以,无论何时她都要谨记:忍耐再忍耐,小心再小心。哪怕真的要改变常似锦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也必须一步步来,切不可操之过急。

【傀儡娃娃小贴士】

灵根属性:主要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种,遵循五行相生相克之道。其余属性均为变异,如金变异为雷,木变异为风,水变异为冰。

神通:修者拥有一定的修为基础后,单独习得的攻击防御辅助等技能,主要用于实战,与修为的提升并无联系。

第三节 未雨绸缪

这一晚上,夏翎睡得很不安稳,一忽儿梦到自己摔得粉碎的身体被陈师姐肆意踩踏,一忽儿又梦到自己的身份被主人发现,惨遭肢解。

从噩梦中醒来,窗外一片漆黑,夏翎却不愿再睡。在昏暗的房间中,一切显得那么静谧,没有山间的风雨声,没有师姐妹打呼磨牙的声音。房中充满芳香,锦被柔软而温暖,却为何没有一点欣喜,反越发得觉得寂寞孤单?

夏翎坐在铜镜大小的影帘前,看着影帘中少女鲜嫩娇美如鲜花般的容颜,长长叹了口气。元婴期的实力就是好啊,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自己都能把房中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五官在下意识中凝结了薄薄一层灵力,变得异常通透灵敏。

也不知是因为似锦的修为太高,还是傀儡的特殊体质,一夜噩梦没有在少女精致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反在昏暗的光线映衬下显得越发璀璨夺目。

“似锦……常似锦。”她的手指轻轻划过影帘,带起一阵涟漪,散乱了少女完美的影像,“以后再也没有夏翎,只有常似锦。”

夏翎闭了闭眼,脑中闪过十七年来的一幕又一幕,从带着前世记忆的婴孩,到家族败落时的少女;从人人巴结的夏家千金,到为生存挣扎的外门弟子。苦也好,累也好,酸也好,甜也好,十七年的一切,都已成为过眼云烟。

因为,无论这里还是不是原来的时空,无论这个身体的主人是人是鬼,无论前路有多可怕诡秘,她都要活下去!想活,就必须忘记过去,向前看。

夏翎轻轻笑了笑,平静下来的影帘中露出少女倾国倾城的笑容:“其实,情况也没那么糟。至少,这具傀儡有着强悍的实力;至少,我不必再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了。”

纤纤素手猛地一拨影帘,遮住那银光闪烁的镜面:“睡觉睡觉!今朝有觉今朝睡,明日忧来明日愁。想那么多做什么!反正变态主人至少要闭关一年,谁知道一年以后会怎么样。”

想通了一切,夏翎不再烦恼,倒头就睡。

她决定了,明天就去那个变态主人的藏书(宝)室逛逛,什么都是虚的,只有提升自己的实力最重要。现在的她,空有一身修为,却不会任何神通。回头若是被主人当作先锋派上战场,就算不成为炮灰,也必然露出破绽。所以,哪怕时间并不紧迫,她也必须未雨绸缪。

而且,她也希望能在藏书室中,知道傀儡主人的来历,虽然希望很渺茫就是了。

这一回,夏翎一觉睡到了自然醒,天光大亮。她洗漱完,在影帘前比照着之前看到的傀儡表情塑造出冷漠无情的冰山美少女形象,这才推门出去。

其实,作为一个元婴级的修者,根本不需要睡觉吃饭,甚至连清洗也非必要,或者用法术完成。奈何夏翎这个底层小市民,过惯了凡人的生活,至今仍适应不了半神的状态,所以总不自觉地按照原来的步调生活。

揉揉平坦的小腹,虽然不饿,但是不吃早饭,还真不习惯啊。

夏翎无奈地叹气,看着空荡荡,充满灵性仙气的院子,沮丧地放弃了向人询问厨房在哪的念头。不用吃喝,自然也不用拉撒。所以,她敢打赌,这个院子中根本不会有厨房茅厕这等“肮脏下流”的凡俗处所。

宅院中确实很空荡,只有零星的几个男修走来走去,却也是行色匆匆,似乎只是在某处领了东西,领完就回自己的居所。

夏翎很能理解这样的生活状态,以前在天奎宗也大都如此。修仙者比凡人更长命,比凡人拥有更多的天赋神通,却也比凡人更渴望长生和力量。所以,他们必须珍惜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来提升自己的修为,否则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中,他们的下场可能比凡人更凄惨。

来往的男修们看到了夏翎,神情有一瞬的呆滞和惊艳,转眼却马上变为惶恐不安。

夏翎一面想着难道常似锦从前接受主人命令教训过他们,一面仍是木着脸走到离她最近的一个男修面前直截了当地问:“藏书阁在哪?”

“藏……藏书阁?”男子的身体筛糠般颤抖着,双颊通红,也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恐惧,目光时不时瞟过她,一接触她的脸,又急急撇开。

夏翎微微皱起眉头。

男子心中一凛,迷乱的神智终于清醒过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结结巴巴道:“您……您是说主人的墨兰轩吗?”

墨兰轩?是藏书室的名字吗?夏翎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暗自腹诽:不就是书房吗,还非得取个如此骚包的名字;人那么阴邪就算了,还偏学人附庸风雅,不伦不类,果然变态!

男修自然听不到夏翎的心声,连忙一指前方道:“沿着这个走廊,往前走,打开机关,顺石阶下到二层,向前走十步,推开左手边的门,再……”

男修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夏翎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是院子还是迷宫啊?

她连忙打断男修的描述,冷冷道:“带路。”

男修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不……不!我……小的哪有资格私自去地宫,更别说墨兰轩了。柳总管知道,会杀了我的!不,他会剥了我的皮!”

“柳总管?”夏翎皱眉,“在哪?”

男修小心的看看她美丽冷漠的脸,见她并没有勃然大怒,才大着胆子道:“这个时候,柳总管应该在房中修炼,就是前院左手边第一间。”

夏翎冲他点点头,低声说了句“谢谢”,便即转身离去。

男修呆呆地站在原地,忽然难以置信地甩了自己一巴掌,附着灵力的手掌刮到脸上,火辣辣的疼。他“啊——”地叫出声来:“不……不是梦?!”

刚刚站在一旁的男修都围了上来,脸上都是梦幻般又羡又妒又迷乱的表情:“傅尧,常前辈刚刚都跟你说什么了?”

傅尧摸着自己生疼的脸,魂不守舍地喃喃道:“问路……柳总管的房间……”顿了顿,他露出比所有人更迷乱的表情,“前辈跟我说谢谢……她居然跟我说谢谢!”

其它男修们纷纷露出震惊的表情。常似锦究竟是何方神圣没有人知道,可光看她深不可测的修为,和主人对她的亲厚程度,就可知其身份的与众不同。

几十年来,主人身边的女修换了一拨又一拨,那些女人虽不若常似锦的出尘脱俗,却也都是娇艳妩媚,各擅胜场,却唯独这个常似锦从未被主人抛弃过。

两人的关系不似双修道侣,却也不似臣属,严格来说,常似锦就仿佛主人的影子,如影随形。若非她那完美无暇的容颜,和不断增强的元婴期恐怖修为,他们几乎都要以为常似锦是主人的傀儡了。

除了主人,常似锦对任何人都不苟言笑,视如无物。曾有不识好歹的修者跑去搭讪,只是碰到她的衣服,就被她残忍地撕裂了肉体,捏爆元神。那可怕的场景,深深烙印在每一个人脑海中,让他们自此以后对那张倾城娇容惊艳之余,却再也不敢有任何亲近之念。

如此这般,也难怪这些男修们听到傅尧的话,会如此震惊和艳羡了。

“柳总管的居所我也知道啊!怎么不来问我呢?”

“傅尧你这小子太奸诈了,是不是故意走得离常前辈近一点,好趁机搭讪啊?”

“常前辈,真的好美……”看着常似锦消失在远处的秀美背影,一个男修发出叹息般的感慨,“而且,越来越美。”

这声感叹,得到了所有男修的一致认同。又对着好运的傅尧嫉妒怨念了一番,才各自散去,回房修炼。美女虽好,终究不是自己的,修炼才最实际啊最实际。

唯有傅尧还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早已看不到人影的远方,久久无法神魂归位。

第四节 墨兰轩

夏翎直到拐过弯,不刻意凝神再也听不到那些男修的惊叹议论声,才停下脚步,犹豫着要不要去找那柳总管。

从昨日变态主人的安排中,她已大致了解,所谓的柳总管,应该就是那个笑的比较温和的双生子了。可是直觉的,夏翎感到这个人并不好糊弄,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被看出破绽。

去,还是不去?

那个地宫,地势复杂,充满机关。如果乱闯,触动了机关还是小事,若是惊动了闭关的主人,那真是死一百次也不够了。

当然,她也可以离开这个园子去外面闯闯。可是一来,她终究逃不出主人的掌控;二来,她相信没有什么地方的宝物和秘籍会比这个神秘变态主人更多更珍稀了。

所以,思量片刻,夏翎终于还是决定去见柳总管。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更何况,这一年难得主人不在,她想有所行动,就必然会跟柳总管有牵扯,难道一年两年都避而不见吗?那岂非太被动了。

做好了心里建设,夏翎便再不犹豫,快步走到柳总管的房门前,也不敲门,直接推开设了结界的房门。当然,这个结界大概只是示警作用的,对常似锦的浑厚灵气来说更是有等于无。

房间内正打坐修炼的,果然是那个温和儒雅的双胞胎柳笙。粗暴的开门声打断了他的修行,抬头看到夏翎,眼中闪过惊讶之色,但却马上镇定下来,起身恭敬行礼:“常前辈。”

夏翎听他叫自己前辈,就知道他的修为肯定没有自己高。可悲催的是,她拥有着元婴期的灵力,却完全无法看透别人的修为层次。这就是踏踏实实苦修和天上掉馅饼的区别啊!空有一身灵力,却根本不知道怎么运用。

见夏翎冷着张脸不答,柳笙也不由有些踌躇和不安,低声问:“不知前辈有何需要?”

夏翎开门见山道:“带我去墨兰轩。”

柳笙一愣,眼中闪过诧异之色,却又瞬间敛去,点头道:“前辈请跟我来。”说着,便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领路。

夏翎是天生的路痴,虽不到找不着回家路的地步,却拿复杂的地形一点辙也没有。所以,一路跟着柳笙,她虽努力想要记住路线,却总是记了转弯,忘了机关。到最后,只得放弃。打定了主意,每次来都叫柳笙带路好了,反正她是前辈嘛!尊老爱幼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

“前辈,到了。”柳笙突然停下来,夏翎想得入神,一个不慎便撞在他背上。

柳笙诧异地回过头,却见秀美不可方物的少女正站在两步远处看着他,皮肤如最完美的陶瓷般白皙晶莹,神情却冷漠淡然,仿佛不带一丝人类的感情。

柳笙一下便怀疑方才那一撞根本是自己的错觉,他疑惑地转过身,用灵力轻轻拂开墨兰轩的结界,谦恭地道:“前辈请进。”

夏翎强忍着去摸自己被撞疼的额头的冲动,点点头,迅速闪身进去。那遁速快得如一阵风般,根本看不清楚身影。

柳笙合上结界,越发确定刚才的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他摇摇头,转身离去。至于常前辈能否顺利离去,他根本就不担心,这种结界,哪能困得住元婴期修者?

然而,柳笙却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个决定,竟将路痴夏翎困在墨兰轩中,整整八个月。以致于后来夏翎每一次看到他,都有掐死他的冲动。

夏翎一走进墨兰轩,就被这个比想象中庞大数倍,豪华数百倍的“书房”惊呆了。

与其说墨兰轩是藏书阁,不如说它是多功能厅。在这个巨大的空间中,以附着了灵力的屏风相隔,各成结界。从左至右,分别是藏书室,藏宝室,原料堆放室,炼丹房,炼器房和试练厅。

这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石室,而是存在于另一个时空的芥子空间。芥子空间就相当于一个虚拟空间,安全不占地不消说了,更弥足珍贵的是它的可移动性。如果这样一个芥子空间拿到交易坊市去拍卖,绝对能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而对于夏翎这种小市民来说,芥子空间这种逆天的宝贝更是传说级的灵宝,连存在与否都难以确定。想不到今日不仅看到了,还能游走在其中,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置身于这样一个宝山中,饶是夏翎再镇定,再早有准备,也不由心脏砰砰乱跳,无法抑制自己紧张兴奋的情绪。

她压抑下激动的心情,首先走入藏宝室。对任何一个低阶修者来说,功法和原料都远比不上实实在在法宝的吸引力。哪怕明知从长远来说,法诀要比法器值钱的多,但是低阶修者往往寿命不长,又常常挣扎在生死存亡的边缘,能有什么比立竿见影增强实力的法宝更让他们垂涎和渴望的呢?

而作为一个实实在在绝对不掺半点水分的低阶修者,夏翎虽然突然拥有了强大的元婴级修为,却始终难以摆脱掉十七年来身为弱者的认知。以致于,第一反应就是搜刮一件趁手的法器,好在关键时刻保命。

然而,一走入藏宝室,夏翎再次被震惊了。然后便是出离的愤怒和无法抑制的国骂。

如果说,芥子空间的出现只是让夏翎有梦幻般难以置信的感觉,那么这间杂乱无章,法器灵宝堆得到处都是,神器珍宝如垃圾般东丢西落的藏宝室,就实在太太太折磨人理智了。

一卷至少十米长的捆仙索,被随意丢在墙角。当年她爹夏炎得了三尺,就宝贝的不得了,连她母亲都不让碰一下。

如玻璃弹珠般散落在桌上的聚灵珠,金木水火土,五行属性应有尽有。这里的每一颗珠子,拿到坊市,都能卖到天价。

翻天印,龟灵甲,黑风旗……许多夏翎只在古籍中看过图谱的通天灵宝,统统都遭受同样的命运,被遗弃在柜子的一角。如果不是芥子空间中不会有杂质,相信早已落满灰尘。

……

这些在整个修仙界被人视若珍宝,你抢我夺的宝物,这些夏翎一辈子连想都不敢想更别说得到的法宝,居然统统被这个变态主人如垃圾般丢在芥子空间中。

他们知道这个修仙界有多少人为了一件三品法器拼死拼活,舍命搏斗吗?

他们知道一个炼器师需要耗费多少精力才能升一级,又是升到多少级后才能炼制出一件有灵性的法宝吗?

几百把飞剑在房中央叠成了小山,大部分灵气早已黯淡,但也有十几把飞剑,哪怕常年累月的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芥子空间中依然顽强的释放着凌厉的剑气。夏翎拿下最上头那一把,触手冰凉有如寒玉,上面赫然写着“夕阙”二字。

天哪!夕阙,居然是夕阙!夏翎拿着剑差点昏厥过去。

那可是修仙界十大神器之一,传说被上古风神附灵的圣剑——夕阙啊!居然被用来堆小山,这个变态到底要败家到什么地步才知道节制啊!

这一刻,夏翎深刻体会到了那些仇富群体的过激举动!各种羡慕嫉妒恨心灵扭曲不解释,有些人,就活该被雷劈死以平民愤!!<(‵□′)/

【傀儡娃娃小贴士】

法宝品阶:一到五品法器(可炼制),灵宝(宗师级可炼制),神器(大宗师级可炼制),通天灵宝(古修士遗宝),太古神器(古神附灵)。PS:非战斗类法器品阶另算。

衰老程度:修士筑基后,衰老开始缓慢,平均五年相当于凡人一年;结丹后,平均每十年相当于凡人一年;元婴期后,容颜变化基本停止。

第五节 离风剑诀

仇富归仇富,愤怒完了,夏翎还是得回到现实。她依依不舍地从藏宝室退出来,转到藏书室。

夏翎知道,自己此刻最需要的,根本不是那些驾驭不了的神器法宝。而是尽快了解自己的处境,熟练应用自己本身的灵力。

藏书室里的古籍玉简一样多得让人泪流满面,却明显比藏宝室整齐有条理多了。甚至,对于不同类型的书籍,比如炼神的、炼体的,炼丹的、炼器的……统统做了细致的归类。

夏翎一面腹诽,一面仔细寻找,虽然那些功法秘诀都很吸引她,但此时此刻,她最想要看到的,还是记载这个神秘主人来历的书籍。比如在天奎宗,就有专门记载天奎宗历史和历代出名人物的玉简。

然而,找了整整半个时辰,别说是透露主人来历的,便是一本跟这个神秘宅院有关的书都没有。夏翎无奈之下,只得放弃。毕竟这里的书实在太多了,如果真要一本本找下去,恐怕十天半个月都找不完。

撇开探究主人身份的执念不谈,如今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恢复似锦原有的实力,以求日后自保。于是,夏翎开始耐心地寻找记载各种功法的玉简和元婴期修炼心得相关的书籍。

时间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过去,芥子空间中有着浓郁的灵气,并不容易让人意识到时间的流逝。再加上筑基期以上的修者就不会再感觉到饥饿,所以夏翎沉浸在这些珍贵的书籍中,完全忘记了时间。

也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夏翎终于放下最后一块玉简,陷入了沉思。

原来,元婴期的修者在这个修仙界中,远比她想象的珍稀和强大。变态主人的藏书室中记载功法的玉简有上百个,她居然能修炼其中百分之七十的法诀。

天有五行,分时化育,以成万物。

世界万物都脱离不了五行的范畴,凡人修行更是被局限在自己所属的五行中,相生相克,循环往复。修者本身五行属性越杂,修仙难度则越大。所以,大部分低阶修者都会选择一些与自己本身属性相辅相生的五行功法进行修炼。

然而,修者一旦晋级元婴期,却等如跨入了一个全新的领域。

他们的肉体被洗髓易筋,不再局限于简单的五行之中。不止对天地灵气的吸收毫无阻碍,更能通过体内元婴将五行灵力随意转换,即为天地神通——五行顺生。

这也是为何,结单期巅峰的修者竟无法接下元婴初期修者随手一击的原因。

许多人都不知道元婴期修者能冲破五行,只因大部分踏踏实实从炼气期走到元婴期的修者,都不会放弃自己原本修炼的五行功法。

毕竟,重新修炼一门陌生的功法,直到领会神通,要耗费不少的时间,比起精练自己本就强大的神通来说,实在得不偿失。

但这一点对夏翎来说却没有任何为难,只因已经成为傀儡的常似锦肉体根本没有明确的五行属相。她又完全不知道常似锦从前拥有的神通是钉是铆,所以,无论选择何种功法来修炼,对她来说都没有区别。

当然,神通贵在精不在多,这个道理无论摆在哪都一样。所以,哪怕夏翎能修炼再多的功法,领会再多的神通,她也只准备在其中挑选几种最适合自己的认真揣摩。

首先是剑诀。

几乎是一看到《离风剑诀》这四个字,夏翎就联想到了那把上古圣剑——夕阙。同样是木属性,同样是对风灵力的运用。夏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枚玉简。

离风剑诀是一种注重身法和剑意的法诀。前三层只是招式的阐述和心法的领悟,任何修者都能完成。但是从第四层开始,就必须要修炼者领悟剑意。剑诀的威力,也是到此时才真正体现出来。

修炼到第五层的修者,本身的遁能比同阶修者快一倍;到达第六层后,更是能幻化出风影分身,其实力相当于本人七成。第九层以后,修者能通过灵力的大量消耗施展离风影遁,瞬移百里……

夏翎越看越激动,这离风剑诀,实在是逃命保身的必备良方!无论是风影分/身还是离风影遁,都是强大到逆天的神通。再加上相互增幅的夕阙剑,简直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

毫不犹豫地选择剑诀后,夏翎又挑中了一本叫做《般若纵横》的古籍。

这本古籍全书呈墨黑色,书中法诀以泛着莹光的鳞粉写就。黑白交错,相互衬托,犹如纵横密布的围棋棋盘,看久了竟会有晕眩之感。

与其它玉简书籍不同的是,这本《般若纵横》中没有任何功法描述,只记载了一种奇怪的防御神通。

利用自身灵力,拂动周身金木水火土五气,横切竖划,布下般若符阵。此神通练到极致,般若法阵无坚可摧,无刃可破。

笔者在文中更是大言不惭地称,般若配合纵横,将为天下第一防御法阵。但奇怪的是,书中却只记载了般若符阵的布置方法,对更强大可怕的纵横符阵只字未提。

夏翎重新回到书堆中,又寻了几块记载强大攻击神通的玉简,统统与离风剑诀丢在一起。这些功法,学不学倒无所谓,不过有备无患嘛。

夏翎喜滋滋地想着,又跑到修炼心得区,翻看各修为层次的前辈们留下来的宝贵经验总结。

修炼心得记载的形式多种多样,有随笔型,日记型,理论总结型,五花八门,应有尽有。比之枯燥单一的法诀精彩了何止百倍。夏翎一本皆一本看得津津有味,难以自拔。不知不觉,竟看完了芥子空间中所有结丹期和元婴期修者的修炼心得。

当放下最后一块玉简时,夏翎仍觉意犹未尽,浑不知自己已在这个封闭的芥子空间中待了半个多月。

虽然这段时间她从未修炼,却得到了许多弥足珍贵的经验和理论知识,比之打坐修炼所得,有过之而无不及。

至少,她知道了如何通过分辨低阶修者的气息确认他们的修为层次;知道了如何更好地吸取并净化灵脉灵石中的灵气为己用;知道了如何在战斗中更有效节省的运用自己的灵力;也知道了如何辨认一些高阶的神器法宝……

比如常似锦左手上戴着的这个手镯。

夏翎举起自己的左手,雪白纤细的手腕上扣着一个不起眼的银镯。镯子的颜色暗淡无光,雕刻的花纹间甚至隐隐可见锈迹。可谁又能想到,这个名叫“迷藏环”的不起眼银镯,竟是件四品的空间类法器。小小一个银镯中,能藏下整整一个城镇的东西。

夏翎在迷藏环中摸索了一遍,发现里面除了几百块二品晶石和十几个空白玉简,其它什么都没有。

这让原本准备好大发横财的夏翎很是郁闷:傀儡就是傀儡,主人不吩咐,就不知道自己多捞点油水,白白浪费了这个巨大的藏宝库。

至于那几百块二品晶石,拜托!见识过了那堆成山的法器法宝后,谁还能对几块中阶晶石产生赞叹?

当然,也不是没有坏消息的。

经过这段时间对“傀儡”这项生物的深入研究,夏翎终于得出了一个最悲观的结论。

那就是主人对傀儡无视领域空间的绝对控制权。

除非主人死亡,或者种在傀儡体内的神识被驱逐,否则,无论傀儡在哪,只要主人动念,傀儡就一定得誓死遵从,绝对打不了半点折扣。

但想要驱逐傀儡体内主人的神识,至少在达到化神期前,根本就无异于痴人说梦。而据夏翎所知,在整个修仙界,数千年来能达到化神期的修者,一个也没有!

夏翎一向都是随遇而安的类型,该当千金小姐的时候就当千金小姐,该卑躬屈膝的时候就卑躬屈膝,那种被一身霉运逼出来的环境适应能力,可是不含半点水分的。

如今既然绝了脱离变态主人的念头,便也不再纠结,只想着如何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搜刮法宝,免得到时被看出破绽或当成无辜炮灰。

“腐败,真腐败!无耻,真无耻!”

夏翎一边将那些挑出来的玉简刻到迷藏环中的空白玉简上,一边不住念叨,脸上灿烂的笑容,几乎能开出花来。

刻完所有玉简,又收好《般若纵横》,夏翎心满意足地离开藏宝室。虽然芥子空间中灵气充沛,适合修炼。可是一个人待太久是会闷死的。所以她决定回自己的温暖厢房修炼去。

得意洋洋地用刚学会的控灵术拂开芥子空间的结界,可是,刚一出芥子空间,望着漫长的空无一人的漆黑走道,夏翎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该死的柳总管,就不能等她出来了再走吗?现在让她怎么返回地面啊!!

第六节 八个月后

幽暗漆黑的狭窄走道中,两个年轻男子一前一后走在路上。

前方的男子一身白衣,玉冠束发,俊秀儒雅的脸上挂着习惯性的浅笑,边走边问:“这次招揽的修者素质如何?”

在他身后,漫不经心地走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容貌几乎与那白衣男子一模一样,只是眼角邪肆地微挑,唇含冷笑,不屑道:“还不是一群筑基期的废柴。要修为没修为,要毅力没毅力,不调教个两年,养着也是浪费晶石。”

白衣男子回头半是责怪地瞥了他一眼,摇摇头,却未说什么。

芥子空间的入口已到,男子停下身用灵力拂开结界,率先走了进去。

身后的黑衣男子冷笑一声,随后跟进,一面还不忘讥讽:“这种垃圾,也就你会去照拂,还为他们挑什么法器。要我说,纯粹是浪费主人的……咦——!”

一前一后走入芥子空间的两人一进藏宝室,顿时脸色齐变。

只见在那堆成小山的飞剑旁,一个绿衣少女盘膝而坐,芥子空间中柔和的光洒在她呈半透明的肌肤上,精致绝伦的五官犹如笼罩着一层迷雾。一双墨蓝色的眼睛犹如世间最完美的宝石镶嵌在浓密睫毛下,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但此时,这双美到极致的眼却死死地瞪着那个温文俊秀的白衣男子,即便少女的表情竭力维持着冷漠,却依然无法掩盖眸中深切的愤恨。

“常……常前辈?”白衣男子,柳笙被她那赤裸裸的目光盯得发怵,干笑道,“你也在这?”

夏翎被他一句问话,气得差点吐出血来。

这个王八蛋,把自己丢在这个鸟不拉屎的空间八个月,整整八个月啊!

没有吃,没有喝,不能娱乐,不能洗澡,甚至不能安心睡觉!每天看到的除了玉简书籍,就是法宝鼎炉。每天除了修炼看书,其它什么事都不能做。

这半年多来,她差不多与世隔绝,从早到晚,睁眼闭眼,永远只有一个人。无聊艰苦还不是最难熬的,最难熬的是那种看不到尽头的寂寞。

这TM简直比坐牢关小黑屋还要悲惨百倍。

而自己这八个月的非人生活,都是拜这个不负责任,丢下自己的男人所赐!

如果柳笙知道夏翎此时的所思所想,一定觉得很冤。

结丹期以上的修者就有远胜于凡人的记忆力,更何况,这地宫密道,常似锦随主人走过的次数,绝对要比他多百倍。找不到墨兰轩,也只可能是因从未起念想去过。

他再聪明,再敏锐,又怎能想到,一个堂堂元婴期的修者,居然会在这远算不上复杂的地道中迷路?又因为惧怕惊动闭关的主人,而不敢随意探路呢?

盘膝而坐的少女缓缓站起来走向百思不解的柳笙,凌厉如刀的目光始终一瞬不瞬瞪着他。隐隐的似有天雷地火在那漂亮的眸子中跳动,此时的少女仿佛是一头最美丽的凶兽,随时准备扑过来一口咬碎他的喉咙。

柳笙背后隐隐生寒,虽不至于惧怕,却仍免不了紧张。

那毕竟是元婴期的修者啊,哪怕他的修为早已达到结单期顶峰,离突破只有一线之隔。可那一线,却是天与地,神与人的一线。

高阶修者对低阶修者的威压是天生的,无需刻意逼迫,就能让他浑身僵硬。

突然,他眼前一花,弟弟柳箎已挡在他面前,浑身毫无保留地散发出无穷的煞气,恶狠狠瞪着如绝色修罗般的少女,低吼:“滚!不许伤害我哥!”

夏翎被他那充满戾气和杀意的暴吼吓了一跳,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身形一晃,转眼竟已到了柳箎身后,重新来到柳笙面前。

柳笙浑身一僵,柳箎却是赫然变色。因为那遁速,实在太快了!快到他全神贯注,竟然完全没看出对方究竟是如何消失,如何移动的。

离风剑诀第六层,果然与众不同!夏翎得意洋洋地想着,脸上自然不会露出一星半点。

她拧眉看向柳笙,心中虽一肚子怨气,却自然知道没法怪到眼前这个人身上。

谁让自己是个冒牌货呢?想发泄还怕引来主人,万劫不复呢!太没底气了。

更何况,夏翎心知肚明,修仙就是这样一件单调无聊又乏味的事情。耐不住这些苦痛寂寞的人,注定会被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抛弃,就比如以前的夏翎。

可是知道归知道,她就是讨厌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更没兴趣一生苦修只为了达成长生不老纵横人界这样一个无聊的目标。

她可以为了生存妥协努力,却不会为了生存全身心投入。能让她全身心投入的,只有吃喝玩乐的享受和让她感兴趣的事。

所以,严格来说,她应该是要感谢柳笙的。因为没有柳笙把她落在芥子空间这半年多,她肯定没法安心苦修,更不可能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就把离风剑诀练到了第六层。

“你……”带我出去。

“常似锦!我跟你拼了!”

尴尬的请求还没来得及出口,耳边已传来愤怒的吼叫和凌厉的劲风。

本就憋着一肚子怨气的夏翎,再三被粗暴地打断话语,不由也真恼起来。浑身灵力如泉涌般从丹田汇聚又流入奇经八脉,最后凝结于右掌。

身形如流云清风般倏然飘动,长发轻拂,幽香弥漫。白皙晶莹的玉掌与那宽大布满粗茧的大手结结实实对上。

“碰——”一声闷响。

夏翎立在原地,柳箎后退几步,狼狈地靠墙站立。

“别再惹我!”夏翎冷冷道。

真酷!她一边自夸,一边在背后使劲甩着红肿的手掌。

X的,没事手劲那么大干嘛!你是修真的,又不是练铁砂掌的!

柳箎缓缓站起身,恶狠狠的瞪着她。脸色苍白,气势却丝毫不减,那双桀骜不驯的眼中,此时充满了憎恨。

那种憎恨的情绪太浓烈太深刻了,以致于夏翎都忍不住怀疑,常似锦以前是不是与他有仇。可是,没道理啊,似锦是傀儡,又没有自主意识,没有变态主人下令,怎么可能得罪他?

“常似锦,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柳箎冷冷地看着她,眼神如毒蛇般阴狠残忍,“不过是个依附主人而生的可怜虫,等主人厌倦了你……”

“小箎,够了!”柳笙满脸惊慌,大声阻止弟弟,“你不要命了?!”

柳箎哈哈大笑:“别人怕她,我可不怕!不过就是个肮脏的老女人,非要以为自己有多高贵圣洁。我告诉你,常似锦,你充其量,不过是主人养的一个禁脔。”

柳笙脸色唰地变成惨白,双目紧紧盯着少女冷漠的脸,浑厚的灵力凝结于手掌。心中打定主意,就算事后会被主人灭魂,也定要保得弟弟周全。

夏翎一脸无聊地看着柳箎:“你吼得那么辛苦,是希望我回敬一句,你也不过是主人养的一条狗吗?”说来说去还不都是奴隶阶级的,谁比谁高贵啊!

说她是老女人……X的,在这个动则几百岁的修真世界,谁不是老女人老男人?

“你——!”柳箎顿时面色铁青地僵在原地。

夏翎不理他,转头看向已经被吓傻了的柳笙,强压下自己急切的心情,面无表情道:“带我出去。”

柳笙一愣,呆呆地接了一句:“去哪里?”

夏翎咬牙切齿地咽下一百句最恶毒最难听的国骂,冷着脸道:“带我离开地宫。”

柳笙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也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灵光。否则,为何对方说的每一字他都懂,可是合起来,他却完全无法理解呢?

“你一个元婴期老怪物,还要我哥带你离开地宫?别说笑了!”柳箎在一旁恨恨地瞪着她,“你究竟想怎么样?”

夏翎咬牙忍了又忍,忍了再忍,终于还是忍不住,怒道:“谁规定了,元婴期就不能迷路了?!”

第七节 路见不平

幽密的丛林中,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穿行其中。

他一身紫色的昂贵皮袄已被鲜血染成暗黑色,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苍白的唇干裂渗血,布满血丝的眼不时向四周张望。

男子的脸色灰败泛青,呈现死气,可奇怪的是,他脸上却没有一丝慌乱,沉着镇定的犹如漫步在万花丛中一般。

温暖的阳光从茂密的树冠间照射下来,洒在男人脸上身上,身后传来了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男人轻叹一口气,终于不再奔逃,挺直腰板,站在原地。

只片刻间,一群驾着飞剑,穿统一服饰的修者便自树丛中鱼贯而出,将那紫衣男子团团包围。

他们个个都有着筑基期以上的修为,为首的年轻男子甚至已达灵寂期,可此时此刻,他们包围着一个浑身灵力早已耗尽的垂死男人,却一脸凝重,丝毫不敢疏忽。

为首的青年从飞剑上跳下,冲那男子行了个礼,叹息道:“狄先生,你这又是何苦呢?侯爷待你不薄,我们兄弟也都愿听你号令。凭着侯爷的通天彻地之能,再得你辅助,他日必成不世霸业,你为何要背叛侯爷?”

紫衣男子淡笑着,轻轻拂了拂沾满血污灰尘的衣衫,举手投足间充满优雅华贵之气,仿佛此时此刻他不是深陷绝境的亡命之徒,而是运筹帷幄的不败战将:“凡间有句话说的好,道不同不相为谋。狄某自认不是好人,可也不是丧心病狂之徒。让我助侯爷用千千万万凡人的精血冤魂来成就霸业,狄某万万做不到。”

他看着包围他的十几人,冷冷一笑:“你们愿出卖良心,供侯爷驱策,是你们事。但想让我再回去紫阳侯府,绝无可能!”

为首青年脸色一变,晶亮的眸子中霎时透出肃杀之色:“既然如此,先生就莫怪我等下手无情了。侯爷有令,先生之惊才绝艳,神鬼难测,如不能收为己用,则定要让你身死魂灭,否则,侯爷便是睡觉,也不会安心。”

言尽于此,青年不再多说,单手一挥,冷喝道:“杀!”

紫衣男子闭了闭眼,左手轻轻一抖,一粒泛着暗光的珠子落入手中。这粒珠子看上去毫不起眼,却是修仙界中赫赫有名的雷音珠,只要用灵力将它引爆,就能炸毁方圆三里以内的一切生物。

今日,他已注定埋骨于此!那就让他多拖几个侯爷的爪牙下地狱吧,也算是为自己从前的罪孽做一点点补偿。

紫衣男子调动体内仅余的灵力,左手拇指与食指轻轻一撮,正要引爆。忽然,指尖一痛,那雷音珠竟不受控制地脱离自己朝空中飞去。

紫衣男子大惊,一直以来从容不迫的脸上也赫然变色。便在这时,一个清雅动听如仙乐般的女声,带着几分迷糊从上方传来。

“这个是……雷音珠?”

紫衣男子连忙抬起头,只见茂密巨大的树冠间一个着天蓝衣裙的女子飘然而下,指尖正捏着他刚刚准备引爆的雷音珠,脸上露出迷茫之色。

正午的丛林里依旧一片昏暗,只有几缕阳光透过枝叶交叉的间隙洒落下来,一丝一缕地落在那女子身上。所有人一下子便惊呆了。

他们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不,用美丽来形容她都仿佛是一种亵渎。

她就如一个误坠凡尘的精灵,有着最精致秀丽的五官,长长的睫毛盖住水光潋滟的眼睛,润泽的肌肤就如半透明的象牙玉,蓝色的衣裙笼罩在她纤细柔软的身体上,就仿佛笼上了一层淡蓝的幽光。

身在侯府,他们不是没有见过各色妖娆美丽的女子。可又哪里有一个女子,能如眼前这个陌生少女般,竟给人一种想要倾尽全力保护,却不忍亵渎半分的感觉?

少女拿着雷音珠走到紫衣男子面前,蹙着秀美,不爽道:“喂!你不要命了啊,这种东西也敢胡乱引爆。你知道它的法伤是多少吗?”

法伤?那是什么东西?紫衣男子呆呆地看着女子如诗如画般的面容,紧了紧喉咙道:“姑娘,此地凶险,还请赶快离开,在下不想连累无辜之人。”

少女眉峰一挑,半是吃惊道:“你还知道不连累无辜之人?你可知这雷音珠一爆,姑娘我就要在睡梦中一命呜呼了。”

紫衣男子苦笑,心道:我又怎能想到这荒郊野岭居然还有人在树顶睡觉呢?

“雷音珠?!”为首的青年剑修闻言脸色大变,惊叫道,“狄飞,你手上怎会有雷音珠?”

那被唤作狄飞的紫衣男子抿了抿唇不说话,眼中却露出讥讽之色。

青年剑修望向少女手中那颗小小的银色珠子,心有余悸地握紧手中的剑,尽量用柔和轻缓地语气道:“姑娘,此物凶险异常,实在不是你能驾驭的,稍有不慎,便可能为它所伤。不如将它交予在下如何?”

少女看了看手中的银珠,又看了看他和紫衣男子,若有所思。忽地,眼中露出狡黠之色,嫣然一笑道:“好啊!给你也可以……”

那一笑,当真是如仙如谪,如梦似幻,便说是勾魂摄魄,乱人心智也绝不为过。

为首青年失魂落魄地看着少女的轻颦浅笑,喃喃道:“姑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便是让在下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赴汤蹈火就不必了。”少女嘻嘻笑道,“不过嘛,咱得就事论事。这雷音珠既然到了我手里,那就是属于我的。你想要,当然也可以。不二价,三十万晶,你一手交钱,我就一手交货。”

三十万晶,也就是三十万颗一品灰晶,按标准价相当于三百颗二品晶石。青年不过是侯府手下一个小头目,此次出来又是追缉逃犯的,哪里会带这么多晶石?

庞大的晶石数量就如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为首青年身上。

他清醒过来,忆起自己的目的和完不成的后果,顿时面容扭曲,略带冷意道:“在下身上没有那么多晶石。”

看来,对于那少女说一颗雷音珠需要三十万晶的价格,他倒不觉得有什么过分。

少女嘟囔着说了句“真穷”,又不情不愿道:“那就拿你们身上的法宝飞剑来换吧。”

少女的话说得毫不客气又盛气凌人,便是为首青年再意乱情迷,也不由一怒,正要发作。他身旁的一名剑修却忽然走到他身边,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为首青年神色微变,随即眼中露出热切惊喜之色,冲那少女道:“姑娘想要三十万晶也可,只需随我等回侯府。别说十万晶,便是百万千万,在下也必双手奉上。”

少女依旧悠闲地看着他,素白如玉的指尖捏着银色的雷音珠,脸色却已慢慢转冷,嗤笑道:“侯爷素来喜爱年轻貌美的女修为传妾炉鼎,我们若能将此女献上,功劳定不亚于活捉狄先生。呵呵……这就是你让我跟你们回府的目的吗?”

少女话说到一半时,为首青年和那剑修已是脸色巨变,几人飞快祭起飞剑,全神戒备,却仍掩不住惊恐之色。

“姑娘究竟是何人?”为首青年铁青着脸问道。

修者能闻针落风拂之声是正常的,但方才属下向他进言时不但用了秘术传音,更将声音压到了最低,却仍是被少女听见。这只能说明,少女的修为要高出他们很多。

少女冷笑一声:“关你P事。”我是傻子才会告诉你我是谁,难道等你们来报复吗?

说完再不言语,双手一抖,一条半透明的红绸出现在她手中,红绸两头各寄着一串铃铛,抖动间便发出动人心魄的美妙乐声。

“混天绫?!”为首青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通天灵宝混天绫?!这怎么可能?!”

他的一声尖叫,让所有剑修都白了脸色,原本好不容易凝聚起的战意早已消失无踪。

几人对视了一眼,却见大家脸上都是仓皇惊恐之色,终于,为首青年单手一挥,几人哪敢再有停留,飞一般逃离了树林。

只是在临起飞前,那为首青年朝紫衣男子扬手一挥,随即脸上露出阴狠的冷笑,这才离去。

少女郁闷地收起刚刚祭出的红绫,左看右看,越看越怒:“本来还以为总算找到了一件趁手拉风又不会招人眼红的法宝,谁知又是通天灵宝,又是通天灵宝!你丫少藏几件神器古宝会死啊?!”

狄飞呆呆地站在原地,听着眼前少女的喃喃自语,心里的惊涛骇浪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突然,他感觉胸口一阵钻心般的剧痛,这股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他的心脏扩散到全身经脉。

狄飞“啊——”地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眼耳口鼻都流出恐怖的紫黑之血。

神智迷糊间,他感觉到一双温暖的小手轻轻扶起他,在他耳边焦急的呼唤,那双晶莹璀璨如星辰般的瞳眸中隐隐似有泪光。

狄飞心中一悸,既觉温暖,又感心酸绝望,随即便昏迷过去。

如果已经昏死过去的狄飞知道少女在他耳边喊得是什么,一定会气得立即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喂,都叫你别晕了!你这什么意思啊,早不晕晚不晕,非要等只剩我一个人了才晕。”少女揪着满脸污血昏迷不醒的狄飞衣领,咬牙切齿道:“全身上下一块晶石也没有。别以为我会免费救你啊!”

远处的天空中,几个狼狈逃窜的剑修此时已冷静下来。

为首青年齐皓站在飞剑上,满脸阴沉之色。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剑修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低声问道:“大人,这一次没能除掉狄先生,我们回去该怎么跟侯爷交代呢?”

齐皓看了他一眼,脸上闪过一阵轻蔑之色,冷笑道:“你以为我会没考虑到这些吗?早在狄飞归顺侯爷的时候,侯爷就已神机妙算地在他身上种下了无色无味的髓焱。刚刚离开前我已悄悄用‘灵引’诱发此毒,算算时间,他现在应该已经毒发。”

“十绝毒之一的髓焱??”剑修惊呼道。

齐皓面上露出得意之色,心中因神秘少女带来的阴霾也驱散了不少:“除非有天心玉续命或者马上找到医神曲临渊。否则,十日之内狄飞必死无疑。”

但是众所周知,天心玉是何其的难得与珍贵;医神曲临渊更是犹如传说般,神龙见首不见尾。

剑修顿时露出恍然之色,赞叹道:“大人果然高明!”

齐皓笑了笑,随即却眼神一冷,幽幽道:“这女修来历实在太过古怪,手中竟有失传已久的通天灵宝,本身实力更是深不可测。看来我们必须尽快通知侯爷才行了。”

第八节 医神曲临渊

在背着一个负累,又飞了整整三天三夜后,夏翎终于看到了一座繁华的城镇。

那一刻,她热泪盈眶,深刻感受到了人果然是群居动物,这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几日几夜的飞行除了风声雨声就是鸟叫声,只能不断重复机械的动作:从灵石中吸取灵力,然后以本身的遁,毫无目标地朝着一个方向飞行。

身后倒是背了个人,可这个人不但无知无觉,更是连呼吸也若有若无,仿佛随时都会在她背后死去。让她疲惫之余,又平添了焦虑恐惧,一路上再不敢停歇休整。

以致于到目的地时,整一个灰头土脸,衣衫凌乱,连乞丐都不如。

总之,这几天的飞行,让她深刻认识到自己必须要去买一把普通点的飞剑或者一件专门的飞行法宝了。否则,要是再这么飞回主人宅院去,她肯定不是累死,就是枯燥死。

云水镇很热闹,商铺林立,人声鼎沸。走在街上的有手无寸铁的凡人,也有腰佩飞剑的修者。

凡人对修者极为恭敬和羡慕,却并不大惊小怪,显然是见惯了修者的。

夏翎有心想要好好逛逛这个城镇,却又担心自己背上的男子随时随地都会一命呜呼。无奈之下,只得直奔最近的医馆。

顶着众人好奇惊异的目光,夏翎飞快闯入一家就开在城门百米远处的“仁和医修馆”。在见习医修过来驱赶前,掏出几块二品晶石丢在柜台上,大声道:“找你们这最好的医修,快!”

有钱能使鬼推磨,在几千晶(一块二品晶相当于一千块一品晶)的刺激下,掌柜迅速请出了后堂一位长须飘飘,发色灰白的年老修者常大夫,为狄飞医治。

夏翎则获得了一间偏僻整洁的客房和一桶热水。

躺在温暖的热水中,闻着水面上花瓣散发出的清香,夏翎忍不住感叹:神仙哪有凡人好啊?凡人懂得泡花浴享受,神仙却只会用水灵力泼一头冷水在身上以节省清洁时间。这样没情趣的日子,法力再高寿命再长,又有啥意思?

穿上迷藏环中的干净衣衫,夏翎犹豫了一下,还是戴上一条以金灵力结扣的面纱,遮掩掉常似锦倾国倾城的容貌。

这方面纱是原本就放在迷藏环中的。戴在脸上就如蒙了层薄雾,除了似隐若现的眼睛,其它什么都看不真切。面纱轻薄剔透,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对说话呼吸毫无影响。看来以前的傀儡常似锦定然常用它。

推门进入常老的诊室,夏翎一眼便望见老人一脸凝重的坐在床边,愁眉不展。

夏翎忙上前问道:“常大夫,他还有救吗?”

常老抬头看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中了十绝毒髓焱,你认为还有救吗?”

说完他便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你们是不是存心来砸老夫招牌的?”

“十绝毒?”夏翎喃喃道,心中却想着,这十绝毒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听着如此耳熟。

夏翎天生对炼丹没有任何兴趣,却很热衷于炼器,尤其是各种各样的空间类法器。所以她能认出变态主人芥子空间中五成法宝,却对赫赫有名的十绝毒,没有什么印象。

常老指着狄飞衣衫敞开的胸膛道:“你看心口这里,呈现紫色,又以蛛网状向四处经脉扩散,脉搏乱而沉滞。而且,他的口鼻还曾流过毒血,这不是中了髓焱毒又是什么?”

夏翎看那赤/裸胸膛上密布的紫色线条暗暗心惊,忙问:“真的没有任何办法救他吗?”

常老叹气道:“办法当然有,可哪样都比登天还难。”说完,却不再言语。

夏翎察言观色后,了然道:“只要常大夫告诉我医治之法,我立马带他走人,并发誓绝不对外宣传。此后他是生是死,也与您没有半点干系,绝不会让您担责任的。”

常老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床上昏迷的男子,又望向她,点头道:“姑娘看上去年纪轻轻,心思却如此通透,恐怕修为不只表现出来的这点吧?”

其实夏翎自己也不知道常似锦不全力战斗时,表现出的修为有多少,但反正不高就是了。否则森林里那班剑修一开始也不会如此嚣张了。

常老见她不答,也不以为意,低声道:“想要根治髓焱的毒,几乎是不可能的,但若只是延续他几十年的性命,却还有些可能。”

常老顿了顿,问道:“上古秘宝天心玉,不知姑娘可有听说过?”

夏翎一愣,随即嘴角抽搐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想要延续他的性命,需要天心玉?”

常老点点头道:“髓焱之毒的狠烈,在于它破坏的并不只是修者的身体,还有修者的元神。而天心玉素有凝神定魄克制心魔之效,一块指甲大小的天心玉,便能延续他十年的寿命。”

夏翎心不在焉地点头,心里盘算着,从那变态主人手中拿到一小块天心玉的可能性。然而,只要一想到要面对那变态主人,便觉眼前一阵发黑,前途暗淡无光。

也许从柳笙柳篪两兄弟身上下手会好一点?

她苦笑道:“常大夫你刚说还有根治髓焱毒的方法?”

常老瞥了她一眼,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冷笑道:“办法当然有,只要你能找到医神曲临渊,并求得他同意医治。别说区区一个髓焱毒了,便是死人他也能给你救活过来。”

常老此话一出,夏翎登时不敢再有任何妄想,背起狄飞便走。

常老在后面追着喊:“我已用独门绝学封闭了他全身经脉穴道,可延他十日性命。你别说我白收你晶石啊!”

夏翎背着狄飞走出医馆,望着天空明晃晃的太阳,口中喃喃念了几遍天心玉和曲临渊,轻叹了口气,便往客栈而去。

在这个修仙世界,你可以不知道任何一个门派的掌门,却绝不可能没听说过三个人的名字。

一神,一魔,一帝煞。

一神,便是医神曲临渊,听说他修为极低,但医术却真真正正到了逆天的级数,不但能改变人的根骨让凡人修仙,更能修补人五行不足,却不影响其灵根天赋。任何垂死之人哪怕只剩下一口气,只要送到他面前,便一定能起死回生,实力比之受伤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魔,则是修仙界最年轻的大乘期魔修——韩煜。此人在百年前只是个小门派中不起眼的筑基期剑修,谁知短短两百年时间,他不知修习了怎样一门神奇魔功,竟一路彪升到大乘期中阶,神通功法更是夺天地之造化。修仙界的大乘期修者也有十数个之多,但听说,无论修为低于他或是高于他的修者,都对他畏惧不已。

一帝煞,就是西方赫赫有名的修仙大国凫峦的统治者——慕容邢。此人早在三百年前便已晋入大乘期,手下有近万修者组成的军队,由战将统领,可谓是纵横人界,所向披靡。再加上,此人心狠手辣,野心勃勃,一直图谋着称霸整个修仙界,所以比之魔修韩煜更让人忌惮恐惧。

然而,这三个鼎鼎大名的人物,对大部分修者来说,从来就是那镜中花水中月。便是作为凫峦帝国统治者的慕容邢,也少有人能得见其真容,更别说是另外两个销声匿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医神和魔修了。

想到此,夏翎就很想将背上这人丢到某个旮旯,再不管他死活。可是一想到如此做后定会心怀愧疚,从此背上包袱和心结,她便只能含泪放弃。

修者与凡人不同,凡人有心结可以逃避忽略,修者却必须解开。否则,当遭遇瓶颈时必然会为心魔所扰,后果一发不可收拾。

当然,如果修者本身心硬如铁,意志坚定,自然见死不救也无所谓。

奈何夏翎偏偏是个超级意志不坚定又优柔寡断的家伙,于是,再三唾弃自己诅咒狄飞后,她也只能无奈地背起这个累赘朝客栈走去。

不知道,坊市的拍卖会上有没有天心玉呢?大不了我拿混天绫跟他们换好了。

夏翎背着比她高一个头的男人,愁眉苦脸地边走边自暴自弃地想。

第九节 重见师兄

夏翎刚安顿好狄飞走出客栈,便被人狠狠撞了一下。

撞她的是一个个头只及她腰身高的小男孩,穿着破破烂烂又明显偏大的衣衫,一头紫色长发纠结在一起,乱蓬蓬的犹如鸟窝。

可夏翎一见那小男孩的脸便惊了一跳。因为这个小男孩实在太可爱了。

乌溜溜的暗紫色眼睛,小刷子般的密黑睫毛,高挺的鼻梁,薄薄如樱花般的唇瓣微微翘起,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皮肤虽沾满油污,近看了却一眼就能发现它们的滑腻与莹润通透。

夏翎有点吃不准这究竟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她扶住那小小的身子问道:“撞疼了没有?”

小男孩却丝毫不领情,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挣扎着便要逃离。

夏翎一把将他拎回来,皱眉道:“喂,没人教过你撞了人要道歉,别人问话要回答吗?”

小男孩狠命挣扎却挣不脱夏翎的手,忍不住破口大骂:“卑微的人类,拿开你的脏手,不许碰本殿下。否则我让你死无葬生之地!”

夏翎料到了他会骂,却没料到他骂出来的话居然如此……匪夷所思。

她忍不住拎起他举到面前,上下看了看,好笑道:“说我是卑微的人类?这么说你不是人类了?那是什么,猴子吗?还是螃蟹?”

看它张牙舞爪的样子,还真是挺像的。

小男孩气得嗷嗷大叫:“混蛋,你怎么能把我跟低贱的种族相提并论,信不信我剥你的皮抽你的筋?!”

夏翎似笑非笑道:“那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不是东西,我是最伟大的……”小男孩吼到一半,突然一咬牙,紧抿着唇,闭嘴不语。

夏翎正要再问,忽觉腿上一痛,一低头便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被她自身的护体灵力弹开去,打了几个滚,躺倒在地上。

夏翎下意识地手一松,小男孩飞快地逃窜出去,扶起那小小的身影拐入巷弄消失的无影无踪。

夏翎只来得及看清咬她的是个同样脏乱却有着一双明亮眼睛的小女孩。

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好一会,夏翎苦笑着拍了拍手,自嘲道:“我干嘛跟两个小孩计较?萝莉正太再漂亮有什么用,又不是晶石灵草,漂亮能当饭吃啊?”

夏翎问了好几个修者才确定了坊市的位置。

坊市依旧很热闹,修者们多身配长剑,目光如炬地盯着两旁售卖的法宝走来走去。

在坊市中是禁止飞行的,所以咋一眼看去,只见两旁摊位林立,买卖吆喝声络绎不绝,实在与普通的市场没什么差别。

夏翎观察了好一会,发现这里售卖的多是三品以下的法器,而来往的修者也以筑基期和炼气期的居多。

她有些失望,本想买一把好剑的,但在这里显然找不到。

夕阙剑虽好,可作为十大神器之一的圣剑,名气实在太大,也太招人眼红了。瞧瞧那只是通天灵宝的混天绫,就已经把那些剑修吓得魂飞魄散了,要是当时她祭出的不是红绫而是夕阙剑……还不把那些剑修当场吓昏过去。

正打算随便挑把三品的飞剑算了,夏翎忽然看见几个灵寂期的年轻修者身背长剑走进了一间店铺。这间店铺足有五层,塔式结构建造,外墙呈枣红色,甚是庄严肃穆。

夏翎抬头看了一眼门匾,上面用硕大的金字写着——云水珍宝阁。很俗,却一目了然的名字。

看来品阶高一点的法宝,都集中在这里卖了。

夏翎微笑着走进珍宝阁,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修马上迎上来亲切又不失礼数地招待她。

但夏翎却一下子呆愣在原地,因为她在阁中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珍宝阁一楼中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法宝阵盘和丹药,大部分都是三品以上的法器,却没有看到灵宝。十几个年轻的修者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四处观看。

就在夏翎的正前方,有六个同行的剑修正站在阵盘前驻足观看,不时窃窃私语。为首的男子面容俊秀,身材颀长,言谈间顾盼生辉,充满掌控欲。夏翎凝神观望他的修为,竟已到达了灵寂期顶峰。看他面容根骨,年纪却并不大,也难怪他如此自信了。

这个人夏翎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但吸引她注意力的,却不是这个为首的男子,而是站在他们之间,一个修为刚刚突破灵寂期的青年。

沈清,竟是她在天奎宗的师兄沈清!他怎么会在这里?

夏翎呆呆地看着男子沉默的侧脸,心思百转千回,如惊涛骇浪般翻腾不休。

夏翎真的死了吗?她的尸体是埋葬了还是火化了?有人为她的死伤心过吗?这里究竟是哪?距离她的死已经过去多少时日了?

夏翎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要询问他,有太多太多的惶恐委屈想要跟他阐述,寻求他的帮助。

因为一直以来,沈清在她心目中都是那样一个强大而可以依靠的存在。哪怕后来婚约解除,两人云泥相别,她也从没停止过仰望这个人。

脚步已经迈了出去,失魂的目光没有片刻瞬离,夏翎慢慢地朝她熟悉而又陌生的师兄走去。

几个商量着买几块阵盘的青年也终于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蒙面女子。

常似锦的容颜是天生的夺人心魄,光芒四射。哪怕有面纱遮掩,一身朴素旧衣,也不能完全掩盖住她的绝代风姿。

若不细看或许还没察觉,这女子纤腰不盈一握,裸露在外的肌肤莹莹如玉,浑身上下笼罩着一层如梦似幻的光泽,便是看不到脸,也一样叫人心醉神迷。

为首的青年剑修只觉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小腹随即一紧,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瞬时流窜过他全身。

他慌忙定了定神,整整自己本就洁净的衣衫,走前几步,意态潇洒地道:“姑娘,在下莲华派吴修。请问有什么能够帮到你的吗?”

夏翎的眼神动作一看便是失魂落魄,略带狼狈,他便理所当然地以为这位姑娘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想向他们求助的。

吴修的话如一记闷棍,狠狠敲醒了夏翎沉迷的心神。

她走过去想要做什么?她再度站到他面前,又能说什么?她早已不是夏翎,他也不是她的师兄或者前未婚夫。

物是人非事事休。如今的他只是个灵寂期的无名修者,她却是元婴期的老怪物。她们早已属于不同的世界,比云泥之别更远的距离,自己还能再求助他什么?

那不是几块灵石的索要,也不是从内堂送到外堂的一点关怀。如今的她是个元婴级的傀儡,主人强大恐怖,深不可测。

若将他一个小小的灵寂期修者卷进来,岂不是生生将他往死路上逼?

醒醒吧,夏翎!没有人能够救你,你能祈求的,只有上帝和你自己!

她终于停下脚步,凝重而绝然地看了沈清最后一眼,没有理会吴修,转身便走。

吴修顺着她的目光也望向了沈清,神色不善道:“沈师弟认识这位姑娘?”

沈清从怔楞中回过神来,沉默着摇了摇头,脑中却不由思索着,为何这位姑娘的眼神如此怪异,仿佛跟他很熟悉,又仿佛充满了悲伤和期盼。可他明明并不认识这个人。

说是走,其实也不过是换一处挑选法宝的地方。夏翎心不在焉地挑了一把四品的飞剑,便叫“服务员”过来结账。

年轻貌美的侍应女修看了看夏翎手中的飞剑,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亲切笑容道:“这把飞剑名唤灵泽,是一把水木双属性的四品飞剑,一共二十一万五千晶。要我帮您启封吗?”

店里寄卖的法宝都被下了独特的封印,实力不足原有三成。客人一旦付晶石购买,店员就会运转特殊符阵为其启封。

夏翎点了点头,水木双属性的四品飞剑已经很不错了,虽然更想要五品飞剑或者灵宝,奈何自己手上只有三百多块二品晶石,也就是三十几万晶,买个低阶法器还凑合,想买五品的就远不够看了。

侍应女修将飞剑放在符阵上,又指导夏翎输入稍许灵力,启动法阵。让客人来输入灵力而不用晶石,是为了让飞剑启封后能更好的与主人的灵力相呼应。

夏翎一边感叹着修真技术真是先进啊,一边抚上自己的的迷藏环……

“啊——!!”一声惨叫打破了珍宝阁的宁静,“我的迷藏环呢?!”

第十节 雷音珠

夏翎的一声尖叫,将珍宝阁一楼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放入符阵中的飞剑灵泽已经启封,侍应女修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低声问:“这位客人,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夏翎看着她手中的飞剑,真是哭死的心都有了:“我的储物镯丢了。”此时此刻,她已经想到自己的迷藏环是如何丢的了,肯定是被那个撞自己的臭小子顺手牵羊了。

侍应女修脸色一僵,随即眼中露出警戒猜疑之色:“姑娘说笑了,作为一名修者,最看重的便是储藏各类法宝的空间法器,怎么可能轻易丢失。”

夏翎也觉得自己在说笑,别说普通修者根本不会大意到被人偷走储物法器,更何况,她的迷藏环里装的可是太古神器夕阙,夕阙啊!

别的法器灵宝丢一两件可能没人发现,但夕阙剑的丢失,却是绝对隐瞒不过去。

哪怕它一直被主人遗弃在芥子空间中堆小山,可那毕竟是十大附灵神器之一的夕阙,就算变态主人不重视,柳总管兄弟也不可能永远不去察看吧?

万一被主人发现自己偷了夕阙还弄丢了,那么傀儡有神智的事就再也隐瞒不住。夏翎只要一想到变态主人发现她的存在后会做出的反应,就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里。

不行!什么都可以丢,夕阙剑却必须得找回来。

想到这,夏翎一把将飞剑推回给女修,道:“抱歉,我不买了。”说完便要离开。

谁知那一直亲切热情的女修闻言却柳眉倒竖,怒道:“客人在与奴家开玩笑吗?方才灵剑启封,用的是客人的灵力,此剑便等如打上了姑娘的烙印。如今你说不要就不要,本阁的损失由谁来承担?”

夏翎耐着性子站定下来解释道:“我真的不是故意出尔反尔,储物镯丢失也不是我愿意。至于用我灵力启封的飞剑,那不过是个毫无威慑力的标记,随便一个结丹期以上的修者都能抹去,便是不抹掉顶多也是全新跟九成新的区别。姑娘何不行个方便呢?”

女修嗤笑一声,轻蔑道:“你说不是故意便不是故意吗?我怎知你是不是存心来讹诈我们的?今后若人人都如你这般,启封了飞剑却不买,本阁要如何经营下去?既是个没有晶石的穷光蛋,又何必充阔进我们珍宝阁,也不怕丢人现眼!”

女修的话既尖酸又刻薄,夏翎不由也动了真怒,冷笑道:“贵阁的规矩是付晶石启封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当时我还未付晶石便启封飞剑的是你,让我输入灵力的也是你,明明是你操作不当,如今却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这便是贵阁的经营方针吗?还是贵阁阁主所昭示的规矩根本等如狗屁,姑娘你说的才是真理?”

围观看热闹的修者越来越多,有几个已凑在一起开始阅读门口玉碑处的“贵客须知”。

侍应女修心中一慌,尖声道:“你别胡说八道!”

她恼羞成怒地朝柜台后一排黑衣修者挥手道:“此人是来存心捣乱的,给我拿下她!”

见几个黑衣男子朝她围拢过来,夏翎冷哼一声,全身灵力慢慢汇聚,神色夷然不惧。

虽然她很想息事宁人,但显然对方没有这个意思。那就打呗!她一堂堂元婴期修者,难道还会怕这几个小喽啰?

“等等!”一个男子的声音急急插了进来,“我愿为这位姑娘付清晶石。”

夏翎侧目看去,只见那莲华派的吴修面带微笑地朝她走来,目光相对,连忙洒然一笑道:“姑娘,相见即是有缘。这把飞剑,便由在下买了赠与你如何?”

说完,目光热切地望着她,但神色中却带着一股令人厌恶的倨傲。

夏翎微微皱眉,心中实在是不愿接受他的施舍。

这个叫吴修的青年,她刚刚便已经记起是谁了?他是晋南与天奎宗齐名的莲华派掌门的嫡孙,在晋南修仙界名声比沈清还要响上几分。

在夏家还未败落时,在她与沈清订婚前,夏翎的父亲夏炎曾属意将她嫁给吴修。谁知却被吴修大肆嘲讽:一个连炼气期都突破不了的废柴居然妄想成为他双修道侣,便是做他传妾,他都嫌丢脸。

此言一出顿时让夏家满门丢尽颜面,气得夏炎从此与莲华派掌门断交,再无来往。夏翎更是被关入小黑屋整整一年不得外出。

从前自己弱小无用受他嘲讽讥笑也就算了,如今都是元婴期高手了,难道还要接受他施舍?

呸!谁稀罕!

可是若不付清晶石,就势必要跟对方大打出手,这显然不是她愿意看到的局面。

夏翎心烦意乱的目光扫过看戏的众人,最终落在沈清沉默坚毅的脸上。

如果向师兄求助,会不会被拒绝呢?如果他真的帮助自己,事后会不会被吴修为难呢?可是除了他,自己还能求助谁呢?

一边忐忑一边期盼担忧,夏翎完全无视献殷勤的吴修和愤怒的女侍应,走到沈清面前,低咳一声道:“能不能……能不能借点晶石给我?”

一片沉默。

夏翎惴惴不安地抬头看他,只见沈清也正望着她,神情略带怀思和迷惘。

夏翎低头,又抬头,尴尬地满脸通红,终于还是忍不住再问了一遍:“能借我晶石吗?”

“要多少?”沈清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坚毅而沉稳,顿时让夏翎烦躁不安的心安定下来。

她低声道:“二十一万五千晶……”

说出这样庞大的数目,她自己都觉得无地自容。白拿几块二品晶那叫不好意思,可是白拿几百块二品晶,那根本就是无耻好不好。偏偏自己所有的法宝都放在了迷藏环中,想拿什么来换都不可能。

拿什么来换……夏翎心中一动,她忽然想起了唯一一件还留在自己身上的法宝了。

“好,我借你。”

“我拿雷音珠跟你换!”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并且完全无视掉吴修愤怒到扭曲的脸和周身修者听到雷音珠后赫然变色的表情。

“雷音珠?”沈清一怔。

作为杀伤力强大到可干掉结丹期修者重创元婴期修者的一次性爆炸法宝,雷音珠可以说是威名赫赫。

夏翎连忙将袖中的雷音珠抖落,塞到沈清手中,低声道:“替我把钱付了!”说完一把抓起飞剑灵泽,夺门而出。

“你……”

“姑娘,等等!我出三十万晶换你的雷音珠。”

“我出四十万晶……”

“姑娘,请留下姓名再走!”

围观的修者纷纷叫嚷,可追到门口,却哪里还能看到那蒙面女子的身影。

沈清怔怔地看着手中的雷音珠,脑中仿佛还响着那女子略带尴尬的声音。

“能不能……能不能借点晶石给我?”

“您能……能借我几块晶石吗?”

眼前忽然闪过一张清秀羞涩的脸,转眼又变成面纱下充满委屈期盼的明眸,沈清想着想着,竟仿佛痴了一般。

吴修劈手去夺他手中的雷音珠,却被他轻松闪过。

吴修恼羞成怒道:“你与那姑娘究竟是何关系?此地隶属晋北,根本不可能遇到你我旧识,你是不是背着我们私通外敌了?”

此言一出,与他们同行的修者都不由露出古怪神色。

谁都看得出,一开始去殷勤搭讪那蒙面女子的人是吴修,只是人家女修不愿理他,却对沈清青睐有加。在那女修来借钱前,沈清更是一句话都没跟那女修说过。若说他们是旧识,也实在太牵强附会了。

沈清连看都没看吴修一眼,转身掏出一颗红色晶石递给侍应女修:“飞剑,再加两个五行御火盘。”

第十一节 火凤凰

齐皓一回到侯府,便马上要求求见侯爷。

侯爷的贴身护卫见其神色严肃,眉宇间隐现焦急之色,知道肯定是有急事禀报,便不敢怠慢,马上报了上去。

紧闭的房门打开,牢固的结界露出一条缝隙,齐皓哪敢拖拉,连忙闪身进入,伏跪在地。

房门在身后缓缓关上,齐皓能感觉到屋里不止侯爷一人,但他不敢抬头,唯恐见到不该见的,万劫不复。

忽然,他听到一个尖锐冰冷又充满讥诮的声音:“你居然让这么一个废物杀了狄飞,你可知狄飞的价值有多大?”

齐皓吓了一跳,竟有人敢和侯爷这么说话?他恐慌地抬头看去,只见一个浑身黑衣,脸上带着鬼面的男子正坐在侯爷左侧,抱胸冷冷地看着他。

与那双幽暗的眸子对上,齐皓只觉浑身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就仿佛突然被一条粗大冰凉滑腻的大蟒蛇缠上了一般,既恶心又喘不过气来。

“区区一个筑基期修士,能有多少价值?”紫阳候楚霄面露不屑,心中对男人的无礼很是不快,“如今本候的神机营已成,纵横晋北指日可待。留他还有何用?”

“哈哈……”黑衣男子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笑声:“堂堂战将,一代统军帅才,竟被侯爷说成无用之人。你以为战将的价值只是训练出一个神机营吗?”

紫阳候怒道:“本候做事,岂容你来指手画脚!别忘了,本候跟你家主子只是合作关系。今日便是你主子在此,也要让本候三分,何况你只是他的一条狗!”

黑衣人仿佛没听到紫阳候的侮辱性言辞,继续道:“主上让我给侯爷带个信,如若侯爷肯割爱狄先生,他愿将淮阴城拱手相让。如今看来,这信却是不必带了。”

紫阳候一惊,搁在椅子上的手不自觉紧了下:“此话当真?”

黑衣人又是嘎嘎一笑,那声音就如破乌鸦叫声般刺耳难听:“当不当真,如今有何区别?”

紫阳候望向跪伏在地的齐皓,眸光一冷,沉声问:“你杀了狄飞?”

齐皓听着两人对话,只觉越听越不对劲,原本他是想要禀告侯爷,狄飞已中毒身亡的。毕竟想在十日之内解髓焱毒,实在是难如登天。

但如今,狄飞的命竟搭上了一座城镇的归属权,如若自己此刻敢回答是。他相信,侯爷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齐皓擦了把冷汗,连头都不敢抬,颤声道:“狄先生被……被一个女修救走了。”

“你说什么?!”紫阳候猛地站起来,顺势将手上的茶杯狠狠砸向他,“连一个筑基期修者都干不掉,本候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

滚烫的茶水倒翻在齐皓身上,茶叶沾了他半张脸,皮肤都红肿了,可是齐皓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哼都不敢哼一声,只是不住磕头求饶:“侯爷饶命,侯爷饶命!那女修修为实在深不可测,又身配通天灵宝混天绫。再加上狄先生手上握着的雷音珠,属下实在……实在……”

“混天绫?!”紫阳候和那黑衣男子同时发出一阵惊呼。

齐皓忙点头道:“是,是……虽然小的眼拙,可也绝不至于认错这赫赫有名的通天灵宝。”

紫阳候此时已坐回位置上,脸上没有一丝愤怒之色,却越发凝重:“说清楚。”

齐皓定了定神,抬起头望向紫阳候和黑衣男子,一字一句道:“侯爷,那女修实是在下平生所见……最美丽的女子。”

夏翎离开珍宝阁后,便踏着飞剑上了天空。

云水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若想在短时间内走遍每一个大街小巷,却显然是不可能的。

然而,飞上天空后,夏翎才发现,即便在这样一览全镇小的位置,想要找两个不起眼的孩子,还是难如登天。

街上主干道上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群,屋舍林立,各种各样气味声音驳杂,根本无从寻找。

她心中焦虑,却又不敢放出神识探查,只能用眼睛一点点分辨。

神识对一个修者来说是极其重要的,修者的修为越高,神识能覆盖的范围就会越大。

然而,并非每个修者都能很好的运用神识。

神识的战斗凶险万分,稍不留神,便会遭到反噬,变为白痴;神识的探查又极不隐蔽,便是比你低阶的修者,也能依靠一个简单的警示结界察觉窥探。

便是从小锻炼神识稳步进阶的人,也不敢说自己能很好的掌握这项神通,更何况是夏翎这种半吊子,所以哪怕心里为夕阙剑的丢失心急如焚,却也不敢随意放出神识。

半个时辰过去了,依然毫无所获。就在夏翎心生绝望与恐惧的时候,也许是人品突然爆发,她竟在云水镇外一个偏僻的小树林中发现了一点异样。

似乎有一大群修者围着个小男孩,飞剑法器统统祭出,灵光缭绕。

这个小树林实在太过偏僻,又隐在群山与高高的城墙间,若非那强烈的灵力波动被夏翎隐隐察觉,她根本就发现不了。

夏翎看那小男孩的身影,虽然离得远,却怎么瞅怎么觉得眼熟。她哪还会犹豫,连忙驾驭着飞剑朝那片小树林飞去。

夏翎悄无声息地飞到小树林上方,居高临下观望,有些惊讶地发现,围着小男孩的竟都是一些筑基期的修者。

只见他们一个个手持宝剑,目光贪婪而又凶狠地盯着小男孩。

小男孩此时此刻,比之早晨初见时又狼狈了许多,全身上下都是伤口,沾满泥污的衣服上也被淡红的血迹染透了。

夏翎没来得及细想小男孩的血为什么是淡红色的,因为她的目光已经完全被小男孩手中一只火红的鸟吸引了。

那只鸟全身羽毛鲜红如血,双目紧闭,一副垂死模样,浑身却还散发着红岑岑的光芒。这光芒只瞧了一眼,便让夏翎浑身有如浸泡在温泉中,暖洋洋地,说不出地舒服。

即便夏翎再孤陋寡闻,也看出来了,小男孩怀中这只火鸟绝不简单。而且,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翎羽能在关键时刻救人一命,内丹能让人修为提升几十年的——火凤凰。

救命一次与修为提升几十年,这对低阶修者来说,是个什么概念啊!也难怪这些人的眼神如此狂热和渴望了。

其中一个略显温和的男子沉声道:“小子,把这只火凤放下,马上离开,我们保证绝不会伤你性命。”

小男孩冷哼一声,将怀中的红鸟抱的更紧,如宝石般漂亮的紫色眼眸恶狠狠地瞪向众人:“你们会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方才开口的男修脸色一变,心中想到,这个小男孩年纪轻轻却带着如此稀有的圣兽,难道是某个大家族里走失的少爷?如此一来,自己今日若在这里夺了他的家族圣物,此事传扬出去,难保这小男孩的家人不会来找自己麻烦。

男修沉默地皱眉思量,其他人却哪肯善罢甘休。

只听其中一人喝道:“只要我们连你一起杀死,还有谁会知道今日之事。”

说着,便望向那温和的男修,“大哥,事已至此,你还犹豫什么?凤翎和凤丹,这可是五品原料,你若是不要……嘿嘿,那兄弟们就笑纳了!”

男修眼中闪过一抹杀意和怒色,冷哼一声道:“小子,怪只怪你有眼无珠,竟妄想偷我的储物袋。今日你遭此横难,也是你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小男孩面色苍白,咬牙站在原地,眼中光芒忽明忽暗,仿佛在做着一番剧烈挣扎。

他忍不住低头看了看怀中萎靡不振,似马上便会失去光彩的红鸟,心中一痛,终于咬牙做出了决定:“小霜,哪怕我被剥皮抽筋,被羞辱践踏,也定会护你周全!”

男修手中长剑一握,神色顿时变得冷漠而无情,左手一指,一道凌厉的剑气便已朝小男孩激射而去。

“等等!”小男孩突然抬头,然而,话音未落——

“等一下。”

一道清悦如风吟般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却让这个小树林中的所有人都赫然变色。

第十二节 龙凤皇族

夏翎如闪电般从天空急降而下,手持灵泽剑,一个顺手便挡掉了男修的剑气。

所有人都脸色铁青地看着她,那发出剑气的男修更是面色极差,眼中还隐隐露出戒惧之色。

他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鹿山钱海,请问姑娘尊姓?”

夏翎忍住捏被震麻的手臂的冲动,内心当真是悲愤莫名——其实她明知道该用灵力来保护修者脆弱的身躯,也知道如何用,可一到关键时刻,却总是不自觉地掉链子。

这幸好是个筑基期的修者,要是个结丹期甚至元婴期的呢,自己还不被剑气震得吐血了?

钱海见夏翎完全不理会他,以为她已存了与他们争夺凤凰之心,不由面色一冷:“姑娘突然阻拦在下,不知有何见教?”

夏翎瞧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私事,一会就处理好。”

说完便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小男孩,发出一声冷笑。

小男孩被她看得发怵,不自觉后退了一步,随即却又狼狈地站住,恶狠狠地瞪着她:“你……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夏翎站在原地持剑抱胸斜睨着他,“臭小子,偷了我的迷藏环,居然还问我想怎么样?信不信我把你怀里那只鸟烤了吃啊?”

“你敢!”小男孩气得跳脚大骂。

夏翎笑得特温柔特亲切地祭出飞剑,漫不经心道:“你看我敢不敢。”

小男孩被她强大的灵压和怒气吓到,蹬蹬蹬退后几步,颤声道:“我……我可以还你东西,但是,你要救小霜。”

他怨毒地目光扫向那几个男修:“还有,杀光他们!”

“杀你个头!”夏翎狠狠一个暴粒打在小男孩额头,俯下身一把抱起他连同他怀中的火凤凰,怒道,“给你点颜色你就给我开染坊啦?杀杀杀!你以为杀人是切菜啊?还杀光?!”

小男孩被狠打了一下,又被突然抱起,还有些迷茫。等清醒过来小脸便开始泛红,不安害羞尴尬,却还不忘凶狠地指控:“谁让他们侮辱本殿下,还伤了小霜!”

夏翎不理他,一手抱着两个沉甸甸的小家伙,另一手握着灵泽剑,朝钱海道:“人和鸟,我都要带走。”

钱海脸色有些泛白地看着她,眼中充满不甘和怨恨,神态上却不敢有丝毫不敬:“前辈乃是结丹期修者,又岂是我等区区后辈能比拟的。这凤凰,虽是我等先行发现,但前辈硬要抢夺,我等又有何话可说。只是日后若见到师尊,在下也定会将今日之事如实禀报。”

钱海这番话看似谦逊恭敬,实则暗含讽刺威胁。

从夏翎方才祭出飞剑,放出强大的灵压,他便已发现这个看似柔弱的蒙面女子,至少是个结丹期的高手。结丹和筑基期修为天差地别,他们几个虽人多势众,对方想要杀死他们,却还是跟捏死一群蚂蚁那么简单。

钱海做事向来小心谨慎,火凤翎羽内丹虽好,可若要他冒上生命危险,却是万万不肯的。

但是,白白放弃这到手的数十年修为,他又不甘心。所以才以言语相讥,希望对方会自恃结丹期前辈的身份,放弃与他们争夺。

可他又怎会想到,夏翎这个半吊子的高手,根本就没什么强者自尊可言。

听到钱海说不敢与她过招,非但没有感觉受到了侮辱,还很开心居然不用动手。当下便欣然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直到眼睁睁看着夏翎抱着男孩凤凰,驾着飞剑飘然远去,钱海还站在原地,觉得难以自信。

这人……真的是结丹期修者吗?

夏翎抱着小男孩回到客栈,房间里,狄飞还在昏迷着,布下的结界也没有什么异状。

夏翎放下心来,关上门,将小男孩丢在地上,自己坐在桌边倒了杯水,冷冷道:“好了,现在人也救了,鸟也抢了,可以告诉我迷藏环在哪了吧?”

小男孩愤愤地从地上爬起来,小小的粉红色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唇,眼巴巴望着夏翎手中的茶杯,咽了下口水才道:“我还给你,你要保证放我和小霜离开!”

夏翎撇了那昏迷的小凤凰一眼,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小男孩怀疑地盯着她,眉头紧皱,但最终还是伸出脏兮兮的小手,从怀中掏出一个银色的镯子丢过去:“还给你!什么破镯子,根本就打不开,否则……”

否则他也不用再去偷那几个恶人的储物袋,让小霜受伤,也让自己陷入险境。

夏翎眼中一亮,猛地直起身拿过迷藏环,灵力探入,一把暗青色的巨剑出现在她手中,剑柄触手温凉,握住的瞬间如有清风灌入体内。

夏翎长长地松了口气,将夕阙剑重新放入迷藏环,喝了口茶水压压惊,这才又施施然望向那小男孩:“看来,这只红鸟就是当初咬我的小女孩了。既然她是凤凰,那你又是什么?”

小男孩脸色一变,眼中闪过慌乱之色:“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夏翎哼了一声道:“口口声声说我是卑微的人类,流出来的血又非鲜红,还与火凤凰同行,你当我是白痴啊?”

小男孩哇地一声扑在那凤凰身上,仓皇大喊:“你不要打小霜的主意。你要内丹,我的可以给你;龙鳞也可以给你,不许你伤害小霜!”

“原来是条小龙啊!”夏翎蹲下身去笑嘻嘻地看着他,“龙可比凤值钱多了。”

小男孩紧紧抱着凤凰鸟,一脸视死如归的悲壮。

“润哥哥……”忽然,他身下的凤凰发出微弱的声音,“不要杀润哥哥,要杀就杀我。”

“小霜!”小男孩连忙抱起它,颤声道,“小霜,你没事吧?”

小凤凰摇了摇头,灼热祈求的目光却只看着夏翎:“求求你,不要杀润哥哥,我是凤族的公主。我的内丹能增进你六十年的修为,我的翎羽能救你三次命……”

“小霜,不要胡说八道!”小男孩大叫,“我才是龙族的皇子!你拿我的内丹……”

“啊,够了够了!”夏翎不耐地打断他们的自我标榜,“皇子公主了不起啊?用得着你们这么争先恐后地咆哮自己的内丹有多珍贵吗?”

小男孩和小凤凰怔怔地看着她,有些回不过神来。

夏翎顺手递给小男孩一杯水,又蹲下身,将温和的灵力输入小凤凰体内。

小凤凰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身上本已暗淡的红光又逐渐变得光彩夺目。

小凤凰怯怯地看着她问:“姐姐,你不杀我们吗?”

“发现迷藏环被偷的时候确实有想杀的冲动。”夏翎哼了一声,“不过大人不计小人过。难道要我堂堂一个……高手,为难小孩吗?”

“你算什么高手?”喝下一杯水觉得还不够,便很不客气地自己又倒了一杯的小男孩嘲笑道,“连储物镯被偷了都不知道,有你这么笨的高手吗?”

夏翎抬起头冲他温和一笑:“我忽然觉得,杀死一头龙皇子,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小男孩顿时脸色一白,愤愤地喝着手中的茶,不敢再说话。

小凤凰低声解释道:“对不起,我们不是有意偷姐姐的储物镯的。但是,我们需要晶石,需要很多很多晶石才能回家。所以才……”

“需要很多晶石才能回家?”夏翎一边搬下两床棉被,在地上搭了个简易的床铺,一边问道,“需要多少晶石?”

小凤凰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她低垂着头,眼中充满哀伤。

夏翎见不得小姑娘(雌鸟?)如此难过的样子,将它抱过来,安置在温暖的被窝中,柔声道:“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小凤凰似是感受到了她的好意,用头蹭蹭她掌心,轻声道:“我和润哥哥在海上玩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神秘小岛,岛上笼罩着厚厚的雾气。我们还在岛中央发现了一个类似六芒星的图案。图案的五个角上分别放着一块晶石,只有最后一个角上的晶石碎裂了。我……我只是觉得好玩,便将身上带着的一块晶石放了上去。”

“然后你们就被送到这里了?”夏翎感叹地问,心中暗道:这分明就是传送阵嘛!

小凤凰点点头,用翅膀遮住脸呜咽道:“如果不是我把晶石放上去……如果我没有带着那块漂亮晶石就好了!”

小男孩连忙道:“小霜,根本不关你的事!说要去岛上探险的人,明明是我!”

“我用膝盖想想都知道,这种馊主意肯定是你出的。”夏翎一脸我早就猜到了的表情,“不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小霜会原谅你的。”

小男孩郁闷地瞪着她,小凤凰却咯咯笑出来声来。

夏翎想了想,问道:“你们被传送到这边后,是不是也看到了一个类似的六芒星图案?缺了几颗晶石?”

小凤凰点头道:“五块,只有一个角上的晶石还没有毁坏,其它不是碎裂了,就是根本没有。”

五块……夏翎咽了口口水,低声问道:“那些晶石,都是几品的?”

小凤凰一知半解道:“几品?什么是几品?不过,我放进去的晶石是红色的哦!”

红色!三品!!

我KAO——!夏翎在心里大骂,五块三品晶石,也就是五百万晶!

TMD,什么豪华旅行啊,绕地球一周都不用这么贵吧!

第十三节 剑拔弩张

又询问了一通,夏翎终于知道,小男孩叫做敖润,是龙族最小的皇子;而小凤凰叫炎霜,是凤族最小的公主。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深受家族宠爱。几年前先后突破幼年期的修炼,化为人形,便在族里呆不住,偷偷跑出来玩,谁知却玩出了祸端。

传送阵的另一端在离云水镇极远的一个山洞中,两个小家伙虽说血脉高贵、天赋惊人,可此刻毕竟只是两个小娃娃。不会腾云飞行,也无法启动传送阵,只得做了记号离开去寻求帮助。

一路行来,两个小孩自然是吃了很多苦,好不容易到了云水镇,却根本没有人愿意帮助他们或借给他们晶石,这才想到了偷窃空间类法器的主意。谁知偷窃不利,被人发现,炎霜重伤之下,再也无法维持人形。

夏翎看着一人一鸟钻进温暖的被窝沉沉睡去,才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一直昏迷不醒的狄飞身上,那口气叹得更重了。

这才出来几天啊!怎么就沾惹上这些家伙了呢?都带回去会不会被主人肢解啊?夏翎想到这里便打了个抖。

可是,狄飞的命只有十天,如今已经过去两天,再加上赶路的七八天,自己若再不动身,恐怕他就是死路一条。该怎么办呢?

夏翎趴在桌上想得入神,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夏翎的警觉性一向不高,尤其是在撤去灵力保护,沉沉入睡的时候。

可是,即便她再迟钝,再睡得深,此时此刻也感觉到不对劲了。

四肢很沉,头也钝痛麻痹,鼻端弥漫着一股甜腻的香气,让她犹如淹没在花海中一般,喘不过气来。

但她的思维却很清醒,能清晰地感觉到有许多人走入她的房间,感觉到小男孩被惊醒,怒叱对方是何人,却又马上被打晕,感觉到大部分人都围在了狄飞床前。

有个尖锐的声音开口道:“你们居然在他身上下了髓焱?”

另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回答:“那又如何?凭你主子的能耐,就算找不到曲临渊,难道连区区天心玉都拿不出来吗?”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紧接着,夏翎听到一个她有些耳熟的声音开口说话:“侯爷,她就是那个女修。”

侯爷?夏翎想起来了,他是那个在树林里追杀狄飞的剑修。

连三十万晶石都难不出来的穷光蛋!

“咦?轻云纱?”夏翎听到那个低沉声音惊讶的轻呼,紧接着朝她走来,“没想到,除了混天绫,她身上竟还有其它宝贝。”

轻云纱?是说她脸上的面纱吗?

NND,居然连块面纱都不是普通宝贝。变态主人,你还能更败家一点吗?

夏翎感觉到那个声音的主人已经走到了她身前,一只温热的手掌抚上她的鬓发,轻轻地充满挑逗意味地滑动,最后落在轻云纱的结扣上。

灵力猛地输入,一股霸道凶猛的力量直冲夏翎而来,面纱应声掉落,她的脑袋更是被那股灵力撞的生疼。同一瞬间,也许是身体受到攻击的关系,丹田竟自动升起一股灵力,直冲她经脉四肢。

“呵——”夏翎在灵力横冲直撞的痛苦纠结中,听到那始作俑者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随即那只温热的手落在她脸上,从上至下轻柔地抚摸:“此女只应天上有,怎会降落在人间呢?”

夏翎浑身起了阵鸡皮疙瘩,牙酸恶心的直想剁了那只手。

奈何现在浑身灵力与吸入体内的药物正在做着激烈搏斗,她的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别说动手了,连眨下眼皮都做不到。

“啊——!”突然,她听到那个尖锐阴沉的声音一声大叫,“怎么会是她……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闭嘴,黑鹭!”那低沉的声音冷哼一声,俯下身将仍处于昏迷状态的夏翎小心抱起来,下令道,“回府。”

夏翎被那个什么侯爷抱在怀中心急如焚,只想快点解除身上的迷药,可是那些解毒的灵力是自发反击的,无人引导便杂乱无序,任是再强大,也拿体内的那些异物没辙。

夏翎努力静下心来,回忆着墨兰轩中看过的修者心得:以丹田为源,经脉为引,血肉为器,灵力便是穿行其中的流水。沔彼流水,终将朝宗于海。

那被唤作黑鹭的男子忽然拦在侯爷面前,用他越发尖锐阴柔的声音道:“紫阳候,你最好别碰这个女人!”

“本候再说一遍,本候做事,容不得你来置喙。你是一条狗,就要做好一条狗的本分,别妄图跑到本候面前来乱吠。”

“楚霄,你最好听我一句。”那尖锐的声音冷笑道,“你若敢碰这女人一下,主上他……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屋里一片沉默,黑鹭又道:“你让我带她回去,只要证明了她不是主上要找的人,我一定将她完璧送还给侯爷。”

“哈哈哈哈……”侯爷突然放声大笑,并将怀里的夏翎重新放下,张狂道,“看来,本候不给你一点颜色瞧瞧,你就真以为本候跟你一样是条狗了!”

侯爷又冷声道:“看好狄飞和这个女人,若是有什么闪失,本候回来要你们的命!”

夏翎正暗自揣测着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突然听到碰一声响,强大的灵压在小小的房中狂飞乱舞,紧接着两个打斗的人气息便离自己越来越远。

夏翎心中一喜,她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残留在体内的迷药已经被驱逐了大半,如今手脚均已恢复自由,但她依然一动不动,一面瓦解剩余的迷药,一面静待时机。

“你们说,侯爷会杀了黑鹫吗?”

“哼,便是死了,也是他咎由自取,谁让他敢冒犯侯爷?”

“他死了当然无碍,我怕的是他身后那位……”

房中一时安静无声,显然所有人都对那被称为黑鹫之人的主上,很是惧怕。

“唉,只是为了一个女人得罪他,实在……不值得。”

“这也得看是怎样的女人吧?”

夏翎感觉到有两个人走近她,正低头用灼热的视线望着她。夏翎不焦不躁,凝神静气,静静地聚集全身灵力,等待一击必杀。

“凡人所说,红颜祸水,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此吧?”

“也难怪侯爷会……”

就是现在!

低头痴痴凝望的两人只觉突然间额头一痛,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便双双倒地昏厥过去。

夏翎毫不犹豫地取出夕阙剑,身形如飓风般疾驰电掣。几个原本守在一旁的修者,忽然间听到重物倒地之声,连飞剑都来不及祭出,便感觉一阵风刮过。

这阵风简直比闪电更快,刮过的瞬间还带着一缕淡香,然而,紧接着他们就感觉颈上一痛,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都没想通,便已昏厥在地。

夏翎迅速抄起地上的敖润和炎霜,又将床上的狄飞缚在背上,毫不犹豫地跳窗而出。

夕阙剑的速度当然不是普通飞剑能比拟的,云水镇上的修者只隐约感觉有阵清风从头上划过,等抬头,夕阙剑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夏翎心魂不定地将背上的狄飞放下来,让他躺在飞剑上。自己则不时朝后张望,唯恐那个侯爷和声音如太监般的男人追上来。

炎霜从一开始就躲藏在棉被中没被发现,她的体质又不易中毒,所以从头到尾都将一切听得清清楚楚。

此时此刻,她窝在夏翎怀中,抬着头轻声赞叹:“姐姐,你好漂亮,比我娘还漂亮。”

夏翎摸摸她的小脑袋,轻抚她柔顺的羽毛,叹气道:“漂亮又不能当饭吃!唉,现在看来,也只能先回那变态的府邸避避难了。”

“变态的府邸在哪?”小凤凰一脸纯洁又好奇地问,“变态很厉害吗?能保护我们吗?”

夏翎的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过了一会,她从迷藏环中取出所有晶石和混天绫,轻声道:“小霜,变态是很厉害,可是也很危险。你们不能再跟着我了。这些晶石和这个通天灵宝都给你们。你们把通天灵宝拿去地下集市匿名拍卖,或许就能凑够……”

“姐姐,你不管我们了吗?”小凤凰一脸惊惶地看着她,“你要丢弃我们吗?”

夏翎有些头痛道:“你们跟着我只会更危险。”

小凤凰伤心地用小翅膀捂住眼睛,呜呜哭泣:“这里的人都是坏蛋,只想要我和润哥哥的内丹。如今连姐姐也不丢下我们,我们一定会死的。”

原本在昏迷中的敖润忽然坐起身来愤愤道:“小霜,你求她做什么?我就不信我保护不了你!”

小凤凰没有回应他的话,依旧哭得很伤心。

敖润望向夏翎,眼中充满愤恨:“你肯定早就想甩掉我们了是不是?那你就把我们丢下去啊,你丢啊,你丢啊!反正我们的死活都和你没关系。”

你们的死活本来就和我没关系嘛!夏翎郁闷地想,当初到底是谁叫着嚷着让我放他们走的啊?小P孩就是难伺候!

夏翎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收起晶石和混天绫:“丑话我先说在前头啊,要是我那变态主人发飙了,到时我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是绝对没空管你们死活的!”

小凤凰哇地一声,扇着翅膀扑进她怀里,拿小脑袋不断蹭,喜悦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姐姐,小霜和润哥哥会乖乖的,绝对不惹变态生气。”

我怎么觉着,结果绝对是……会惹变态生气啊!

夏翎抱着怀里温热的小鸟,看着嘴角微翘,重新躺倒下去的敖润和从头到尾昏迷不醒的狄飞,满心忧郁地叹了口气。

五天后,夏翎终于回到了自己第二次重生的地方,主人的府邸。

这是她第一次从外围仔细观察这座被巨大结界和灵气包围的府邸;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府邸的大门上方挂着一块寒气严严的牌匾,上书两个大字——韩府。

第十四节 魔修韩煜

夏翎用灵泽剑换下夕阙,直接驾驭着飞剑飞入府中内宅。

韩府的结界对她的飞剑没有任何阻隔,大概是因为布下结界之人在她身上打了“此乃自己人”一类标记的缘故。

夏翎一面回忆着修仙界中哪些个成名高手是姓韩的,一面忧愁着该怎么让这一窝老小避过柳家兄弟的耳目。

然而,刚一在庭院某处降落,夏翎便知自己的如意算盘泡汤了。

柳笙神色凝重地站在自己前方,看这架势,明显是早早等在那准备兴师问罪的。

夏翎收起飞剑,怀里抱着小凤凰,脚边躺着狄飞,衣角被略显惊慌的敖润拽着,这副狼狈的情态,实在让她想装作高贵冷艳都绷不住脸。

柳笙朝她行了个礼,神态却没有半分谦恭的样子,俊秀的脸上双眉紧蹙,沉声道:“常前辈可知主人居所隐秘,从不轻见外人?”

夏翎努力绷着脸,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不敢说话。

柳笙冷冷续道:“看来前辈是知晓的了。那么如今这般明知故犯,是仗着主人对你的宠幸吗?”

你才被宠幸呢,你全家都被宠幸!老娘是被奴役好不好?夏翎在心里默默悲愤。

柳笙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浑没有半点从前的温煦与尊敬,只余肃杀冷厉。

这让夏翎意识到,柳笙作为这府邸的总管,看似温和圆滑,比柳箎良善好说话的多,其实却有个最严苛的底线。那就是绝不能威胁到主人的利益。

一旦有人触犯了这条底线,他就会立马化身为比柳箎更柳箎的可怕存在。

柳笙右手轻轻一翻,一把碧蓝通透的长剑握在他手中。他一步步走向夏翎,神色冷漠无情,语气却淡淡如闲聊天气般:“主人有令,任何擅闯结界者,死。擅入府邸者,杀无赦。”

夏翎一惊,这才真的慌了,压低声音道:“这两人一个只是孩子,另一个从头至尾昏迷不醒。”

柳笙冷笑道:“常前辈是要我冒着主人居所被泄露的危险,放过他们吗?莫说这孩子身上一看便灵气浓郁,便是真正的凡人小孩,我也绝不会冒此风险。至于这昏迷之人……”

柳笙冰冷的目光落在夏翎脚边昏迷不醒的男子身上,忽然脸色一变,惊呼道:“他是……狄飞?!”

夏翎一看有戏,连忙抓住这一线生机,回答道:“我从紫什么候手中救下他的。”

“紫阳候。”柳笙目不转睛地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男子,沉声道,“这么说来,他果然是晋北赫赫有名的战将狄飞了?”

战将?夏翎咀嚼着这个词的分量,不知它究竟有何魔力,竟让柳笙和紫阳候,甚至那黑鹭都对狄飞如此重视。

夏翎将惶恐紧张的小敖润藏到身后,轻声道:“他中了髓焱毒。”

柳笙心中一凛,面色凝重地抬起头道:“前辈是特地将他带回来交予主人救治的?”

夏翎听不懂他的意思,只好面无表情地继续装高深。

柳笙退开一步,深深地朝她鞠了一躬,颤声道:“前辈为主人思虑之心,柳笙不及多矣。方才我多有得罪,还望前辈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夏翎听得云山雾绕,差点没一股脑儿把十万个为什么抛出去。

柳笙的目光却已落在她怀中的炎霜身上,紧接着便是第二声惊呼:“火凤凰?!”

小凤凰被他吓坏了,连忙将脑袋钻进夏翎怀中,身体不住瑟瑟发抖。

敖润本也是害怕的,但一见炎霜有危险,却什么都顾不上了。一头冲出来挡在夏翎面前,大声道:“不许打小霜主意,否则本殿下把你丢进海里去喂鲨鱼!”

柳笙傻眼了,他望望漂亮的小男孩,又望望怯生生的凤凰鸟,结结巴巴地道:“他们……他们是……?”

夏翎有些同情地看了一时间饱受太多刺激的柳笙一眼,才慢悠悠地回道:“据他们自己说,他们一个是龙族的皇子敖润,另一个是凤族的公主炎霜。”

三日后。

“姐姐,这个人为什么一直睡呢?”伤势恢复后重新化为人形的小凤凰戳着狄飞硬硬的脸颊问道,“他的胡子好长啊,我能拔一根下来玩吗?”

夏翎一头黑线地将她拉到自己怀里,掐了掐她软软的白嫩小脸蛋道:“小丫头,你还能再顽皮一点吗?是谁跟我保证肯定会乖乖的?”

小凤凰化为人形后,果然是个明眸皓齿,如玉娃娃般可爱的小女孩。可是这小丫头的好奇心实在太大了,又对大多数事情都懵懂无知,受伤的时候还会乖乖待着,一回复人形便怎么都坐不住了。

小凤凰忽闪着长长地睫毛,一脸无辜地看着她:“拔胡子就不乖了吗?可是我以前拔过敖叔叔好多胡子呢!”

这丫头到底是怎么被娇惯大的啊!居然拔龙王的胡子,还拔过好多?

夏翎放弃了失败的启蒙教育,拍拍她小脑袋道:“乖,去找你柳箎叔叔玩。你爱拔他几根胡子就拔几根。”

小凤凰皱眉道:“可是柳箎哥……叔叔没有胡子啊!”

夏翎满不在乎道:“那就拔头发!反正都是黑色毛发,也没多少差别。”

小凤凰立马被忽悠进了,蹦蹦跳跳地转身去找柳箎哥哥……哦,不对,姐姐说只能叫柳箎叔叔,因为他看上去明显比姐姐老嘛!

小凤凰一出房门就碰到了领着敖润进来的柳笙,连忙甜甜地叫了声:“柳笙哥哥。”

至于为什么要叫柳笙哥哥,却要叫柳箎叔叔,小凤凰的小脑袋还没来得及想那么多。

柳笙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问道:“伤都好了?”

小凤凰将小手放进敖润掌心让他牵着,乖乖点头道:“姐姐说已经没有大碍了。”

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柳笙微笑地看着两个小不点离去,随即转身推门进屋。

屋里夏翎刚好站起来,脸上露出异色,看着床上紧蹙着眉头,并慢慢睁开眼来的男子。

狄飞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他亲手组建了一个强大的修者营。此营名为梵摩,纵横晋南晋北,所向披靡。

在征战中,他的身后总是站着一个明眸如画的少女,支持他,鼓励他,对他不离不弃。

有了她的温柔鼓励和一众兄弟的齐心努力,他才终于在最终一战中战胜了凫峦帝国的绝世神将——华无应,成为新一代传说。

狄飞觉得这个梦很美好,美好得让他不愿醒来。

可是梦终究只是梦,所以,当胸口的剧痛传来,当千万凡人死于非命的场景重新映入脑海时,狄飞悲凉地发现,再美好的梦终究也有醒来的一天。

狄飞睁开眼,迷离的目光慢慢对上房间里的两个人。

当他终于看清夏翎的脸时,眼中光芒陡然一亮,声音沙哑地开口道:“姑娘,是你救了在下?”

夏翎很想回答是,并且以此要求对方支付大量晶石报答自己的救命之恩。当然……事实是,给她个熊心豹子胆,她也不敢这么说。

咬牙吞下一肚子苦水,假笑道:“救你的,是我主人。”

其实这话也没错,至少天心玉就不是她能拿出来的。没有天心玉,这人就是救了也是尸体一枚。

狄飞的目光移向一旁温文俊秀的男子。

柳笙知道他的意思,摇头道:“在下忝为府中总管,奉主人之命,照顾……狄先生。”

狄飞脸色微微一变,眼中光芒顿时褪去,就如蒙上了一层薄雾,淡淡道:“看来,在你们眼里狄某是有点价值,才劳烦贵主出手相助了。”

柳笙对他的冷言嘲讽丝毫不恼,只温和道:“先生身上的髓焱毒刚解不久,恐怕身体仍虚弱无力,不如先好生休息几日如何?”

“髓焱?”狄飞一惊,直起身望向房中两人,颤声道,“你说我中了髓焱之毒?”

柳笙点头,指了指他的胸口:“狄先生不信可以自己看看。”

狄飞虚弱地靠着床头,一把扯开自己衣襟,果然见胸口还隐隐残留着一条条如蛛丝般的暗紫色痕迹。

他茫然地望着胸口良久,突然仰天长笑,笑声中充满凄凉绝望:“楚霄啊楚霄!你我纵然道不同志不合,我狄飞至少也忠心耿耿为你卖命了数十年。你对我不念旧情、赶尽杀绝不说,竟早在数十年前便已对我有了防范。我当真是有眼无珠,才会对你死心塌地!”

这就是求职不慎的悲哀啊!夏翎默默地想,遇到一个人面兽心的BOSS,被蒙骗利用了几十年,最后还被过河拆桥、斩草除根,这人简直比我还悲惨嘛。

狄飞笑完,脸上一片了无生趣之色,静静地躺倒在床上。他的眼中没有泪水,却比泪流满面更让人觉得悲伤绝望。

柳笙叹了口气,正要转身离去。忽听床上那人问道:“能为狄某这具残躯耗费一块天心玉,想必贵主也不是普通人吧?”

柳笙停下脚步回转身微微一笑道:“先生明见,主人在修仙界中确实也算小有名气。”

夏翎浑身一凛,连忙竖起耳朵。

连一脸死志的狄飞都忍不住回过头,望着如青竹般傲然站立的柳笙,心中隐隐闪过几个前辈高人的名讳。

柳笙承载着众人热切期盼的目光,终于施施然开口道:“主人姓韩名煜,突破大乘期仍不足百年。”

韩……韩……韩……韩煜?!

以两百年的神速突破大乘期,并迅速晋升为修仙界第一高手的——魔修韩煜……就是她的变态主人?!!!

已经完全被震得魂飞天外的夏翎脑中只翻来覆去闪过一句话。

神啊!请降道雷劈死我吧!

第十五节 麻烦上门

傅尧一直是韩煜手下一个很不起眼的修者,天赋不是最好,修为不是最高,也没有什么傲人的一技之长,所以他从来不会对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任何非分之想,从来不会。

然而,此时此刻,他站在一旁整理着新招募修者的资料,耳听着自己两个直属上司的对话,却完全无法遏制自己越来越激烈的心跳和不断攀升的体温。

“小箎,常前辈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冷血无情,你对她的态度……是否该收敛一些?”柳笙顿了顿,委婉地提醒弟弟,“别忘了,她是元婴期,你是结丹期。你到现在还能安然无恙,是她自持身份,不与你计较。”

柳箎脸上闪过一丝愤恨和狼狈,冷冷道:“哥,你也被那老女人的皮相给骗了吗?竟帮着她说话。若她不是冷血无情,那你告诉我,元若是怎么死的?”

柳笙看着他,神色一暗,叹息道:“我就知道,你一直都记恨着这件事。元若是你的第一个徒弟,你一直待他如亲子一般。我知道他的死令你很难以接受,可这件事毕竟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小箎,你也该忘了。”

“我不会忘!”柳箎脸色苍白地凝视着前方,俊目中投射出无限的悲伤和恨意,“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是如何在我面前,被常似锦撕成碎片的。元若才二十五岁,便已达到灵寂期。他本该有大好的前程,得到主人的重用。可是,只因为碰了常似锦一下,竟被活生生撕成碎片。只因为……只因为……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他就永远失去了生命。”

柳笙握住他的手,轻声道:“难道你没有发觉,如今的常似锦已经不是你所憎恨的那个常似锦了吗?”

柳笙猛地一怔,神色不定地看着柳笙:“哥,你想说什么?”

柳笙的目光瞥过不远处的傅尧,单手一挥,不动声色地布了个隔音结界,才低声道:“你以为,从前的常似锦会救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回来吗?从前的常似锦,会任由小润和小霜抓着她的头发爬上爬下,却不真恼吗?”

柳笙抬起头,直视着弟弟那张几乎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缓缓道:“你以为,从前那个冷血无情如怪物般的女人,会不自觉露出那样的笑容吗?”

柳箎脑中忽然闪过那女子看着小润小霜不自觉展颜轻笑的一幕,不由心头一颤,猛地握紧拳头道:“这又能代表什么?”

“小箎,你知道那代表什么。”柳笙微微一笑,不再多言,撤去了隔音结界。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傅尧用颤抖的手摸着一枚枚玉简,查看修者的资料,可他的脑子此刻却一片空白,根本不明白自己看到的是什么。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很久,久到傅尧再失魂落魄,也知道再不干完工作就大事不妙了。他重新拿过那些记载信息的玉简,正要凝神观看,忽然听到一阵尖锐的啸声从远方传来。

柳笙和柳箎猛地从位置上站起来,两人对视一眼,脸色都万分难看。

警哨!竟是韩府外围三百里外的二级警哨!

二级警哨响起,也就是代表至少有一百个剑修闯入了狼峰山,朝府邸而来。

柳箎狠狠一掌击在檀木桌上,脆弱的桌子顿时化为粉末四散开去。他怒道:“那个女人就算不是冷血的怪物,也绝对是个招惹麻烦的白痴!”

柳笙对此话完全没法反驳,并且深表赞同。他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样,你带人先去挡一阵,我去安顿狄先生。傅尧,你去墨兰轩请常前辈出来。”

柳笙说到这里,已变得咬牙切齿:“告诉她,谁惹得麻烦,谁清理。她要是让这韩府少了一颗仙草,死了一只灵兽,我让她十倍偿还给我!”

傅尧战战兢兢地点头,随即如兔子般飞窜出议事厅,心中暗道:柳总管什么时候都好,就是这种谈及主人利益得失的时候特别恐怖。自己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

去请常前辈……原来,她在墨兰轩吗?

柳箎刚冲出内宅,迎面就被两个小不点抱住了大腿。

小凤凰抬头期盼地看着他:“柳箎叔叔,陪我们玩好不好?”

小龙闪着晶亮的眼睛,一脸我求你跟我玩你真是太荣幸了的臭屁表情:“柳箎,本殿下要看你的火舞流殇,快点快点!”

柳箎不耐烦地抓起两个小不点丢到一边,喝道:“现在没空,别挡我道。”

小凤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双琉璃珠般的澄澈眼眸瞬时蒙上一层薄雾:“柳箎叔……哥哥,我再也不叫你叔叔了,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小龙心疼地扶起小凤凰,冲柳箎跳脚大骂:“你这个卑微的凡人,本殿下跟小霜找你玩那是你的荣幸!你居然敢这样对我们!”

柳箎看着小凤凰伤心的模样和小龙失望愤怒的表情,心里一揪,很想上去安慰一番,又拉不下脸。只得冷冷道:“有敌人来袭,你们乖乖躲在屋里别出来!”

小凤凰一听顿时不哭了,一脸担忧地看着他:“柳箎叔叔,你要去打坏蛋吗?会不会受伤啊?”

柳箎冷着脸,默默腹诽:刚刚是谁说再也不叫我叔叔了?

小龙心里也有些惊慌忧虑,却不肯表现出来,犟嘴道:“本殿下那么看好你,你绝对不许给我丢脸,听到了没有?”

便是这片刻地停顿,柳箎已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杀气在以极快的速度接近韩府。

他知道不能再耽搁了,一声长啸通知府中所有剑修待命,自己便率先御剑飞上了天空,冲出结界外。

韩府的结界上空,不到一炷香时间便密密麻麻聚集了上百个剑修,他们差不多每个都有灵寂期的修为,有的甚至达到了灵寂期顶峰。此时一聚集亮相,顿时剑光缭绕,灵气交错,声势极为骇人。

离柳箎最近的一个中年男修问道:“柳前辈,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敢到主人的府邸撒野?”

柳箎双目微眯,没有说话,只是面容肃杀地盯着远处。

终于,前方慢慢出现了黑点,黑点由小变大,由模糊到清晰。直到一股冰寒料峭如刺骨寒风般的杀意扑面而来,柳箎才看清了来者的模样。

为首的是一个面白无须,身穿紫色锦袍的中年男子。端看他的长相,不过四十出头年纪,可柳箎一见,便知此人修为深不可测,绝对超过自己。

男子浑身透着一股傲慢华贵之气,身姿颀长,唇薄鼻挺,额头宽阔,可一双眼却高高吊起尾梢,显得异常阴狠刻薄。

男子的身后,整整齐齐跟着一百五十名剑修,他们大多不过筑基期修为,只每排为首的一个才是灵寂期。可柳箎望着这一排排装束一致,神情淡漠冷然的低阶修者,却只觉心头一阵阵发寒。

因为这些修者带给人的感觉,已并非一百个个体,而是一个浑然天成的整体。哪怕自己这方人多势众,整体实力高出对方许多,柳箎却还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心中再忐忑,表面功夫却还是要做足,否则若丢了主人的脸,别说柳箎自己无面目见人,便是他那看似好说话的哥哥,也定会将他念死。

柳箎单手持剑,朝那紫衣男子拱了拱手,冷冷道:“紫阳候青天白日持械擅闯我主人府邸,不知有何贵干?”

是啦!这个人自然便是狄飞的前主人,在晋北素有凶名的元婴期高手——紫阳候楚霄。

而跟在他身后那一百五十名行止如风的低阶剑修,便是出自狄飞一手训练的神机营。

紫阳候停剑处比柳箎略高一些,此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与他身后那一百多名灵寂期修者,神态中满是不屑:“本候不管你主人是谁,乖乖交出狄飞和那女人,否则,本候便用三昧真火烧了你这个破地方!”

第十六节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韩府的上空不时有红蓝剑光闪烁,牢固的结界经受着无数剑气一次又一次的冲击已变得摇摇欲坠。后院中,不断有修者将无数晶石如不要钱般倒入阵盘盘眼,只祈求这结界能多支撑片刻。

敖润和炎霜躲在一个偏僻的假山后,抬头望着天空,忧心忡忡。

炎霜紧紧握着敖润的手,低声道:“润哥哥,我刚刚好像看到柳箎叔叔被那坏人刺了一剑,他……他不会有事吧?”

敖润捏了捏她的小手,很想安慰她肯定没事的,抬头却只见柳箎周身的环绕灵气越来越弱,不由皱眉道:“柳箎的对头很厉害。”

不管是周身环绕的灵气,还是飞剑上散发出的剑光,那个紫衣男子都要比柳箎强大的多。

炎霜哀哀低泣道:“那怎么办?柳箎叔叔会死吗?小霜不要柳箎叔叔死!”

敖润恨恨踢了一脚身边的假山石:“若是我父王在,不,只要我二哥在,又岂容他们嚣张!可恶,为什么本殿下这么弱!”

就在这时,敖润身后突然传来咔嗒的石头开裂声。一个蓝衣少女从开启的石门后窜出来,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一个满脸通红的年轻男修。

炎霜一见那少女便扑上去哇哇大哭:“姐姐,柳箎叔叔要死了!呜呜……小霜不要柳箎叔叔死!”

“好好。”夏翎无奈地拍抚她,“小丫头,你再这么抱着我哭,柳箎就算不死也要被你咒死了。”

夏翎祭出飞剑,正要冲上天空。左右手却猛地被两个小孩紧紧拽住。

炎霜一脸惶然道:“姐姐,不要去!那个人很厉害很厉害很厉害……姐姐你不要去好不好?小霜不要你受伤。”

敖润也涨红了脸大声道:“你这个笨女人,半点本事没有,上去凑什么热闹?赶着投胎啊?”

夏翎好气好笑,又有些感动:“我在你们心目中就那么弱?”

炎霜用泫然欲泣的表情看着她,敖润一脸鄙夷,两人紧紧拽着她的手不放,坚决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就在这时,安顿好了狄飞的柳笙冲出来,看到还在地上拖拖拉拉的夏翎,勃然大怒:“常似锦,人是你惹来的,祸是你闯的!难道你想袖手旁观吗?还不快去救小箎!”

夏翎被骂的一点脾气也没有,连忙诺诺应是,挣脱四只小手,踏上飞剑,直冲云霄。

夏翎一上天空,便被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左手一道剑伤,右背一片火灼的柳箎,正如断了线的风筝般,背朝她直飘过来。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把散发出凌厉杀气的紫色飞剑。

夏翎哪敢耽搁连忙将他单手接住,另一只手祭出夕阙,抵挡那紫色飞剑。

只听“砰——”一声,夕阙斩在紫色飞剑上,顿时青紫光芒大作。两剑稍触即分,夕阙剑青光大盛,那紫色飞剑光芒却略显黯淡,摇摇晃晃地飞了回去。

夏翎收回夕阙剑,察看柳箎的伤势。

柳箎狠狠甩开她探脉的手,退开一步,怒道:“我不用你救!”

然而,却因为他飞剑已断,灵力耗尽,连遁都不能施展,离开夏翎的支撑,差点便一头栽下去摔成肉泥。

夏翎一把扣住他手腕,将他拉回来,似笑非笑道:“有本事你靠自己飞回去啊!”

柳箎一身灵力全无,竟要被他最不耻的女人拦腰抱住,才不至摔死,当真是又羞又怒,恨不得刚刚就战死在紫阳候剑下。

夏翎看他又青又白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连日来被他冷嘲热讽却无法还击的郁闷,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大的发泄。

心情大好的她,忍不住又调笑了一句:“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我救你一命,从今往后,你是不是当做牛做马报答我呢?”

戏弄归戏弄,夏翎还是祭出灵泽剑附上灵力,将脱力的柳箎放在上面,又笑道:“方才是哪个不长眼的调戏于你,本姑娘去帮你调戏回来。”

说完也不看柳箎难看得发黑的脸色,手握夕阙剑朝紫阳候直飞而去。

紫阳候一直站在原地,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紫色剑刃,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夏翎,见她放下柳箎飞近,才悠悠然开口道:“我们又见面了。”

夏翎站在近处,上下打量了他半晌,才终于得出一个结论:“老男人,你跟只狂犬一样追了我一路,到底想怎么样?”

紫阳候整张脸猛地扭曲了,难以置信道:“你说我老?!!”

废话!你不老难道我老啊?瞧瞧你也是元婴期,常似锦也是元婴期,再看看你和她的外在容貌差别?都够得上父女了!

夏翎瞧了瞧常似锦那如冰雕玉琢般的手,感叹: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紫阳候勉力平复下自己狰狞的面孔,摆出一副优雅温和的姿态道:“以姑娘的天人之姿本该冠绝天下,为世人倾慕,何苦窝在这深山老林,蹉跎青春。只要你愿与本候回去,本候保证定让你过上比神仙更逍遥的日子。”

夏翎一脸无聊地看着他,闲闲道:“不好意思啊,发誓要让本姑娘过上神仙生活的人,已经从晋北排到晋南了,你算那根葱?”

“嗤——”柳箎的讥笑声从后方传来,夏翎决定无视他。

天空中韩府的其它修者也都是一脸忍俊不禁,却又碍于常似锦的威严不敢造次。

紫阳候这一回别说是脸,就是脖子都扭曲了,咬牙切齿道:“贱女人,别给你脸不要脸!等你成为本候的炉鼎,你就会知道,忤逆本候的下场有多么悲惨!”

夏翎冷笑道:“等你成为本姑娘的剑下亡魂,你也会知道,调戏我家小箎的下场有多凄惨!”

柳箎在她身后大骂:“死女人,你给我闭嘴!!”

其实,夏翎不是故意要耍嘴皮子,而是她真的很紧张。

从穿越到这个傀儡身上后,她就没有正式地跟人动过手,每次不是用法宝吓跑对方,就是用灵压威慑对方。唯一一次动手,还是偷袭,偷袭的还是比自己不知低多少阶的修者。

所以,如今对上这一看就很凶狠毒辣的元婴修者紫阳候,她真的没有一点把握可以赢。

紫阳候此刻已恢复了冷静,浑身杀意漫布,眼神又阴毒又凶狠。

只见他左手一指,那把紫色的飞剑凌空悬在他头顶。剑尖慢慢聚集起一圈又一圈暗红色的光芒。而他的双手也没闲着,虚空交错着凝聚出一个灰色的晶球。

随着剑尖上的暗红光圈越来越大,他双手间虚抱的灰色晶球颜色也越来越深。直到剑尖上的光圈映红了大半个天空,而他手上的晶球已完全变为黑色,紫阳候将手中黑色晶球往光圈中一抛,大喝道:“赤魂雷煞,起!”

眼看着紫阳候抛出黑晶球后,那把飞剑便如闪电般向夏翎直劈过来,吓得她连忙祭出夕阙剑,身形一晃,一个与常似锦一模一样的身影出现在她左侧。

离风剑诀的风影分身,能幻化出实力相当于本人七成的幻影,持续一炷香时间。

“分身术?”原本在群殴的修者们被这边强大的灵力波动吸引,此刻也都休战,远远围观,并不时发出惊叹。

夏翎朝那幻影一指,少女便冲着远处失去飞剑的紫阳候直扑而去。

夏翎自己则连退几步,夕阙剑祭出,在空中横切竖划,青色灵气纵横交错,竟仿佛慢慢布下一张网一般。正是号称第一防御法阵的——般若符阵。

紫色飞剑一路飞来,慢慢变红变黑,剑身爆发出噼里啪啦的雷光,一股股充满阴暗和暴戾之气的强大力量将围观之人逼得步步后退。

夏翎却仿佛毫无所觉,只凝神静气指挥夕阙剑布设般若符阵。

另一边,紫阳候看那少女所画符阵,眼中露出诧异之色,但见朝他飞来的少女幻影却脸现嘲讽之色。

终于,黑红的飞剑到了夏翎上空,随着紫阳候一声厉喝:“斩——”飞剑猛地爆裂开来。

强大的阴暗灵气将夏翎团团包围,巨大的赤雷一个接一个击打在她所布设的符阵上。

此时,那幻影也已到了紫阳候面前,晶莹的手掌一张一舒,猛地握住一个火球,朝紫阳候砸去。

那砸出去的火球,明明只有拳头大小,却在飞行途中忽然剧烈燃烧,转眼便成为一个巨大的火球,朝紫阳候兜头罩下。

紫阳候冷笑一声,不慌不忙祭出一个金黄色的巨钟,只听“噹”一声响,那幻影猛地一颤,躯体竟慢慢变得透明稀薄。

紫阳候冷冷道:“这点能耐也想与本候抗衡,简直不知死活。”

说完,又是铛一声响,巨钟猛地升起,随后一阵强风刮过,竟将那个巨大火球吞没的无影无踪。

围观众人惊呼:“通天灵宝——混元金钟。”

紫阳候一个纵身,猛地掐住那幻影少女纤细的脖颈,脸上露出残忍快意的笑容,手指狠狠一捏,只听“卡啦”一声,那风影分身便在他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另一边,赤魂雷煞消失后,夏翎也持剑稳稳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男人变态的行为。

紫阳候见她完好无损,脸上不由也闪过惊色:“能硬抗本候的赤魂雷煞,便是元婴期修者,也不多见。”

夏翎只觉胸口火烧火燎,浑身灵力也消耗得七七八八,而且刚才能抵挡住雷煞,最主要的还是靠夕阙剑本身的强大。

如今见紫阳候完好无损,脸色如常,眼看就要发动第二波攻击,不由心生绝望。

紫阳候一派优雅地缓慢靠近她,不紧不慢地开口道:“看来,你已撑不了多久。如若你现在肯乖乖跟本候回去,方才的无礼,本候都可以不与你计较。”

夏翎扯着嘴角笑道:“我说你老,说你像疯狗,说你算哪根葱……这些都不计较吗?”

“咳咳……”围观的人不管属于哪方,一个个都是想笑又不敢笑。

紫阳候面容再度扭曲:“你找死!!”

他再没有耐性聚集赤魂,一个雷煞狠狠劈出。

“常似锦,白痴女人,快跑啊!”底下传来柳箎惊慌地呼叫。

夏翎苦笑一声,暗道:做人果然不能太嚣张啊!方才还讥笑柳箎,现在灵力全无连躲都躲不了的人,却成了自己。

巨大的雷声在耳边爆裂,夏翎闭目待死,心中猜测着,这次死后会是再度穿越还是魂飞魄散。

然而,预期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夏翎反而感觉自己被一双强健有力的手臂一带,紧紧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她迷茫地睁开眼,一张清朗俊逸的脸映入她眼中。

青衫儒服,玉冠束发,脸上挂着漫不经心却幽深难测的笑容。

这张脸,这笑容,这眼神,对夏翎来说实在太太太熟悉了,熟悉到几乎每次噩梦里都能看到它们的残影。

夏翎伸手紧紧捂住自己差点发出凄厉尖叫的嘴,脸色惨白如雪,灰败若死。

想到方才自己面对柳箎时的小人得志,飞扬跋扈。

这一刻,她万分确信:出来混,果然是要还的。

第十七节 秋后算账(上)

韩煜的出现,让整个战场一片鸦雀无声。

不管是紫阳候一方的神机营,还是韩府一方的剑修,通通如中魔魇,噤若寒蝉。

韩煜单手抱着虚弱娇小的少女,漫不经心道:“打得着实热闹了些,不知紫……”

他顿了一下,似是有些为难地微微侧了侧头,看向怀中的少女:“紫什么来着?”

丫的!你装!你再装!

夏翎在心里大骂,白着张脸不肯开口说话。

韩煜也不急,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夏翎真是再自由落体死一次的心都有了。

实在抗不过变态的淫威,只得咬着牙机械吐字:“紫阳候。”

韩煜满意地笑笑,续上方才的话:“不知紫阳候来此,是看上了韩某的庄子,还是韩某的……人?”

紫阳候从一见到他起便满脸惊惧,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眼里明明白白写着不甘与嫉恨,但最终还是按捺下去,颤声道:“本候不知此乃前辈居所,否则……岂敢放肆妄想。”

这时,已稳定下韩府结界的柳笙飞到韩煜身边,一脸惶恐道:“属下无能,让这些宵小之辈惊扰了主人闭关。”

韩煜淡淡道:“无妨。我的幽冥神雷已成,青阳剑诀仍需一物,便是再闭关下去,也不见得能有所获。更何况,若我不是提早出关,又怎能看到这么一场好戏呢?”

目光似有若无地瞥过怀中少女,夏翎吓得瑟瑟发抖,那只紧紧扣着她的手臂此刻就如烧红的铁钳般,让她既痛苦又害怕,偏却无处可逃。

惊惧的少女脸色惨白,纤弱柔软的身体仿佛最娇柔的花朵,一掐便碎。长长的睫毛半掩住墨蓝的眼眸,如琉璃珠般莹润的眼中透着说不出的无助与恐慌,嫣红的唇轻轻颤抖……羸弱的少女在男子强势的怀抱中显得那样楚楚可怜。

紫阳候看得双眼发直,明知此刻命在旦夕,可少女那样的姿态,实在太让人想要狠狠地蹂躏和摧残了。

对比她方才肆意张扬,凛然不可侵的模样,紫阳候只觉,若能让此人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尖声求饶,便是为此付出数十年修为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韩煜微微皱起眉,眼角清冷,折射出淡淡的杀意。

夏翎觉得,自己此刻就是那砧板上的肉,切肉的屠夫举着刀站在旁边,空中偏还有只让人恶心的苍蝇徘徊觊觎。

她侧过脸,将脑袋埋进韩煜的肩窝,恨恨地想:谁TM说意淫不是罪的?恶心死人不算杀人啊?

她刚侧过头,眼角余光便瞥见韩煜手中慢慢凝聚起一股幽蓝的火焰,火焰内蓝外白,通体笼罩着一层朦胧而圣洁的光芒,焰心还不时有紫色的雷鸣爆裂开来。

这就是幽冥神雷?看上去声势好小。

夏翎刚想着,就见韩煜随手将手里的这一小团蓝焰丢了出去。蓝焰飘飘悠悠,速度慢得就如蹒跚学步的小孩一般,怎么看怎么没半点威慑力。

可紫阳候一见此焰却吓得魂飞魄散,立马祭起紫剑、巨钟,五颜六色的光芒如龟壳般组成牢固的灵甲将他团团包围。

缩在龟壳中的他愤怒而惊恐地大叫:“韩煜,我已向你示弱道歉,难道你非要赶尽杀绝不可吗?”

韩煜轻松地控制着那团慢悠悠的蓝焰,淡淡道:“谁让你如疯狗一般,追着我的人不放呢?”

他笑了一下,那笑却让空中所有修者都打了个冷战:“我总得让人知道一下,企图戏耍我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夏翎猛地绷紧了浑身的皮,欲哭无泪。韩煜这话,分明是指桑骂槐,说给她听的。

慢悠悠的蓝焰经过长途飘荡,终于接触到了紫阳候的灵甲。蓝焰中的紫色雷电猛地爆裂了一下,似是极度兴奋。

然后,夏翎看到了让她瞠目结舌的一幕。

那只得拳头大小的蓝焰竟忽然一分为二,就如张开了一张血盆大口的小脸美女般,照着那灵甲啊呜一口咬下。看上去牢固如龟壳般的灵甲,立刻缺了指甲片大小的一个口子。

夏翎吓呆了,她从没听说过,有什么火焰是可以吞噬人灵甲的。

更何况,那蓝焰吞噬灵甲的速度是如此之快,而且越吞噬,火焰的个头就越来越大。

“幽冥火,果真是幽冥火!”紫阳候手下中突然有人大喊出声,声音充满了恐惧与惊惶,“他是晋海第一魔修——韩煜!!”

此言一出,便如一道惊雷,惊散了神机营所有剑修的胆气与魂魄。

而此时,幽冥火已兴致高昂地吞掉了紫阳候周身所有的灵罩,犹觉意犹未尽,便在紫阳候一脸的惨白惊惧中,席卷而下,片刻间吞没了他整个肉体!

“啊啊啊——!!”一声凄惨的尖叫划破云霄,声音中所蕴含的痛苦之盛,恐惧之烈,端的让人心胆俱寒。

下一刻,只见一个婴儿的身影冲天而起。那婴儿有着紫阳候的面容,全身晶莹洁白,仿若透明,脸上却带着深切的仇恨。

“韩煜,这个仇,本候总有一天会向你连本带利地讨回来!”婴儿握着胖胖地拳头,在半空中面容阴狠地赌咒发誓。

狠话说完,他哪敢再停留,飞一般地逃窜离去。

元婴的遁速要比本人快百倍不只,便是以韩煜的神通想追,也不一定赶得上。不过此人肉身被毁,至少四五十年内,是再难恢复到如今的实力了。

吃得肚挺腰粗的蓝焰颤巍巍地飞回来,绕着韩煜左飞飞,右飞飞,似是在讨好求饶。

韩煜面色淡淡道:“看来上回的教训还不够,想要再回炎池躺个上百年吗?”

蓝焰吓得整个粗犷的腰身重重一颤,飞下来停在夏翎肩头,不住鞠躬磕头。

夏翎只觉肩上被它触碰之处又冷又麻,偏又不敢动作,对这个奴颜婢膝的吃货,简直恨得牙痒痒。

韩煜笑了笑,收回蓝焰,对身边的柳笙吩咐道:“这些人,愿意留下的,交给柳箎;不愿意留下的,都处理掉。”

柳笙还未及回答,紫阳候手下那群修者便已七零八落地高声大叫:“我们愿意!我们愿意!”

“侯爷于危难时刻抛下我们不顾,如此无情无义,我们岂会再效忠于他!”

“我们还想接受狄先生的教诲啊!请让我们留下吧!”

柳笙恭敬道:“主人要先见狄先生吗?”

韩煜斜睨了他一眼,脸上喜怒难测:“不了,有些事,我要先处理一下。你若有兴趣,可以带上小箎跟来一起瞧瞧。”

柳笙脸色一白,抬头望见主人幽深若寒潭般的眼眸,只觉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早被他看透了,心中惶恐,忙低头道:“是。”

此时此刻,夏翎反倒冷静下来,心中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里,乖乖被某人抱着走,心中暗暗确定八字方针:忽悠不过,坦白从宽!

第十八掌 秋后算账(中)

韩煜横抱着全身灵力耗尽的夏翎走入地宫。

身后跟着柳笙柳箎两兄弟,同样灵力耗尽的柳箎被柳笙搀扶着,从来冷厉凶狠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忧心。

夏翎被带着拐了好几个弯,直记得头晕眼花,才在一间小小的石室中停下来。

石室空荡荡的,除了一张石床什么都没有。

韩煜松手将夏翎丢在地上,自己坐在那床沿,柳笙柳箎恭敬地在他身侧站立。

夏翎正被刚刚那一下摔得七荤八素,忽听上首那人开口道:“说吧,你究竟是何人?”

夏翎抬头看了他一眼,石室中昏暗的光线并不能阻碍她的视线。坐在石床上的男人,面容俊逸,神色悠然,唯有那双漆黑的眼眸深不可测,散发着点点寒意。

夏翎连忙低下头,不敢直视,低声道:“我也不知道,那日吞了绿珠后,我就忽然有了意识……”

“是吗?”淡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夏翎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人脸上一派幽冷深邃的笑容。她心里咯噔了一下,还未来得及补救,忽听咔嗒一声响,身前地砖竟缓慢移动,露出一个窗户大小的口子。

夏翎探头朝那洞口忘了一眼,脸色唰得一白,猛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嘴,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那洞口底下,密密麻麻都是巨大的老鼠,还有两条碗口粗的金纹蟒蛇。

老鼠犹如婴孩般大小,一身灰色的毛皮,大部分都沾染着血迹,有些奄奄一息的老鼠身上甚至还爬满白蛆,数十只巨鼠在狭小的空间中你推我挤,你咬我抓,张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发出凄厉的叫声。

两条蟒蛇却各自盘成一团懒洋洋地闭眼休息,仿佛良善无害。

可夏翎探头的时候,刚好瞧见其中一条巨蟒抬头张口,猩红的长舌弹出,将数只老鼠齐齐卷入,一口吞进腹中。

她手脚并用,往后急爬,恨不得离那洞口越远越好。

然而,有个清晰而冷酷的声音在她脑中陡然响起:爬过来,跳下去!

夏翎整张脸都吓白了,她拼命地想要后退,可身体竟全然不受自己控制。慢慢地一点一点地以难看而屈辱的姿势爬向那个可怕的洞口。

夏翎的心里防线瞬间崩溃,她浑身颤抖地尖叫:“我说!我说!我什么都招还不成吗?”

不受控制地手已经攀到了洞口,夏翎紧紧闭着眼,几乎绝望,身体却忽然停止了动作。

她喘着粗气趴跪在地上,抬头望向那如魔鬼般的男人,颤声道:“我愿意说……”

韩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眼底却一片冷漠。只见他微微曲起手指,敲了敲身侧的石床,轻笑道:“晚了,不让你吃点苦头,我怎知你所说的,是真是假。”

夏翎一愣,还未来得及消化他话中的意思,忽觉浑身一轻,已漂浮在那洞穴上方。

她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地惊惧之色,浑身无法抑制地颤抖,甚至连求饶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然后,漂浮之力猛地消失,灵力尽失的她直直坠入那群巨鼠中。伴随着轻微的青石移动声,金纹蟒的喂食入口,无声无息地关闭了。

柳笙和柳箎在一旁看得脸色煞白,浑身僵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柳箎一脚踏出,想要开口说话,却被柳笙死死拉住。狭小的石室中一片沉寂,只余柳箎粗重的喘息声。

韩煜忽然开口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柳箎一把甩开柳笙的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我不知道那女人究竟是不是常似锦,也不知主人为何如此痛恨她。可是……那女人又笨又没用,绝不可能对主人构成威胁!”

柳笙也连忙跪下,低头道:“我等知主人最恨被人欺骗戏耍,可常前辈替主人找回狄飞,又让主人示之以恩,实乃大功一件。还望主人看在功过相抵的份上,饶她一命。”

韩煜冷淡地笑道:“能寻来狄飞,又能恰巧救了龙凤皇族,还能得你们青睐求情,功劳确实不小。”

柳笙听出主人话语中的不悦,不敢再说话,紧紧握着弟弟柳箎的手,防止他冲动。

柳箎低着头,忍了又忍,耳边却仿佛听见那笨蛋女人害怕无助的尖叫,终于没能忍住,猛地抬头道:“主人一向赏罚分明,为何独独对她如此苛刻?当真是因为她的欺骗吗?还是主人根本只恨她夺舍了常似锦的身体?那个狠毒的女人……”

柳笙猛地扑过去捂住弟弟的嘴,颤声道:“主人,小箎他只是重伤未愈,神智不清。您千万别与他计较!”

韩煜微低着头,神色冷漠,完全看不出喜怒。

柳箎冷静下来,只觉背后汗湿一片,紧贴着地面的四肢都在筛糠般颤抖。可他却倔强地挺着腰板,扯开柳笙的手,一字一句道:“柳箎无礼,任凭主人处置。”

韩煜抬起俊逸的眉眼,淡淡道:“你们下去吧,此人我自有用处,不会取她性命。”

柳笙柳箎大喜过望,忙行礼告退。他们知道主人向来说一不二,说不杀,自然就不会杀,虽免不了吃点苦头,却总比丢了性命好。

半个时辰后,金纹蟒的喂食入口重新被打开,奄奄一息,全身几乎没一块好肉的夏翎被一股轻巧的力量托上来,重新躺倒在地。

韩煜缓步走到她面前,单手凝聚水灵力,将她清洗了一遍。随着污浊血迹被水冲去,她身体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结疤直至消失,水雾散去,便露出少女如凝脂般柔滑美丽的洁白躯体。

察觉到身体已可动弹,夏翎迅速从迷藏环中抽出一件衣服披上,低垂着头坐在地上,不言不语。

韩煜低头看着少女头顶乌黑柔滑的发丝,轻轻叹了口气,弯下身将她抱进怀里:“说吧,你究竟是何人?”

怀里的少女依旧低垂着头,没有一点声响。

韩煜等了片刻,脸现不耐之色,单手掐住少女精巧的下颚,迫得她抬起头来。

看到那双墨蓝得如琉璃般璀璨闪亮的眼睛,韩煜一愣。

少女狠狠地瞪着他,眼底还残留着浓浓的惊惧委屈,小脸煞白,却充满倔强,一步不退地与他对视。

韩煜忍不住好笑道:“怎么?觉得我罚错你了?”

少女撇过头,紧紧抿着嘴不说话。

韩煜轻轻捏了捏她鼓起的腮帮,只觉触手温暖滑腻:“现在我给你辩解的机会,不要妄图虚言欺骗,否则你会知道掉入金蟒穴只是个多微不足道的惩罚。”

少女浑身不住地颤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片嫣红,就如晶莹洁白的雪地上点缀的一抹红梅,细细瞧着如饮美酒,芳香沉醉。

韩煜轻轻道:“还不说吗?”

少女猛地抬起头,樱花般的唇瓣一张一合,咬牙切齿道:“晚了!现在你想听,姑奶奶我不愿说了!”

韩煜又是一怔,随即忍不住低笑道:“你这算是在跟我置气吗?”

他笑了片刻,冷下脸来,低头凑近少女秀丽如花的容颜,冷冷道:“你以为,你有置气的资格吗?”

少女偏过头去,紧绷着脸,不再看他一眼。

韩煜抱着她走出石室,慢慢来到另一间宽阔的房间,这间房中有一面巨大的影帘和一个雾气弥漫的温泉,赫然便是夏翎重生后第一眼见到的景象。

韩煜抱着她走入温泉中,又松手将她放下,少女脸上露出几分慌张之色,小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襟,双脚乱蹬,想抱住他,却又不敢。

韩煜脸上露出了好笑的表情,悠悠道:“原来你不会水。”

少女苦着张脸,似乎想运用灵力漂浮,可体内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那点灵力却好像受了什么禁制,根本凝聚不起来。

温泉的水不算深,可没过少女的头顶却是毫无障碍的,她努力蹬着脚想要攀附石岩,却一次次被身边恶劣的男人一掌推远。

眼看少女脆弱的身体在水中沉沉浮浮,再也没了力气,韩煜才探手将她抱过来,让她挂在自己身上,开口道:“想清楚该怎么说话了吗?”

第十九节 秋后算账(下)

夏翎头靠在男子宽阔的肩头,腰身被紧紧扣住,防止无力的她重新滑入水中。

男子的脸清朗儒雅,仿佛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文弱才子,身体却截然相反,如钢铁般健硕硬朗。夏翎趴在他肩头,恨不得冲着那白皙的脖子狠狠一口咬下去,可她却知道,自己便是将牙咬掉了,也未必能在他颈上留下半点痕迹。

很显然,韩煜不只是一个大乘期魔修,更是一个炼体修士,远非平常修者脆弱的肉体可比。

韩煜让她靠坐在石阶上,掬起泉水一点点濡湿少女的头发,一面为她如丝缎般柔滑浓密的发丝打上皂角,一面淡淡道:“想知道这具身体的主人,是如何变成傀儡的吗?”

不等夏翎回答,他续道:“百年前,我曾得到过一本魔门秘法叫《阴脔抽魂》,可通过一系列毒兽内丹辅助,将人的灵魂从肉体中一丝一缕地抽出来。这个过程非常缓慢,长达三个月之久。而在这三个月中,灵魂的主人还没有死,更不会失去知觉,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灵魂被抽离肉体时那种恐惧和痛苦。哀嚎,抽搐,四肢萎缩,肌肤溃烂,整整持续三个月的生不如死的滋味,直到最后一丝魂魄消失。”

韩煜轻轻揉搓少女的长发,将皂角打匀打散,丝毫不介意自己手上沾满泡沫:“常似锦是我的第一个试验对象,也是最后一个。我将她的魂魄抽尽,眼见元婴枯萎待死,我便注入一缕自己的神识,又用幽冥火煅炼三年,终于将她体内的元婴炼化,身体重现生机,完全臣服于我。”

温热的水冲洗干净少女的身体,韩煜轻抚那头湿漉漉的柔顺长发,笑道:“你是这修仙界独一无二的元婴期傀儡,也是唯一一个能保持如此完美新鲜肉体而不腐化的傀儡。但是,这一切我可以赐予你,自然也可以随时收回。所以,如果不想这张如花似玉的脸溃烂生蛆,最好别考验我的耐性。”

夏翎想起那漆黑洞中恶心的老鼠和爬满它们身上的蛆,只觉一阵反胃,浑身无法遏制地颤抖。心中虽恨得发狂,却最终不得不妥协。

她扶着男子温热硬朗的手臂,缓缓道:“我来自另一个时空,那里没有修者,只有凡人。那是一个,与这里截然不同的世界。”

韩煜侧了侧头,表示他在听。

夏翎咬了咬牙,续道:“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那天,刚好是高考的最后一天,我起晚了一些,拼命骑车赶去考场。过马路的时候没有注意信号灯,被一辆车子撞倒,醒来就已经到了这个房间。那时,你刚好给常似锦喂下绿珠,然后我的意识就被吸入这具身体中,无法逃脱。”

是啦,那是高考的最后一天。

夏翎垂下眉眼,默默地想,如果不是今天被逼说起,她几乎都要忘记了。

高中三年的生活犹如牢笼般枯燥乏味,却也别有乐趣。她头悬梁锥刺股,拼着一股不服输的劲,终于走上了战场。

那已经是高考的最后一天,妈妈说,考完就带她去旅游;爸爸说,不要有心里负担,考好考坏,只要尽力而为就够了。

她和死党们约好了,那天晚上要去蟹满香大吃大喝,晚上通宵K歌,第二天再集体血拼。

眼看着最艰苦的日子过去,最美好最让人向往的大学生活来临,她却功亏一篑,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

每一个人都是神仙,每一个人都只知修炼,每一个人都以天赋修为来判断你的价值,她十七年来所学的一切一切,统统被推翻,统统要重新来过。

是,夏家是名门,夏翎是千金小姐。可是在夏家,没有一个人看得起她,没有一个人将她放在眼里,甚至连父亲看她的眼神都仿佛是在斥责她,为何让夏家丢脸。若非她是夏炎的亲生女儿,恐怕早被扫地出门了。

她也曾想过努力修炼,努力为自己争取一席之地,可是她的灵根天赋本就低下,再加上过惯了十七年群居生活,让她忍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打坐修炼,不见阳光的日子,实在是比坐牢更孤独可怕。

所以后来夏家败落,她沦为天奎宗身份卑微的外堂弟子,每日为生存奔波,却反而觉得比从前那种千篇一律的冰冷日子好过得多。

韩煜抱着她走上台阶,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块厚软的毛巾轻轻擦揭她的湿发,略带疑惑道:“高考?车子?这些是何物?”

夏翎有些情绪低落,随口回道:“就如你们许多修者都会加入一些大门派修炼一般,我们那每个人都要上学,学习一些知识。高考,就相当于门派里最重要的考核。车子就是代步工具啦,就像你们这的飞剑。”

韩煜感兴趣地看着她:“都学些什么?”

“什么都有,语文,数学,物理,化学……”夏翎抬头瞪了他一眼,“我说出来你又听不懂。”

韩煜脾气很好地继续擦揭着她的头发,浅笑道:“不懂也无妨,你且说来听听。”

夏翎无奈,只得磕磕巴巴解释道:“语文,就是学习语言表达,比如写信阅读。数学,是数理逻辑的分析,比如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一天十二个时辰,那么一年有几个时辰,就可以用乘法快速计算……”

“四千三百八十个。”韩煜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夏翎一怔,心算了半天才得出同样的结果,有些赌气地看着他:“这是最简单的乘法,你能马上算出来有什么好得意的?”

韩煜眼中盈着淡淡的笑意:“物理,化学,又是什么?”

夏翎撇了撇嘴,续道:“物理是……是研究一些东西的结构的,还有运动规律什么的。”她忽然伸出手拍了韩煜的左脸一下,“喏,我打你一下,你受了我的力,但你同时也对我施加了反作用力,说明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就是物理。”

韩煜有些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她,几百年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打他的脸。这小丫头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夏翎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心虚道:“我……我只是在告诉你,什么是物理……是,是你自己要听的啊!我就是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言传身教一下而已。”

打死也不能承认自己是故意的!

韩煜眯起眼睛,浑身散发出危险的信息:“那要不要我学以致用一番呢?”

夏翎吓得双手抱头,连连后退:“不用了不用,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从两手间探出小脑袋,干笑道:“你还想知道什么是化学吗?”

韩煜看着她谄媚紧张的样子,有些好笑,伸手一把抓住她头发,也不管她会不会疼,将她拽回来,淡淡道:“我不管你来自哪,以前是什么人,但你该清楚,只要你一天在这具躯壳中,就一天是我的傀儡。不要妄图背叛我……”

他顿了顿,单手掐住少女的下颚抬起,目光冰冷地凝视着她:“否则,你便是想死,也要看我同不同意。”

韩煜松开手,淡淡道:“随我去见狄飞吧。”

夏翎垂头丧气地跟在他身后,忍不住无声吐槽:“傀儡不是人啊,傀儡也有人权的。拼死拼活打了半天,连口热汤都不给喝,还要去见狄飞,狄飞了不起啊?早知道那么麻烦,打死我也不救他回来。”

在前方,韩煜嘴角微不可察地翘起,脚下的步子却没有丝毫缓慢。

第二十节 债多不愁

夏翎随着韩煜来到议事厅,狄飞和小润小霜都在那等着。

小润和小霜一见夏翎便满脸惊喜地扑了上来,一人一个抱住她的大腿。

小凤凰揉着哭红的眼道:“姐姐,我还以为你抛下我们了。”

小龙拽着张粉嫩可爱的脸,嚣张道:“你这女人笨归笨,没用归没用,幸好运气还不错。”

韩煜停下身来饶有兴趣地回头看着她们。

夏翎尴尬地想挪动脚步,奈何两个拖油瓶实在太重了点,她讪讪道:“主人,他们就是龙族的皇子和凤族的公主。”

两个小孩齐刷刷地望向从没见过的陌生男人。

小龙脸色一变,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到夏翎身后。

小凤凰却是无知者无畏,抬头看了韩煜半晌,忽然脆生生地道:“我知道了,你就是变态,对不对?”

夏翎哗啦一下石化了。

柳笙和柳箎走过来的脚步一顿,也石化了。

狄飞满面僵色,其余修者更是吓得恨不得一头晕过去。

韩煜微微眯起眼,脸上露出可怕的表情。

夏翎僵硬地扯着嘴角,试图补救一句。却见小凤凰回过头来,一脸迷茫地望着自己:“姐姐,他不是你说的变态主人吗?”

夏翎拼命地告诉自己: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一面恨不得把这个一脸懵懂无知的小丫头大卸八块。

别人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她倒好,见人说鬼话,见鬼说人话。偏偏还要拖她下水。

我TM上辈子欠你的啊!

韩煜的目光落在满脸惊恐的夏翎身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变态……主人?”

夏翎连忙道:“不不!您哪会变态啊,要变态也是我变态……您是变态主人。就……就是我是变态,您是主人。对对,就是这么个意思!”

“咳……”狄飞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满脸笑意,“狄某见过韩前辈。”

韩煜终于被转移了注意力,夏翎朝狄飞投去一个感激的眼色:好兄弟,算我没救错你!

狄飞忍着笑和某种异样的心思,收回目光。

少女的眼中满是流光溢彩,浑身散发着温暖芳香的生命气息,让人几乎移不开目光。

韩煜对狄飞的态度算是最客气的:“狄先生身体如何?”

狄飞一脸感激道:“髓焱毒已被完全压制,至少十年内,狄某是无性命之忧了。”

韩煜点点头:“先生以后有何打算?”

狄飞怔了怔,抬头望向男子看上去比自己更年轻的脸,自嘲道:“狄某……有选择的余地吗?”

韩煜笑笑,漫不经心道:“当然,狄先生又不曾卖身给在下,是去是留,当然悉听尊便。”

狄飞皱了皱眉,有些疑惑道:“韩前辈为狄某付出如此之多,当真不索取什么?”

韩煜曲起修长的手指,指节轻轻敲击了一下桌面,缓缓道:“一块天心玉,六千万晶;结界消耗,三十万晶;打斗中法宝消耗,约八百万晶。这样算下来,耗费确实不少。不过,这些都是韩某手下自作主张救先生回来之故,与先生却没有半分关系。便是要清算,韩某也自会找其它人清算。”

夏翎猛地张大了嘴,看着前头那个一笔一笔算无耻账的男人,说不出话来。

自作主张救狄飞回来的是她,要清算自然也是她被清算。

所以,一眨眼下来,她就背了六千八百三十万晶的债务了?!

狄飞沉下脸,冷冷道:“韩前辈何须拿这些话虚言恫吓,一人做事一人当。狄某堂堂大男人,难道还要一个弱女子替我还债?便是为你卖命十年又如何?”

好样的!夏翎双眼发亮,恨不得给狄飞一个大大的拥抱:瞧见没有,这才叫大男人,真汉子!和某些变态男,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韩煜不动声色地看了夏翎一眼,才笑道:“狄先生好像搞错了我的意思。”

狄飞一愣,只听韩煜又道:“那些东西耗费了便是耗费了,即便狄先生肯留下,我也依旧是要跟属下清算的。狄先生若愿意留下,韩某自然欢迎;若不愿意,韩某也绝不强求。至于韩某如何管理手下,相信还轮不到狄先生来置喙。”

狄飞被他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踌躇地看了身后的女子一眼,不知该如何作答。

夏翎气得牙痒痒,偏又不敢反抗。

韩煜好笑地看着她又青又白的脸,悠悠然续道:“另外,还有你从墨兰轩偷偷拿走的夕阙剑,混天绫,外加种类不一的书籍玉简。柳笙,值多少晶石,你算过了吗?”

夏翎猛地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

柳笙不忍地低下头,轻声道:“回主人,单混天绫与夕阙剑,便是无价之宝。”

夏翎手忙脚乱地从迷藏环中取出剑和红绸,颤声道:“我……我马上还,还不行吗?”

韩煜冷笑道:“你觉得,我的东西是说拿就拿,说还就还的吗?”

夏翎手拿着夕阙剑混天绫,愁眉苦脸:“你就直说要我怎么还得了?”

韩煜浅浅一笑,那笑在他清俊秀雅的脸上仿佛显出几分腼腆,夏翎却只觉身上哧哧哧寒气直冒,冷入骨髓:“混天绫使用费三亿晶,夕阙剑使用费十亿晶,其余玉简书籍翻阅费算两千万晶。加上方才的六千八百三十万晶……似锦,你统共欠了我十三亿八千八百三十万晶。”

“使……使用费?!”

韩煜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冷,犹如地狱修罗:“如若你十年内还不上这些晶石和法宝,我便将你送给那些大乘期高手做炉鼎,怎么着一年也能换个一亿晶回来。”

修士的炉鼎,说好听了叫做修炼辅助人员,说难听了就是修士采阴补阳的工具。成为炉鼎的往往都是女修,而且下场统统悲惨绝伦。

狄飞脸色猛地一变,难以置信地看着上方清秀如书生般的男子,怒不可遏道:“你堂堂晋海第一魔修,怎能如此欺凌一个弱质女流。”

韩煜脸上不喜不怒,只声音冷淡:“狄先生,韩某教训属下,何时轮到你来多嘴?”

“你——”

“狄飞的工钱是多少?”清脆悦耳的冷静声音打断了狄飞愤怒的指控。

韩煜眼中微微一亮,神情却丝毫不变:“以狄先生之能,若为我所用,韩某每年至少当支付一亿晶。”

夏翎毫不退让地直视着自己的主人,朗声问:“奖金怎么算?福利有保障吗?”

狄飞傻眼了。

韩煜眼中反倒露出点点笑意:“当然,若狄先生所训修士皆为精英,或能在战事中取胜。韩某又怎会吝惜晶石。至于福利,不知是什么?”

夏翎满意点头,继续问:“包吃包住吗?吃住等级如何?提供灵丹助他修为提升吗?退休后有没有晶石供养保证他生活所需。最主要的,十年后髓焱毒复发了怎么办?”

韩煜眼中闪过一抹讶色,嘴角的笑容却越加深了:“当然,除了髓焱毒无法保证,其余必当为狄先生做到最好。这十年间,韩某会尽力寻找医神曲临渊为狄先生续命。”

“好。”夏翎攀上狄飞肩膀重重一拍,一锤定音,“他就卖给你了!”

狄飞一脸呆滞地回头看着她,平日深邃淡定的眼中充满迷茫不安。

夏翎扯着嘴角,压低声音耍狠道:“看我干嘛!不是你说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吗?我欠他的债至少有百分之八十是因为你……”

说到这里有点心虚,擦了擦汗,又理直气壮起来:“你还十亿,我还三亿,零头也算你的,没问题吧?没问题就快去拜见主人。”

狄飞傻傻地点头,傻傻地回身朝韩煜躬身行礼:“狄飞参见主人。”

韩煜露出满意的笑容。

柳笙不忍猝睹地侧过头,心里为可怜的狄飞默默哀悼。

柳箎冷哼了一声,看着某无耻少女的眼神要多不屑有多不屑。

夏翎长长吁出一口气,随即又满面愁容:还有三亿晶的债可怎么办呀?是卖小润好呢,还是卖小霜好呢?

一旁懵懂无知的小龙和小凤凰不知为何,齐齐打了个冷颤。

第二十一节 前往无边海

安顿好狄飞后又休整了几天,夏翎打定主意要送敖润和炎霜回家。

这两个小魔星实在是太能折腾人了,体力好,脾气大,还特难伺候。

炎霜还算乖巧可爱,却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好奇心强的恨不得把整个韩府都拆成零件。

敖润倒是懂得不少,可那嚣张的态度、跋扈的脾气,简直让府中所有人都抓狂。

所以,在经历了半个月鸡飞狗跳生活,外加被两个小家伙不停催促后,夏翎决定,就算会被变态主人敲诈勒索外加鄙夷修理,她也一定要找到传送阵,把这两只小兽送回去。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韩煜在听了她态度谨慎小心的汇报后,居然斩钉截铁地表示——

晶石可以借,旅游假也可以请,前提是……他也要一起去度假。

夏翎木木地看着男人云淡风轻的笑容和清澈宁和的眼睛,心中却有种不详的预感。

这家伙,不会是在打什么变态主意吧?

据敖润和炎霜描述,他们的家——也就是龙宫和凤殿在一个叫做无边海的海域上。

敖润所在的龙族属于白龙族。白龙,是这个世界仅存的神兽之一。同为神兽的,自然还有炎霜所在的火凤族,以及为世人所知的穷奇族和玄武族。

这四大神兽一直是修仙界高手梦寐以求的灵兽,四大神兽定居的神域更是留给人们太多的传说与幻想,千万年来人们为自己的野心,前仆后继地冲向无边海,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梦想成真。

因为,无边海实在太大了。

据说,没有一个人能到达无边海的尽头。也有人说,无边海根本没有尽头。

想要在这样一个漫无边际的汪洋中寻找神域的影子,无异于大海捞针,痴人做梦。

所以,能通过传送阵亲眼去瞧一下传说中的神域,瞻仰一下龙王凤后的风姿,哪怕是对这个世界毫无归属感的夏翎,也不由心驰神往。

在确定了传送阵的位置后,夏翎又随韩煜去了一趟云水镇。

在云水镇中,夏翎彻底被韩煜的疯狂采购吓呆了。

而且,更让她惊讶的是,韩煜买的大部分东西居然都跟修仙无关。

除了兑换大量低阶晶石外,他所购买的东西,不是生活类法器,便是凡人用品。什么火折油灯,锅碗瓢盆,四季衣衫,床铺椅凳,甚至铁锹锄头锤子……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如果不是深知此人身份,夏翎几乎要怀疑他是想大量进货去开百货商店了。

到了后来,可能是他自己的储物袋都塞满了,接下来采购的——以吨计算的食物,统统被他塞到了夏翎的迷藏环中。

夏翎探着自己储物空间中,成堆的灵谷兽肉和几乎被淹没到角落的夕阙剑混天绫,真不知是该哭好还是该笑好。

“修者不是不用吃五谷杂粮吗?”

对于夏翎的提问,韩煜只是笑笑:“相信我,会有用到的一天的。你说你从前是凡人,那么现在好好想想,如果让你孤身一人到密林中居住几年,有什么是必不可少的?”

“密林?居……居住几年?!”夏翎被吓傻了,“你是开玩笑的吧?”

韩煜挑了挑眉,既不否认也不默认。

夏翎左看右看都窥测不出此变态的心思,只得苦着脸恨恨道:“想好了又有什么用!我说,我要电视电脑洗衣机电冰箱,你能买来给我吗?”

“……”

回到传送阵所在的山洞中时,敖润已经等得冒火了,炎霜也有些焉焉的,满脸疲态。

夏翎连连安抚,在小龙的臭骂声中命苦地将晶石放入阵脚,又修复了几处龟裂符线(符阵理论相通,因为研究过极其深奥的般若符阵,所以对这个意外地驾轻就熟。),才有气无力地朝韩煜请示:“主人,可以出发了吗?”

正无聊地在洞口拨着狗尾巴草的韩煜闻言迅速站起身来,满意微笑道:“走吧。”

片刻后,传送阵在灵石的作用下启动,夏翎置身其中,就如乘坐在最没有防震防护措施的云霄飞车上一般,只觉强烈旋转扭曲,头晕目眩,胸口窒闷。全身骨骼不断受到外力挤压撕扯,说不出的痛苦。

小龙和小凤凰紧紧窝在她怀中,浑身颤抖,不时发出呜呜的哀叫。

大约一分钟后,所有的撕裂和扭曲之感统统散去,夏翎缓慢睁开眼,入目便是一片碧绿的原野,百花盛开,清香缭绕。

小龙和小凤凰的体质比她还好,一出了传送阵,什么不适都没了。眼瞧着这熟悉的景象,呼吸着空气中清新的气息,不由惊喜交集地大叫了一声。

两人又哭又笑,冲进草地中,四处打滚,秀美的小脸上,沾满泪水。

“呜呜,润哥哥,我们终于回来了。我好想爹爹娘娘,我好想敖叔叔……”

敖润将哭泣的小女孩一把抱住,努力忍着泪水不让它掉下来:“我也是……”

夏翎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脸带微笑,想起初遇他们时两人的衣衫褴褛,浑身伤痕,再看他们如今喜极而泣的模样,不由心酸。

这半个多月来,小润和小霜在韩府过得其实并不差,所有人都待她们很好,锦衣玉食,嘘寒问暖,包容宠溺她们的脾气,又时常有人带他们四处游玩。

外面的花花世界肯定比这个无边海繁华诱人得多,可夏翎还是能感觉到她们这几个月来,一日比一日难以排遣的思念与寂寞。

人,始终是恋家的动物。金窝银窝,不如自家草窝。

所以,哪怕外面的世界再好,小润和小霜还是想要回到这个生养她们的地方。

所以,哪怕这个世界多么让人心醉神往,她还是没有一日停止过对另一个世界的思念,那个充满废气尘埃,疾病衰老的世界。

夏翎环视四周,却没见到韩煜,正奇怪着他是否没被传送过来,却忽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此岛不宜久留。”

夏翎一惊回头,只见温文带笑的韩煜正站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

夏翎一面暗衬:这人是幽灵吗?说不见就不见,说出现就出现。一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前方有轻薄的雾气缭绕。那些雾气呈淡粉色,随风飘荡,忽浓忽淡。

但夏翎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雾正变得越来越厚重,并慢慢向她们这个方向扩散。

夏翎果断地叫回玩得不亦乐乎的敖润和炎霜,此时韩煜已祭出一个方舟。

夏翎一见那方舟便惊叫了一声:“神行万里!”

只见那方舟从巴掌大小迅速变为一条可承载六人的小船,船身通体晶莹剔透,隐隐似笼罩着一层白光,竟是那以速度著称的飞行法宝——神行万里舟。

又是一件通天灵宝,夏翎无语凝咽,她有种直觉,自己每日跟着这个变态主人,总有一天会对这修仙界的所有法宝统统免疫。

韩煜看了她一眼,神情中带着几分若有所思:“你初来乍到这个世界,对这里的法宝倒是熟悉得很。”

夏翎心中一凛,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背上渗出一片冷汗,神色却死死不变道:“我因为怕迷路,被关在墨兰轩八个月,那里面能看得不能看的,我几乎都看了。”

韩煜笑笑,似是信了她的话,纵身跃上神行万里,夏翎忙抱起敖润和炎霜跟上。

乘着神行万里舟飞驰了近半日后,眼前还是一片汪洋大海。

无边海,无边海,果然是名不虚传。

幸好敖润还记得方向,否则,他们非迷路在这个大海上空,活活累死不可。

夏翎百无聊赖地靠在船头,用指甲抠着船身,打发时间。

忽听韩煜的声音传来:“前方有人。”

夏翎倏地惊醒,抬头望去,却见前方蓝白一片,哪有什么人。

又望眼欲穿地瞪了整整一炷香时间,就在夏翎怀疑韩煜是不是在耍自己的时候,她终于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小黑点。

黑点慢慢接近变大,夏翎逐渐从轮廓辨认出,那是一群身穿古怪服饰,手持长型兵器的怪人。

这群人的飞行速度非常快,再加上神行万里舟的非人速度,只过了片刻时间,他们便已近在咫尺,也让夏翎终于看清了他们的模样。

为首的是个黑衣紫眸的冷漠青年,只见他面容俊秀,身形修长,身上带着一股霸气。一双星眸,暗若幽泉深潭,不泛一丝涟漪。

然而,让夏翎震惊的并不是为首青年的冷颜俊秀,而是跟在青年身后手持各种叉戟武器的,居然统统……不是人。

虽然他们拥有人的身体,可是那一张张脸,不是像龙虾,就是像螃蟹,不是有鳞片,就是有坚壳。很显然,都是些海族妖兽。

夏翎是第一次看到真正意义上的“虾兵蟹将”,那种与电视剧遥相呼应带来的震惊,简直无法用言语表达。

就在这时,她听到敖润发出一声惊喜的尖叫,小小的身子毫不犹豫地扑出神行舟外:“二哥——!!”

夏翎被吓了一跳,生怕他掉进海中,连忙跟上去,却见那黑衣青年随便一个腾挪便将小男孩接在怀里。

敖润扑在他怀里哇哇大哭,就如一个受尽委屈的普通小孩陡然见到亲人时的自然发泄:“二哥!二哥!二哥!!呜呜……”

夏翎侧头打量敖润的二哥,近看了越发感觉这个龙族二皇子容颜俊美,朗目星眸,华贵无匹。只是他便是抱着失散多日的幼弟,却也是神色冷峻,情绪几乎不见半分波动。

典型一闷骚面瘫冰山帅哥!

夏翎正唏嘘感叹着,那二皇子却忽然抬起头,暗紫色的眼眸无波无澜地扫过她,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第二十二节 食色性也(上)

夏翎小心翼翼地朝冰山美男二皇子点了点头,脸露笑容。

男子冷冷看着她,眼中慢慢燃烧起一团烈火,那团火忽明忽暗,忽冷忽热,充满霸气和侵略性,让夏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敖润终于哭够了,小脸红红地抬起来,看到紧跟在身后的夏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硬是板着脸道:“笨女人,看到没有,这就是我二哥敖泽。”

说着,他仰了仰脖子,一脸骄傲崇拜:“我二哥可厉害了!像你这种笨蛋,他一个手指头就可以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夏翎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看他那臭屁的样子,还以为厉害的是他呢!

你二哥厉害关你屁事。有本事你自己别让我用一个手指打得满地找牙啊!

夏翎正要开口说话,却见那二皇子敖泽一把推开幼弟,冷冷道:“敖润,你不听管束,私自外出,居然还带外人进来?出门才几日,你就忘了本族的规矩了吗?”

敖润小脸白了一下,眼中掠过几丝心慌,随即却又双目圆瞪,恢复任性蛮横的态度,大声道:“二哥,她们是我和炎霜的救命恩人!”

敖泽冷厉的目光扫过他,敖润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

炎霜这时也趴在神行万里舟边缘大声道:“泽哥哥,姐姐真的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她,我和润哥哥早就被坏人抓去,性命不保了。”

敖泽却不为所动,瞪着有些被惊吓到的夏翎,满脸戒备和不信任:“人类是最狡猾的生物,她们救你,定是希望从你身上拿到好处……”

敖润跺了跺脚急道:“二哥,那女人明知道我们是龙凤皇族,却既不取我们内丹,也不强收我们为宠。她那么笨,怎么可能有如此深的心机城府。”

夏翎的嘴角抽了抽,原本还有些感动的心思,完全被郁闷取代:这个臭小子,三句话不带一句损她的就浑身不自在是吧?

敖泽目光如电地直瞪着夏翎,暗紫的眼眸波涛汹涌,夏翎被他看得发怵,连忙道:“我只是送他们回来,并没有踏足龙域的意思。”

顿了顿,见敖泽的面色并没有缓和,眼底深处反激起一阵奇异地复杂地更炽热的火焰,不由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道:“我……我们是通过传送阵过来的,小润和小霜都知道那个传送阵在哪。你……你只需在我们回去后,毁了那个符阵,我们就再也不可能回到这里……”

言下之意就是,我们对龙族凤族没有任何威胁,以后也不会有任何交集,所以,你们绝对绝对不需要杀人灭口的。

敖泽暗紫双眸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夏翎尽量摆出一副“我无害我是良民”的姿态随他看。片刻后,那双冰冷眼眸中的杀意慢慢淡去,取而代之地是一种灼热的火焰。

那火焰浓烈而富有侵略性,却带着浓浓的羞辱,以及居高临下的轻蔑。

夏翎被看得有些火大,那种赤裸裸的目光更让她浑身不自在。她一个急退来到神行万里前,低声道:“主……”

然而,她连一句“主人”都没法叫出,却忽然感觉全身灵力猛然一滞,一股强大的力量毫不留情地抓住她的神识,重重一捏。

一瞬间,噬心碎骨般的疼痛袭遍全身,她甚至连惨叫声都发不出,便眼前一黑,一头栽向无边海。

在完全失去意识前,她听到韩煜惊恐的大叫:“似锦——!!”

以及一个快如闪电的黑色身影飞驰过来,毫无悬念地将她牢牢接住,抱进怀里。

TMD——王八蛋乌龟蛋杀千刀的韩煜,你叫个P,装个P!

你以为老娘不知道,能让我一瞬间失去灵力,丧失意识的人,除了你,根本没有别人!

从深沉的昏迷中醒来,夏翎只觉地后脑勺一阵一阵抽痛,丹田处更是如火烧火燎般,让她浑身无力。

她缓缓睁开眼,入目是五彩锦绣的华丽纱帐,身上盖得,更是金灿灿的绣龙锦被。

她抽着嘴角环视了一下四周,只见整个屋中摆设到处都是黄金为质,直晃得她双目发疼,头脑发昏。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暴发户的房间吧……”夏翎笑着摇头,却猛然对上床尾站着的黑衣男子冷厉的目光,笑容顿时一滞。

“二……二殿下?!”夏翎结结巴巴道,“你怎么在……不对,我……我在哪?”

敖泽双手环胸,神色冷漠地看着她:“何谓暴发户?”

夏翎面色一僵,浑身打了个冷颤,连忙赔笑道:“就是……就是凡人所说很富有的人。”

敖泽哼了一声,显是对她的解释半点不信。

夏翎坐起身,又四处瞅了瞅,却既没看到韩煜,也没看到敖润炎霜。不由有些疑惑道:“二殿下,请问我为何会在这里?小润和小霜呢?”

敖泽走前几步,在床边坐下来,冷冷道:“敖润私自离开龙域,又带外人回来,现已被罚思过三十年。炎霜已送回凤族,自有她姐姐处置。”

夏翎大惊失色,连忙道:“她们不过是小孩子贪玩,用得着罚那么重吗?”

思过三十年,不就是要坐三十年的牢,杀人放火都没那么夸张吧,更何况她们还是孩子!

“罚的重?”敖泽挑眉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只是让他潜心修行三十年也叫罚的重?你可知,按他的罪行,若放在其他族龙身上,至少要被刮掉三成龙鳞?”

夏翎吓了一跳,暗道这龙族也实在太狠,太六亲不认了。

不过也对,龙凤一族就算不修炼也有几千年寿命,三十年对她们来说实在是太小儿科了,确实不算什么过分的惩罚。却不知道炎霜怎么样,应该不会遭到严惩吧。

夏翎松了口气,踟躇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与我同行的那个男人呢?”

敖泽脸色幽幽变冷,紫眸中透出点点煞意:“那人是你的双修道侣吗?你那么关心他做什么?凡人闯入龙域,统统杀无赦,我已将他……”

“你把他杀了?!”夏翎蹭得从床上跳起来,一把揪住敖泽的衣领,半是激动半是震惊道,“你……你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敖泽俊颜倏然一沉,眼底窜起杀意,一把扣住她雪白纤细的手腕,冰冷而残酷地道:“他虽未死,却已被我关入澧水牢,绝对活不过十天。”

敖泽顿了顿,见夏翎一脸呆傻,以为她不懂澧水牢的含义,遂解释道:“澧水牢又称焚灵域,牢中到处都是焚灵水,你们人类修者除非达到天人合一境界,否则只要在里面呆过五天,全身修为就会慢慢流失,超过十天,则丹田破碎,魂飞魄散。”

夏翎呆呆地听着,最后不由咽了口口水,颤声道:“天人合一境界是指?”

敖泽一脸轻蔑地冷笑道:“便是你们人类所谓的大乘期。那男人与你一般不过元婴期修为,在你们人类眼里或许算是强者,但在我敖泽眼里,却不过是个随时可以碾死的小虫。”

夏翎木木地松开手,神色复杂又略带怜悯地看了敖泽一眼:不过是只随时能碾死的小虫,却让你连他真正的修为都无法看透。敖泽啊敖泽,论武力论心计你都不可能是那个变态的对手,如今他隐瞒修为,乖乖任你抓住,显然是有什么算计。你就自求多福吧。

回过神来,她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男人紧紧扣住,身体以暧昧地姿势与对方贴得很近。

她忍不住挣了挣被抓得生疼的双手,对方却没有半点要放开的样子,心中一动,暗道:韩煜都那么“惨”了,自己也难保不被灭口啊!

早知道直接把小龙和小凤凰送上传送阵就好了,干嘛傻逼兮兮地跑来龙域凑热闹啊!

现在好了,传说中的神域没见到,报酬没拿到,自己的小命却快丢了。

她心中害怕,额头不由冒出细密的汗珠:“二……二殿下,我……我们怎么说也救了你的宝贝弟弟。你们不思报答也就算了,居然还要取我们性命。龙族就是……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敖泽扣住她的双手不松反紧,将她拉近了一点,冷冷道:“人类的无耻和卑鄙我龙族早已见惯,你救敖润,不过是想通过他寻到通往龙域的路,你以为千万年来怀着这种心思踏足龙域的人类,只有你一个吗?”

夏翎急了,大声道:“所以我说了让你把我送回传送阵啊,只要你毁了传送阵,谁还能找得到这里?”

敖泽冷哼一声,讥笑道:“你们人类诡计多端,谁知你是不是早已刻好了另一个符阵与那传送空间相通。要我相信你们?做梦!”

原……原来还能这样吗?另刻一个符阵与原来的传送空间相通,如此哪怕两端传送阵有一个被毁,也能继续空间跳跃。

等等!刚出传送阵的时候,韩煜貌似就消失的了片刻,难道……是去刻连通符阵了?

夏翎越想越满头大汗,现在连她都开始觉得,龙族二皇子的话,或者,可能,也许……真的不是杞人忧天。

她干笑道:“那你……究竟想怎么样?”

敖泽紧紧盯着她,暗紫眼眸泛起令人战抖的炙热火焰,就如锁定了猎物的野兽一般,张扬残酷又志在必得。

“做我的炉鼎,乖乖将我伺候好了,我就饶你和那男人一命。否则……”他冷冷一笑,那笑在俊朗的脸上却充满邪魅冷酷的意味,“我就将你也丢入澧水牢,让你们焚尽灵力,抽尽血肉,在牢里做一对干尸道侣!”

夏翎猛地瞪大了眼睛,双目与那双充斥着欲望和烈火的眼眸对上,脑中忽然如明镜般闪亮,瞬间明白了韩煜的算计。

TNND,这根本就是一出古今著名的美人计嘛!只不过,如今这倒霉的美人,成了她自己。

第二十三节 食色性也(下)

夏翎面色青了紫,紫了又青,真恨不得朝敖泽大吼一句:美色要紧,还是小命要紧!你就不明白啥叫红颜祸水吗?

当然,借她一百个胆她也不敢。别说敖泽会不会理她,更何况,如果她真的坏了韩煜的好事,那个变态绝对会有一百种方法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是,难道要她乖乖当敖泽的炉鼎?绝对不行!

夏翎深吸了一口气,决定还是迂回地提醒一下:“我为什么会突然晕倒?”

你不觉得我的晕倒很有时机性和计划性吗?

敖泽撇了下嘴角,嘲讽道:“你们人类的肉体脆弱得不堪一击,承受不住远距离传送阵撕扯的压力有何奇怪?”

夏翎心理扭曲了一下,暗暗咬牙:“那你就不奇怪为何只有我倒了?而且迟不倒晚……”

声音一滞,胸口突然如被巨石倾轧般疼痛而喘不过气。

夏翎猛地捂住嘴巴,满脸惊恐。果然,那个变态果然在自己身上下了禁制!

敖泽并未发现什么不对,只是冷笑道:“那个男人修习过炼体术,虽然那种残破法诀在我们龙族看来不过是小把戏,可撑过传送阵却是绰绰有余。你身体脆弱,遭空间之力撕裂,却又急于赶路,不曾休整,是以才会重伤晕倒。”

敖泽顿了顿,左手仍扣着她的手腕,右手却缓缓抚上她圆润的肩膀,纤细的腰肢,眼中冒出炽热的火焰:“人类的身体真是柔弱啊!皮肤细腻,骨骼纤弱,身体柔韧温暖,还有这张脸……”

敖泽双手牢牢捧住她的脸,眼神迷醉,脸上慢慢露出惊艳之色:“没想到,人类中竟还有你这般尤物,简直比傲雪还美上三分,不,五分。”

说着,带着几分凉意的唇慢慢落在她光洁如玉的额头。

夏翎死命扭头想避开他的唇,可是男人的力气大的吓人,哪怕使劲吃奶的力气,又抓又拽又踢又打,他却好像连一点知觉也没有。

她想调动体内的灵力,可是丹田中的灵力竟仿佛被什么强大力量禁锢了一般,完全没有反应。

这种感觉,简直太熟悉了,在金纹蟒的洞穴,在温泉,她的灵力无法聚集也无法运转,跟此刻的无力感一模一样。

韩煜,韩煜,又是韩煜!

慢慢变得滚烫的唇终于落在她唇上,夏翎死命扭动脑袋挣扎,却根本挣不脱男人的桎梏。强而有力的手紧紧扣住她后脑勺,另一只手犹如要将她腰肢勒断般牢牢锁入怀中,男人的吻再不复方才的温柔,如野兽吞食般疯狂蹂躏,强势掠夺。

鼻尖闻着男人野性狂暴的气息,口中被硬挤入不属于自己的舌头,软弱无力的反抗连让对方稍稍停顿片刻都做不到。

夏翎从没有如此刻般,那么痛恨自己的无力和身不由己。

韩煜,韩煜!你怎能如此……如此不将别人当作一个人!肆意利用,践踏侮辱!

十八年来,第一次如此恨一个人!

恨那个为达目的不惜将自己丢给别人做玩物的男人,恨这个世界的弱肉强食冷酷无情,更恨自己的渺小孱弱任人欺凌。

夏翎一个巴掌甩在敖泽脸上,如发疯般揪扯他的头发,抓挠他的面颊,终于将敖泽激怒。

敖泽狠狠一巴掌将她甩在床上,猩红的液体溢出她的嘴角,眼角余光看到男人随手取出一截绳索朝她扔过来。

夏翎认识那根绳子,她怎能不认识呢?

在墨兰轩中,她曾无数次地感慨过,自己的变态主人竟把二十几米的捆仙绳当作垃圾丢于角落,并为此羡慕嫉妒,嬉笑怒骂。

捆仙绳一接触她的身体,就如有神智一般,死死捆住了她的手腕。

敖泽覆身压上,将她被缚的双手举过头顶,牢牢压入枕被中:“贱人,本殿下能看上你,是你的荣幸!你竟还不识好歹!”

夏翎双目喷火,狠狠瞪着他:“敖泽,别忘了你的宝贝弟弟是你口中的贱人所救。你口口声声说我们人类卑鄙无耻,可今日你如此待我,恩将仇报,岂不是比我们人类更狼心狗肺,猪狗不如!”

“闭嘴!”敖泽“啪——”地一巴掌狠狠甩在她脸上,俊颜扭曲狰狞,“你可知我们龙族存在了多少年,又曾是怎样高贵的存在?你一个小小的卑贱人类,居然敢向我龙族市恩!别说你救我弟弟本就居心叵测,便是真的又如何?本殿下能看上你,已是最好的奖励。你犹不知足就罢了,居然还敢放肆辱骂,你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吗?”

“我怕,我很怕。”夏翎冷笑着,眼中却充满凄凉悲绝,幽幽道,“可是,比起你看上我,我宁可去死!”

敖泽双目猛地一阵收缩,瞬间赤红充血,突然收回捆仙绳,紧紧扣住她脖子,怒吼道:“好!好!贱人,我现在就成全你!”

夏翎只觉呼吸困难,喉咙火辣辣般痛,可心里却一阵解脱。

死了,也好。死了就可以离开这具受人操控的身体,死了也许就能回到那个熟悉的世界,死了……若能解脱,该多好。

然而,夏翎却忘了,上天总爱跟她开这样的玩笑,肆意玩弄她的命运,不见她崩溃腐烂,绝不肯善罢甘休。

就在几乎窒息的痛苦中,她听到自己用祈求的语气挤出卑微的话语:“别……别杀我,求求你……二殿下……只要你放过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夏翎如遭雷击,哪怕敖泽的双手已慢慢放开了她,她却无法抑制自己身体如筛糠般的颤抖。

她怎么会忘了呢,韩煜的目的还没有达到!

她怎么会傻到以为,韩煜会容许她以死破坏自己的计划呢?

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只是一具傀儡,一具生死尊严,统统由人掌控任人玩弄的傀儡。

敖泽喘着粗气,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充满不屑与厌弃:“早点妥协不就好了吗?为了活命,可以出卖一切,哪怕是自己。人类的贪生怕死,本殿下早就看腻看厌了。”

夏翎缓缓闭上眼,又猛然睁开,一抹如夏日萤火般虽暗却倔强不息的光芒在她眼底慢慢升腾。

韩煜,你要我受控,我偏不。你要我屈从命运,我偏不!

夏翎冷冷看着上方骄奢华贵的男子,眼中没有半分祈求妥协。直到敖泽开始恼羞成怒,才无声开口道:“你可知今日被你关进牢中的男子是……”

然而,毫无悬念地,她的声音再次被遏制住,并且连身体也开始不受自己控制。

她的手缓缓摸上敖泽的外衣纽扣,莹白如玉的纤细皓腕渗着青紫淤痕,映着男子衣衫墨黑的布料,显得那样触目惊心。

扣子被一颗一颗解开,外衫解下,中衣也敞开,露出男子古铜色的宽阔胸膛。

细白的指尖,缓慢触摸着那匀称坚硬的肌肉,男人的身体是那样有力,那样灼热炽烈,几乎烧尽她心中所有的信念希望。

“韩煜……”她听到自己用沙哑的声音呢喃,泪水无法遏制地从眼眶滚落融入金色被单枕套,“我TM诅咒你一辈子!”

敖泽喘息粗重,胸膛剧烈起伏,暗紫的眼眸透出猩红的欲望之火,早听不清她说得是什么,一把扯掉她身上的衣衫,覆身上去,贪婪地攫住她的唇。

不愿张开的嘴被狠狠扣住下颚,硬生生抵进舌头,在她口中翻天覆地地纠缠,夺尽她所有的呼吸。另一只手覆上她的胸部,毫不留情地揉捏挤压。

男人滚烫有力的身体,如巨石般压迫着她,让她即使不再受控制,也根本无力反抗。

男人挤进她腿间,迫不及待地抬起她纤细的腰肢。

夏翎满面泪痕,双唇被吮吸着,身体被揉压着,甚至连哭泣声都发不出来。

那样屈辱的被掠夺,被践踏,被肆意利用,难道她重生二次就是为了接受这样的命运吗?连反抗的余地也没有,连自救的机会也没有!

到底是谁让我重生于这个世界,又是谁让我被羁留在这个世界,无法离去?

请你告诉我,你的目的,只是为了让我承受这样的屈辱吗?!

敖泽低吼一声,猛地一个冲刺,进入少女体内,俊脸因为那异样紧致销魂的火热一阵扭曲,滴滴汗珠从他额头淌下来,落在少女洁白如玉的胸膛。

“贱人……”敖泽低头狠狠啃咬她胸前的雪白嫣红,“真是个尤物,怪不得本殿下一见你就被迷惑了!”

强烈的撞击与非人的尺寸,让少女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鸣,却反而越加刺激了男人的兽性。他低吼一声,完全不顾少女的哭泣求饶,紧紧扣住她的腰身,毫不留情地重重抽插。

然而,沉溺在情欲中的敖泽没有发现,当然,这个世界上或许没有任何一个人或兽可以发现。

在房间的上空,有一个女子轻轻漂浮,她举着手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身体,又望向底下床上激烈纠缠的男女,喃喃道:“灵魂……出窍了?”

第二十四节 龙域之门(上)

夏翎醒来的时候,只觉全身撕裂般的疼痛,腰部更是酸麻欲断,她紧皱着眉缓缓睁开眼来,却猛然对上一双阴鸷冷傲的眼。

夏翎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大变,慌乱之下不顾身体疼痛,大力挣脱出被禁锢的手臂察看。

只见皓腕如玉,肌肤如雪,冰肌之上遍布点点狰狞淤痕,不见半点虚幻透明,只觉触目惊心。

果然是常似锦才会有的完美皮相。究竟……是什么时候又回到这具身体的?

夏翎紧皱着眉头仔细回忆了半晌,只记得昨夜自己于千钧一发之际灵魂突然脱体而出,漂浮在空中。她既不能远离常似锦体内绿珠,又不愿去看房中那如恐怖片般的血腥场面,只得闭上眼睛,蒙住耳朵,自欺欺人。

后来,大概是眼闭得久了,也有可能是底下的激烈运动终于停止下来,她心神疲累倦极,迷迷糊糊就在灵魂状态下失去了知觉。

夏翎叹了口气,心中既失望又后怕,失望自己终究不能脱离这具受控的躯壳,后怕如若没能在那一刻灵魂出窍,自己将要承受多么可怕的精神崩溃。

就在这时敖泽坐起身来,神色冷漠地穿上自己的衣服,连瞧都没再瞧她一眼。

踏出房门前,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夏翎突然听到他异常冷酷的声音:“不要企图逃离,更别妄想搞什么小动作,否则……你该知道那个男人的下场!”

房门重重关上,激起一阵余音回荡。

夏翎蹭得从床上跳起来,想去够床尾的衣服。谁知腰部以下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让她一声惨叫,狼狈地跌回被褥,半天动弹不得。

“那个男人的下场?”夏翎独自一人趴在华丽闪亮的锦被上,秀容扭曲,双目喷火,“我比你更恨不得他将他凌迟处死,剁成肉酱,丢出去喂狗!”

“哦?是吗,原来你已恨我到这等地步。”清朗低缓如提琴音色般的男音突然在房中响起。

夏翎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扯过毯子盖住自己,随即抬头恶狠狠地瞪向来人:“你怎么出来的?”

房中不知何时凭空出现的男子,青衣儒服,温文清雅,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温和笑容,却不是那口蜜腹剑、人面兽心、猪狗不如的韩煜又是谁!

韩煜被她的反应逗乐了,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过了昨夜,见到我的第一反应居然还是遮羞蔽体……真有意思!不过,你以为,常似锦的身体,有哪一寸是我没看过的吗?”

夏翎裹着被子不去看他,冷冷道:“你就不怕我现在喊人进来吗?”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又犯傻了。

别说她喊了有没有人进来,更何况,如果韩煜不想让她出声,她就是抓破了喉咙也不可能吐出一个字来。真要叫人,也该出其不意嘛,现在都不打自招了,还抵个P用。

夏翎懊恼地咬牙皱眉,韩煜却已在床边坐下,脸上带着遏制不住的笑意:“你以为那区区澧水牢能困得住我?”

夏翎抬起头,对上那双漆黑如点默般幽暗深邃的眼睛。那人脸带笑意,眸光淡然,她却仿佛能看到此人眼底深处肆无忌惮的自信与霸气。

然而,那种深沉的光芒转瞬即逝,韩煜伸手去扯夏翎手中的毯子,也不见他怎么用力,薄薄的毯子不费吹灰之力就脱离了夏翎的身体。

夏翎又惊又怕,左手紧紧揪着毯子一角,颤声质问:“你究竟想做什么?你是禽兽吗?!”

韩煜露出有些好笑的表情,对她的怒骂充耳不闻,右手上慢慢凝聚起一股幽蓝的灵力,轻轻抹过常似锦一丝不挂的身躯。

下一刻,让夏翎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只见常似锦原本遍布青紫淤痕掐痕咬痕的残破身体,竟如枯木逢春般慢慢被滋润。不过五分钟时间,所有的伤痕统统消失。完美如细瓷般的肌肤该白润还是白润,该剔透还是剔透,仿佛什么伤害都没受过。

夏翎感受到丹田中久违的灵力,大喜过望,连忙从迷藏环中取出衣服穿上。

韩煜在一旁颇有些闲着无事般解释道:“傀儡的身体毕竟与修者不同,是血肉,却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血肉。只要我灵力不失,哪怕你被剥皮剔骨,我一样能让你恢复原样。”

穿上衣服的夏翎,觉得底气足多了,半坐起身冷笑道:“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特意来救我了——主!人!”

韩煜抱胸看着她,神色淡然,唇角微翘,仿佛温润腼腆,事实上,夏翎却知道他眼中的一切都不过是达到目的的棋子工具:“你也不必谢得如此快,自然是接下来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我才会如此费神溜出澧水牢见你。”

夏翎脸色煞白,气急反笑:“那我是不是该荣幸,还有被您老利用的价值?”

韩煜不置可否地挑挑眉,根本无视她的话,缓缓道:“我要你在往后的日子,每晚都将敖泽留在你床上,乖乖做他的炉鼎。”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夏翎裸露在外的柔白肌肤,满意笑道:“怎么说一个完美无暇的炉鼎,总比一个残破不堪的炉鼎,更有些吸引力吧?反正敖泽也不可能了解人类的所有功法,好哄骗的很,你说呢?”

夏翎咬牙狠狠瞪着他,身体无法遏制地发抖,这是怎样一个魔鬼啊!说出这样的话,居然还能面带笑容,眼神清澈,这世间还有比他更无耻更恶毒的人吗?

她紧紧揪着身下的毯子,突然抬起头,哑声道:“做你的春秋大头梦!”

韩煜微微皱了皱眉,随即却又含笑宠溺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别扭任性的孩子:“我以为,经过昨夜,你已经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也明白……反抗我,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昨夜……夏翎闭了闭眼,身体本能得瑟缩了一下,垂下头,恨不得将自己蜷成一团。

韩煜满意地看着少女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沮丧绝望气息,正待随口安慰两句,却忽听女子细细软软,低哑沉静的声音缓缓传来。

“说得不错,反抗你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只是……”夏翎猛地抬起头来,声音突然变得如利刃般尖锐刺耳,仿佛带着几分神经质,却又偏偏如磐石般坚韧不移,“我就是不会主动去做那些伤天害理,违背本心的事!你要利用我,可以,那就请控制我,主人!”

韩煜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清澈温润的眼眸逐渐为一股彻骨的寒意取代,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少女精致无暇的脸,冷笑道:“不会主动去做?你以为,如此幼稚的自欺欺人,就能让你觉得自己干净点,高贵点?”

夏翎慢慢松开被手心汗湿的薄毯,顶着男人强大的威压一点一点跪坐起来:“是,我以前也从不觉得自己有多干净,有多高贵。不过,如今有你衬托,有如此狼心狗肺,肮脏下流,卑鄙无耻的你衬托,我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干净了。”

韩煜眸光骤然一暗,猛地伸手掐住她下巴,幽幽道:“爱做梦的小丫头就是麻烦,该怎么折断你的翅膀才好呢?”

脸被冰凉的手指紧紧掐住,颚骨都仿佛因为挤压发出吱嘎的声音。夏翎浑身都在颤抖,不知是恐惧还是疼痛,让她每时每刻都想要退缩。

可是只要一想起昨晚那差点天崩地裂般的绝望,她的眼睛就倔强地不肯挪开:“你明知傀儡有了神智,却从没有将它当作一个人来看待。你将一个有思想有灵魂的人当作棋子,肆意利用,任人侮辱,却又指望它对你尽忠,自愿效命。”

她笑了笑,望着那双看似平凡实则如罂粟般引人堕落的眼睛,轻声道:“韩煜,究竟是你爱做梦,还是我爱做梦??”

韩煜眸光闪烁,那暗黑如幽潭般的眼底深处,仿佛汹涌着滔天巨浪与凌厉杀意以致于他冰冷的声音竟带了几分沙哑:“常似锦,现在收回前言,或许还来得及。”

夏翎嘴角扯出一个无比讥讽的弧度:“主人,你又忘了,我不是常似锦!”

其实,自己是恨这个男人的吧,比起敖泽,更恨上百倍千倍。

可是,怎么办呢?自己拿他连一点辙也没有,武力言语,统统伤不到他,便是如今他做出一副震惊不悦的表情,都仿佛只是为了让戏剧更有趣一些,曲折一些。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是傻瓜;明知对方耍着自己看戏却仍演下去的,是白痴。

可是,她偏就不服!

夏翎深吸了一口气,身体后仰挣脱掉他的手,颤声道:“我附身于你一手造就的傀儡,所以你可以控制我承欢他人,控制我奴颜婢膝,甚至让我容颜尽毁,双手沾满血腥。可是,你以为这些就能让我堕落,能压折我的自尊吗?你做梦!”

“哪怕我日日如昨晚般煎熬,哪怕我做着世间最阴暗卑贱的事,我也会永远记得,这些都不是我自愿的。”

武力言语伤不到他,就不反抗了吗?明知不可为,就放弃了吗?她偏不!

身不由己,没关系,言语武力伤不到他,也没关系,但她绝不能什么都不做。

因为,这些话不仅仅是发泄,更是一种自我催眠和鼓励。

在这个弱肉强食,举目无亲的世界,她仅有的,就只是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信念……支撑她在这个陌生的时空不断走下去,而不迷失。

夏翎想到了什么,突然嗤笑道:“你瞧,这是一个多么有趣的悖论。我是一具傀儡,所以我的身体受你控制;然而,也因为我是傀儡,所以无论你控制我做了什么,我的心底永远能留住一块净土,一个底线。哪怕是你……我最尊贵的主人,也不能将这块领域玷污。”

她的眼眸慢慢明亮,仿佛明媚星辰闪烁的天空,她的声音干净舒缓,仿佛终于冲破山石阻隔的潺潺溪流。在这一瞬间,本就美丽的女孩,竟变得如太阳般光芒万丈,刺目耀眼:“因为,我是傀儡,身不由己,情非得已。我又何必内疚,何须堕落!”

没错,就是这样!我是傀儡,我怕谁!

夏翎暗暗握拳:大不了我就灵魂出窍,避灾避难,看你能把我怎么着!

韩煜漠然地看着她,良久良久,忽然单手抚额,露出个无比头痛的表情,叹息道:“净土?底线?内疚?堕落?我真是,有多久没听过这样的笑话了?”

韩煜抬起头笑了笑,眼神温润宁静,神情略带腼腆:“好吧,就如你所愿,剩下的几日,我会全权控制你成为敖泽最宠幸的炉鼎,直到他为你所惑,打开龙域之门。”

第二十五节 龙域之门(下)

以后的几天,正如韩煜所料,高傲自负的龙族二皇子完全被常似锦的美貌和神秘所惑,夜夜留宿,日日欢好,从那以后,竟没有一日停歇。

夏翎已经逐渐掌握了灵魂出窍的方法,只要心中积聚足够的执念(其实是怨念),再由神识导向体内绿珠强烈冲击,她就可以短暂脱离常似锦的身体,得到喘息的机会。

第二天醒来依旧腰酸背痛,痛如撕裂,不过幸好韩煜每天都会准时过来治疗她的身体,以保证对敖泽绝对的吸引力,所以日子无聊压抑却也谈不上痛苦。

一开始,她对于自己灵魂出窍却让常似锦的肉体承受侮辱还有些内疚和惶恐,但时间久了,她也真的发现,常似锦当真只是一具傀儡,无魂无魄,无心无情。她的一举一动,或勾引或反抗,或哀求或呻吟,都只由韩煜操控,不带一丝本身的意志。

每一晚肉搏戏的上演,都是她最难熬的时刻。虽然恨不得闭塞视听,不看不想,可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却总会不自觉地钻入耳朵。眼睛稍稍睁开,就能看到现实版活春宫的上演,那种尴尬又焦躁上火的心情,实在无法用言语形容。

然而,时间久了,尴尬脸红成了习惯,脸皮变厚了,听着春宫戏都能睡过去的时候,她也慢慢发现了一些问题。

敖泽对常似锦越来越迷恋宠溺,珍奇宝物如不要钱般堆到她面前,冷言冷语的辱骂日渐减少,看她的眼神总是热切而泛着火光,但他却始终只是将常似锦当作一个炉鼎。

所谓炉鼎,是指强大男修用于采阴补阳的女修,此类女修一般地位低下,她们的存在只是用于供男修吸取阴元,提高功力。

将一个女修,尤其是一个高阶女修当作炉鼎,不仅仅是能通过交欢吸取她体内阴元,更重要的,是能欣赏到高高在上如谪仙般的女修如奴仆般匍匐在自己脚下,哭泣哀嚎,任人予取予求的样子。

这种落差所带来的快感和满足,远胜于双修,是许多修者孜孜不倦追求并渴望的。这也是为什么,修仙界女修,尤其是强大女修越来越少的原因之一。

夏翎不知道敖泽将常似锦当作炉鼎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因为轻蔑不屑,或者是变态欲望作祟,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韩煜正是牢牢抓住了他的心理,所以才能一手主导这场戏。

每一晚,当敖泽将常似锦压在身下疯狂蹂躏吸取阴元的时候,夏翎能清楚的看到,有一缕墨绿色的细丝慢慢从常似锦的丹田转移到敖泽体内。绿丝一入敖泽身体,就马上如附骨之蛆般攀上他心脏外围。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附着在敖泽身上的绿丝越来越多。灵魂状态下的夏翎能清楚看到,只差一点点,他的心脏就会被绿丝完全包围,不留一丝缝隙。

她想,离韩煜行动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果然,第二日,她刚回到常似锦的身体睁开眼,就听到自己漠然开口的声音:“敖泽,带我去龙域。”

夏翎吓了一跳,顾不得身体的酸痛,全神戒备。

这一个月来,敖泽虽然对自己千依百顺,可那是建立在自己乖乖听话不搞小动作的基础上,现在一开口就露了相,他回过神还不将自己宰了?

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敖泽眼神呆滞,面无表情,不但对自己的无礼言语毫无反应,而且起身就走。

夏翎愣了半晌,突然听到脑中指令响起:跟上。

她一惊,知道这是韩煜打算行动了,连忙穿好衣服跟上。

一路经过许多地方,越走越偏僻,守卫的海兽却也越来越多,到后来,甚至每拐过一个弯,都会有人站出来查问。

夏翎胆战心惊,不时四处张望,希望看到韩煜的身影,却见来路依旧空无一人。不过幸好敖泽的地位够高权限够大,所有守卫在查探清楚他的身份后,都恭敬放行了。

途中夏翎不只一次问过为什么不用飞的,可惜被控制了心神的敖泽,比傀儡更像傀儡,像个木偶人般,不言不语,只知蒙头向前走。

整整走了三个时辰,夏翎觉得自己都快无聊的虚脱了,敖泽终于在一扇巨大如悬崖壁般的白色雕龙门前停了下来。

夏翎目瞪口呆地仰望眼前这个像是贝壳材料所造的白色巨门,自己和敖泽站在门下,竟如蝼蚁般渺小不起眼。

门上雕刻着两条鲜活生动的巨龙。门的顶端和左右两侧都被浓雾包裹,巨门之后统统为白雾笼罩,看不真切里头的东西。

夏翎碰了碰那雾,被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反弹回来。

她正想着: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龙域之门。就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

夏翎闻声抬头,惊骇地发现这吼声竟是敖泽发出的,只见他面目扭曲狰狞,发丝凌乱,额头上已经窜出两个龙角,双目如喷火般望着她:“贱女人……敢……背叛我!”

夏翎吓得连连后退,转身就想逃跑,谁知刚冲出没两步,就撞进一个坚硬如铁石般的怀抱中。

紧接着,她听到那个熟悉得,夜夜噩梦中都能听到的声音,幽幽道:“打开龙域之门!”

然后,她听到自己用冷漠呆板的声音,乖乖重复了一遍:“敖泽,打开龙域之门。”

“吼——!”这是一阵怎样的惊天怒吼啊,甚至连天地都在震颤。

夏翎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却仍觉得心脏血液一阵翻腾,难受得几欲吐血。

突然,一只温暖的手拢住她的脑袋,将她带进怀中,压在胸前,一股精纯清冷的灵力如清风般拂过她耳朵,所有难过的感觉顿时消失。

夏翎定了定神,想挣脱韩煜的怀抱,却听那温润如玉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道:“神龙化身是一个强制抽取天地精华的过程,白龙本体会对人类产生难以抵抗的威压,不是臣服,就是衰亡,你确定要看吗?”

夏翎心中一悸,颇有些心慌意乱,想要不信男人的话,但想起方才只是吼声便给自己带来如此可怕的压迫,却又不得不信。

思前想后,巨龙的吼声却是越来越凄厉响亮,本已平复的窒闷心痛之感又重新涌上来。夏翎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将脑袋埋入韩煜怀中,双手紧紧揪住他胸前衣襟不放。

一直注视着神龙化身过程的韩煜,神情专注冷静,双目幽暗如潭,此时却忍不住低下头,看着少女小小的脑袋埋在自己怀中,只露出一截嫩藕般洁白脆弱的颈项,轻轻颤抖。

他幽暗的眸光微微闪了闪,也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态,竟伸出手,揽住少女细白的后颈,将她紧紧拢入怀中。

敖泽的吼声整整持续了二十几分钟,就在夏翎怀疑着——“龙族的人都死光了吗,他们的二皇子都快叫破喉咙了,居然都没有一个人来救他。”的时候,吼声终于停止了。

紧接着,便是一阵“吱嘎吱嘎”的机关咬合启动声,伴随着灰尘之类扑簌簌掉落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

夏翎松开手,小心翼翼地回过头,随即猛地瞪大了眼睛。

只见就在离她不远处,披头散发,浑身衣衫破碎,几近赤裸的敖泽委顿在地,面色苍白如雪,口中溢出淡红色的血丝。

那血的颜色,与敖润受伤时,一模一样。

而在敖泽的身后,却是那扇巨大如悬崖壁般的龙域之门,此时右边的那半扇,正在慢慢开启。

隐隐约约地,她能看到龙域之门后是一片繁茂葱郁的密林。斑驳的阳光透过交错的枝叶洒落在地,仿佛是跳跃的音符,充满生机。

而这边却是……夏翎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仿佛随时随地都会有绵绵细雨落下。

“相信我,会有用到的一天的。”

“你说你从前是凡人,那么现在好好想想,如果让你孤身一人到密林中居住几年,有什么是必不可少的?”

原来,当真是一切都在他意料之内。

原来,当真是从得知自己救回敖润炎霜的那一日起,他就在暗暗筹谋,精心算计。

夏翎轻轻叹了口气,正要收拾低落的心情去探探传说中的龙域,忽见韩煜一步一步以看似缓慢实则快如瞬移般的速度,走向敖泽。

他的双手看似随意地搓出一团暗蓝色的雷云,雷云从巴掌大变为婴儿身体大小,在他呈浅麦色的修长双手间不住跳动,不时爆发出耀眼的闪光。

韩煜要杀龙灭口!这是夏翎的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心里不由对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男人越加鄙夷唾弃。

然而,鄙夷归鄙夷,唾弃归唾弃,夏翎却完全没有救龙的念头。毕竟,敖泽落得如此地步,完全是他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然而,就在雷云从韩煜手中脱离,慢慢升到半空将敖泽笼罩的时候,夏翎看到了敖泽的脸。

那是一张充满愤怒、仇恨、不甘,却没有丝毫讨饶畏惧的脸,眼神倔强冰冷,浑身充满高傲绝然气息。

这张脸,这张被她嫌弃厌恨了整整一个月的脸,在这一刻,竟与另一张粉雕玉琢般秀气却更加臭屁高傲的脸重叠在一起。

夏翎陡然一惊,她忽然想到了韩煜这一击下去,自己将来也许会面临的最可怕的局面。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个月敖泽在“宠幸”自己,沿途的侍卫也只看到自己与他同行,却无人看到韩煜。如果敖泽死了,这笔账岂不是自然而然就算到了自己头上?

再想想三十年后,待小润出来被告知“真相”……一想到这里,夏翎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敖泽的死,会不会让小润从此恨死自己?

敖泽的死,会不会让小润和小霜从此不再相信人类?

敖泽的死,会不会让小润一辈子活在内疚痛苦中,后悔将卑鄙无耻的人类带入无边海,害死自己最崇拜的二哥?

这……这……凭什么?凭什么得利的都是变态韩煜,最后背黑锅的却是自己和敖润,这也太没天理了!

想到这里,夏翎头脑一热,热血一烧,完全被愤怒嫉妒恨冲昏了头脑,大吼一声:“等一下——!!”便握着夕阙剑,飞火流星般冲了上去。

第二十六节 龙族傲骨

“哐——”一声响,随即是“噼里啪啦”震耳欲聋的落雷声。

等回过神,夏翎才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如筛糠般颤抖着。

但这个,绝对不是因为恐惧或兴奋,而是……那团看似不起眼的雷云实在太厉害了。

她用了十成的灵力,持夕阙剑,布双层灵气罩,居然还是被震翻在地,夕阙剑脱手,灵气罩碎裂,只是一击就几乎耗尽了自己全部的灵力,身体情不自禁地痉挛。

夏翎看了看右手虎口崩裂的伤口,血一滴滴落在地上,渗入土中。

如丝缎般柔软的长发披散在胸前,发尾却统统都被烧焦卷曲,身上的衣衫更是破损无数。

夏翎慢慢从冲动中冷却下来,霎那间脸色发白,悔不当初。

她……出手了,她居然真的出手了!这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啊?

她咽了口口水,干笑道:“主……主人,我……”

韩煜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色淡然,笑容悠远,眼神更带着似笑非笑之意:“怎么?一夜夫妻百日恩,让你舍不得他了?”

夏翎最怕的就是韩煜这种笑容,看似亲切腼腆,实则让人心生寒意。

但是不反抗也不行啊!龙族二皇子今日若死在这后果肯定不止绵延十年二十年,而韩煜摆明了要让她背这个黑锅,不反抗难道等着下半辈子的逃亡和被憎恨生涯啊?

她哆哆嗦嗦地用指尖够了够夕阙剑,没够过来,却发出一声轻响,吓得她浑身一颤。

韩煜的目光瞥过她细瘦微颤的手指,缓缓道:“如若不杀他,我们一进入龙域,他就能以龙族秘法启动域内杀阵。龙域之内,灵力紊乱,空间不稳,一旦杀阵启动,空间裂缝出现,你我必将死无葬身之地。如此,你还要救他吗?”

夏翎打了个抖,回头看了敖泽一眼,只见这龙渣正恶狠狠地瞪着她,面颊赤红,唇角渗血,双目隐有水光,神色一片复杂,似怨恨似彷徨。

那样子,倒仿佛他是被自己遗弃背叛的孩子,看得夏翎一阵恶寒。

她努力回想了片刻,才手忙脚乱地从塞得满满的迷藏环中取出一个白色的卷轴,摊开给韩煜看:“这个可以吗?”

“鬼誓咒书?”韩煜惊讶地挑了挑眉,“你哪来地这东西?”

夏翎回头看了瞳孔猛收猛缩的敖泽一眼,讪笑。

韩煜脸上露出了然之色,似乎觉得有些好笑:“看来这段日子,你收到的宝贝不少啊。”

韩煜轻描淡写的一言,却让夏翎陡然一惊,汗毛倒竖。

这段日子来,敖泽确实赏了她不少宝贝,有些当真是价值连城,有些却是中看不中用,只是敖泽似乎对这些东西的用途价值都不太了解,只要看她喜欢,就随手丢给她玩。她可是千掩饰万遮挡,才不着痕迹地将其中一部分收进迷藏环,好容易才凑够了三亿晶的价值。

韩煜的脸上竟慢慢露出几分愉悦的笑容:“他若肯在咒书上发下鬼誓,不启动龙域杀阵,不泄漏我们行踪,饶他一命倒也无妨……”

夏翎刚松了一口气,却听韩煜又施施然续道:“不过,咱们还是得按老规矩。你想要从我手底下救人,不是不可,却得付出相应的代价。越是危险的人物,价码越高。”

夏翎惊叫:“这是什么老规矩?我怎么不知道?”

“嗯?不是老规矩吗?”韩煜侧了侧头,随即一脸无所谓道,“那就当新规矩好了。二殿下的实力,介于元婴期巅峰与大乘初期之间,一条命……就算他十亿晶吧。”

“十……十亿?!”夏翎跳脚大骂,“你干脆去抢好了!”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冰冷如寒霜般的声音:“你们做梦,就算是死,本殿下也不会向卑贱的人类发下誓约!”

韩煜仿佛根本没听到敖泽的话,眼望夏翎,笑容要多清澈有多青涩,要多腼腆有多腼腆:“你以为我没抢过吗?”

夏翎瞬时泪流满面,什么叫“人不要脸,至贱无敌”,她今天总算是领教到了。

敖泽一把扣住夏翎手臂,怒吼道:“本殿下的话,你们没听到吗?别以为我们龙族会如你们人类这般贪生怕死!”

夏翎挣了挣,没能挣脱,强忍着将渣龙二皇子掀翻的冲动,耐下性子开始讨价还价:“你说的十亿晶,是他全盛时期的价码吧?他现在,不值这个价。”

韩煜双眉一挑,眼中笑意更盛,慢慢走前几步迫近她:“这倒也是,那你说他值多少?”

夏翎本能恐惧地后退,结结巴巴道:“顶……顶多三亿。”

“好。”

夏翎一怔,呆呆道:“你说……什么?”

韩煜缓步走到她面前,轻轻拂开自己的储物戒指,一脸惬意道:“你说他值三亿,他就值三亿。东西可赊,但人命不赊,所以,当场点清吧。”

夏翎那如银红羊脂玉般光洁柔腻的小脸一片呆滞,由着韩煜拂开自己的迷藏环,将里面从敖泽那顺来的法器珍宝统统取走。

敖泽踉跄着脚步,一掌劈向韩煜,却被他轻松躲过,并取走最后一件法器。

敖泽双目赤红,衣衫碎裂,发丝凌乱,形如疯癫般大吼:“我就是死,也要你们这对狗男女陪葬!卑贱的人类,永远别想踏足我龙域圣地!”

韩煜脸色微变,知道敖泽盛怒之下要引爆自己元丹与他们同归于尽。

白龙毕竟是神兽,元丹集天地之精魄,敖泽又非弱者,他若自爆,必定天摇地动,哪怕能逃得一命,也必定引发龙域内灵力混乱,空间裂缝滋生。

想到千年难得一次进入龙域的机会将在眼前白白流失,韩煜的脸色慢慢暗沉,心中充满暴躁的杀意。

突然,“砰——”一声巨响,韩煜有些怔楞地看着被一拳掀翻在地的敖泽,和发飙暴走的少女,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原来,碧夔锁心丝的效力还没有完全消失吗?

夏翎上前两步蹲下身一把揪起敖泽的……头发(谁让他的衣服在变龙的时候都报销了呢),冷笑道:“姑奶奶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开口闭口卑贱的人类,高贵的龙族,TMD不就一条臭虫嘛,你倒是说说你怎么高贵了啊?你是统一了世界维护了和平呢,还是为龙族发展做出了卓越贡献?难道你以为多生两只角,眼睛长头顶上,目中无人,恩将仇报,恃强凌弱,这样就算高贵了?”

又是狠狠一拳,这一次,灵气罩很好地包裹住整个拳头,再也没出现打不伤人,却让自己疼个半死的囧况。

揪着头发再拖回来,拍拍他扭曲的俊脸,继续冷笑:“贪生怕死怎么了?不怕死你活着干嘛?不怕死你还唧唧歪歪墨迹个屁,直接自爆元丹,早死早超生好了,没人理你还要吼几嗓子,没存在感还要找存在感,你真是好英勇,好壮烈啊!”

“常——!似——!锦——!”敖泽咬牙切齿地低吼。

夏翎哼了一声,松开揪住他头发的手,淡淡道:“没错,龙族是一个高贵的种族,这一点没人能够否认。”

“我第一次见到敖润的时候,他衣衫凌乱,实力卑微,狼狈不堪。他与你一样口气傲慢,口口声声叫我卑贱的人类,面对危难他也会惊慌,会恐惧,会绝望。可是,在我眼里,他却要比你强上百倍千倍。”

夏翎想起那个倔强的小男孩,神色慢慢轻柔:“敖润他为了保护炎霜,能舍弃自己的性命,甚至尊严。他会真心感激我们的救助,会认真分辨人类的善意恶意。不贪不妄,嘴硬心软。明明被人界的繁华安逸吸引,却心心念念回到无边海。”

“从他身上,我真正看到了龙族的傲骨,龙族几千几万年传承下来的精神——坚韧,自信,高贵,还有……无愧于心。”

夏翎猛地抬头望向神色怔忡的敖泽,冷然道:“而你呢?明知我是小润的救命恩人,却一意认定我别有所图,狗眼看人低。好,就当你恩将仇报是为了龙族安危。可你明知事有古怪,却仍贪图美色,只为逞一己私欲。夜郎自大,愚昧无知,视龙族安危于无物,却偏偏还整日将龙族的高贵挂在嘴边。你不觉得羞耻吗?”

“好了,如今咎由自取落到这步田地,终于觉得没脸见人了,宁愿去死了?”她嗤笑一声,眼神清冷而鄙夷,“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一死会给小润带去怎样的伤害?你想让他一辈子活在害死哥哥的痛苦内疚中吗?你口口声声说龙族高贵,可回头看看你那自私难看的德行,你配得上高贵这个词吗?你配做龙的传人吗……”

夏翎连忙擦了把冷汗,一时说得顺口,连龙的传人都出来了,幸好敖泽没注意到。

敖泽死死地瞪她,脸色苍白,眼圈青黑(被揍得),声音沙哑:“是你们先算计我的!”

夏翎怒道:“那你就这么蠢被算计了?区区美人计就把你拿下了,你是猪啊!”

敖泽呆滞了,韩煜低咳了一声,背过身去。

夏翎彻底怒了,一把将鬼誓咒书丢在敖泽面前,吼道:“快点发誓,说你不会启动龙域内杀阵,不会泄漏我们行踪,否则……我现在就把你打成猪头!”

敖泽握着手中隐隐有灵力波动的卷轴,目光怔怔凝视少女鲜嫩的脸蛋、娇艳的红唇与星辰般明媚闪亮的眼睛,双目闭了闭,突然望向韩煜,沉声道:“我要与你单独订立一分契约。”

韩煜转过身来,神色悠然平静,仿佛没有丝毫意外,伸手指了指拐角偏僻处,微笑道:“如殿下所愿。”

第二十七节 神龙木冢

订完契约,敖泽神色冷峻地换上干净的衣衫,转身就走。

不过约走出十来步,他还是停下脚步,沉声道:“龙域内,不该碰的东西不要碰,莫贪莫嗔,谨记你们的目的,达成了就马上出来。不要蠢到在里头,白白送了性命。”

敖泽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回头,也不知道他是在警告韩煜,还是提醒常似锦。

然后,也不等两人答话,他就加快脚步消失在他们视线中。

夏翎其实真的很好奇敖泽到底与韩煜订了什么契约,因为她真的很怀疑韩煜会不会趁机把她卖了,以换取更大的利益。

当然,怀疑归怀疑,她也不会傻到去质问。反正,被卖了又能怎么着,被卖了她还不得乖乖帮主人数钱,还不如啥都不知道呢!

对于进入龙域这个传说中的圣地,夏翎早在看到那片密林的时候,就产生了严重的排斥心里。

开玩笑,要在一个渺无人烟的原始森林里待几年,而且还得过着普通人茹毛饮血的日子,谁受的了?就算圣地里有再多的奇珍异宝,也得有正常的心理状态去享受不是?

所以,在龙域门口,夏翎严肃而郑重地向主人提出了乖乖留在岛上(龙宫建在无边海的一个群岛上)等候他出来的请求。

但是,被韩煜轻描淡写地驳回:“龙域中到处都是险地,空间裂缝频生,你不跟去,谁为我探路?”

夏翎瞬时泪流满面,敢情韩煜从一开始就是打算将她当探路炮灰用的啊!美人计什么的,根本只是顺便嘛。

从前在现代的时候,夏翎不是没爬过山,清明扫墓,学校春游,景点旅行,每年多得是见到山川绿林,参天大树的机会。

可是,她却从不知道,原来漫步于真正的原始丛林中,竟是一件如此可怕的事情。

潮湿、闷热、阴暗,没有一条可以正常行走的路,到处都是盘根错节的树根,树根上遍布滑溜的青苔,踩在上面,一不小心就会滑倒。

没有树根的地方就是纠缠在一起的灌木丛,枝干带着密密麻麻的细刺,随便一划拉就能勾破你的衣服,割伤你的血肉。

更让人无法忍受的,是不时爬上脚面,落在脖子上的虫蚁,冷不丁给你来上一口,舔上一舔,让你随时随地都想惊声尖叫。

而且,这个巨大的原始森林,仿佛根本没有尽头,顶上枝叶繁茂遮住蓝天白云,前方树木林立没有尽头,连是否在绕圈子都无法辨别,更遑论方向了。

终于,在夏翎被地下灌木荆棘划开第一百零一道口子的时候,韩煜停下了脚步。

他回过头,看着身后大汗淋漓,衣衫凌乱,手脚遍布伤痕的女子,露出个无奈又头痛的表情:“跟不上,觉得辛苦,你可以开口求情。”

这个几个时辰,韩煜其实很清楚身后女子的惨况。

粗重的喘息,跌跌撞撞的凌乱脚步,极力压抑忍耐的尖叫,还有痛苦的抽气声。

韩煜有意想给她一点教训,所以对此不闻不问,脚步也丝毫不慢。他本想等着少女被吓坏,被累垮,主动求饶,谁知到头来第一个沉不住气的人,却成了他自己。

明明当第一条五彩斑斓的蜈蚣爬上她脚面时,早已吓得脸色惨白,随地乱跳,却偏偏死死捂住嘴巴不肯发出一点尖叫。

明明当血蛾撞上她眼睛,毒肿她半张脸的时候,她发出了痛苦的惨叫,鼻涕眼泪流了一脸,抽泣声似断似续了整整半个时辰,却不肯向他求饶半句。

龙域之内不能随意使用灵力,否则会引发空间动荡,可少量稳定的灵力还是没有影响的。韩煜便是靠着对灵力精准有效的控制,才能毫无阻碍地穿行于密林之间。

那人本想有样学样,却在连续三次灵力失控,引发空间裂缝,差点将她吞没后,沮丧放弃。

韩煜本以为,她迟早会来向自己求教灵力控制法门,至不济也会请求自己停下脚步,让她歇上一歇。

可是从头到尾,哪怕她已气竭力尽,浑身是伤,却依然不声不响地紧紧跟在自己身后,没有求饶,没有抱怨,仿佛……根本就当他这个人不存在一般。

到底是哪来的小丫头,脾气竟倔强到这种地步。一边这样想着,韩煜终于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去。

夏翎此时早已累得像条狗一样,恨不得吐出舌头,双手着地,四肢爬行。

长时间的艰难行走,榨干了她所有的体力;一成不变的丛林景象,更是让她极度疲劳、头晕目眩。再加上又热又闷的空气,虫蚁噬咬的浑身剧痛,一切的一切都让她精神恍惚,仿佛随时随地都能晕倒在地。所以当韩煜突然问话的时候,她半天没反应过来。

耳朵好像听到了声音,又好像没有……隔了好半晌,她才有些迷糊地清醒过来。

韩煜在跟她说话?

哦,对哦……原来她不是一个人走在原始森林中,她差点都忘了还有个人了。只是本能地跟着前方的脚步走,就像溺水的人抓住的救命稻草,谁管那颗稻草是早稻还是晚稻。

她有些茫然地抬头问道:“求什么情?”

眼前的人影有些迷糊,大概是汗水迷住了眼睛,出口的声音更是沙哑低落,如垂垂老人。

韩煜看了她良久,终于叹了口气,弯身捏着她的领子将她提起来,抱入怀中。

韩煜的脸蛋看似清秀,身材却与脸完全相反,身高腿长,肌肉紧实,健硕宽阔的胸膛摸上去除了起伏的胸肌,竟如一块钢板一般。

此刻的他如抱小孩一般将只及他胸口高的夏翎抱在怀里,竟没有丝毫地吃力和违和感。

细微如晨雾般的灵力慢慢拂过夏翎身上的每一个伤口,空间没有任何波动,伤口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愈合,连脸上的红肿和身体的疲倦也随之消失。

夏翎从濒死的痛苦中复活过来,只觉全身细流潺潺,温腻舒凉,舒服得直想睡觉。

不过,她很快就从诡异的噩梦中惊醒了。

韩煜停下来医治了她,而且还抱着她走?满脸笑容,眼神温润,要……要不要那么惊悚啊?!

“主……主人,我还是自己走吧。”您老的怀抱,还真不是普通心脏强度的人能承受的。关键是……这是什么恐怖抱法啊?常似锦是三百多岁,不是三岁好不好?!

韩煜一手扣着她的腰,另一手轻松拂开不时飞来的蛇虫鼠蚁,淡淡问道:“既然走得那么辛苦,为何不开口向我求情?”

夏翎一愣,莫名其妙道:“怎么求情?”求情要有用她还会落到如此悲惨的境地吗?

韩煜停下脚步,侧头看着她,夏翎回看他,四目相对,那人眼里似有赤红的幽光闪过。

夏翎看不懂那深邃的目光,颇觉无聊,只好转移,努力挣了挣,想从他怀里跳下来。

韩煜突然笑了笑:“离目的地至少还有七日的路程,你确定要自己走?”

七……七日?!夏翎一怔,想起前几个时辰那恐怖的“万里长征”,情不自禁哆嗦了一下。

“下去了,就别想再上来。”韩煜又缓缓地补上一句。

“那……您老能换个抱法吗?”夏翎厚着脸皮讪笑,“背着会比较轻松吧?再不然,横抱也比现在这样好啊!”

将少女的脑袋轻轻按在自己肩膀上,韩煜露出半是欣然半是羞涩的笑容,斩钉截铁道——

“不能。”

“为什么?!!!”

韩煜一个细如蚕丝的剑气劈碎空中扑过来的不知名小虫,不紧不慢道:“我最看不得的,就是别人在我出力的时候坐享其成。所以这种时候,你越不自在,我越舒坦。”

夏翎顿时无语凝咽:这得多变态的价值观人生观,才能造就如此扭曲的心里啊!

七日后,韩煜终于带着睡睡醒醒,满脸疲态的夏翎走出了原始森林,不,确切地说,是走入了原始森林的中央地带——一个巨大到望不着边际的神奇草原。

草原的正中央竟是一片广袤的银白沙坑,整整几千平米的白沙中到处都是没被掩埋或被掩埋了一半的动物骸骨,大部分是鱼骨兽骨,也有几个像是龙骸的巨型骨架。

在白沙坑的正中央,伫立着一颗参天的古树,枝叶密密麻麻,茎叶有白色,有蓝色,也有碧绿色。整棵树身如被五彩光芒笼罩,炫丽耀目,美轮美奂。树身周围游荡着数百甚至上千个白色的奇怪光团,仿佛是会发光的蒲公英。

夏翎震惊地望着前方的神奇古木,喃喃道:“这就是……”

韩煜点头,眼中闪过凝重而炽热光彩:“这就是龙族的埋骨之地……神龙木冢!”

夏翎仰高了脑袋,缓慢地走向这棵让她惊叹的奇迹之树,心神痴迷,竟仿佛被诱惑了一般。

这棵神龙木给她的感觉很像是电影《阿凡达》中的生命树,巨大、美丽,震撼人心。

望久了,她又隐约觉得,它仿佛不是一棵树,而是一个有思想有灵魂的生命。这个生命出奇的安静睿智,当它注视着你的时候,仿佛一切都已被它看透。

夏翎如着魔般走入那银白色的沙坑,又缓缓地将常似锦那嫩白如羊脂玉般的手轻轻放在神龙木的树干上……

陡然间,一股刺目的白光在她眼前爆炸开来,难以言喻的酸楚剧痛席上心头。夏翎猛地瞪大了眼睛,连一声惊叫都发不出来,便软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耳边似有轻渺幽怨的歌声在轻轻回荡,回荡……

今宵魂断相隔遥,风雨萧萧。

风雨萧萧,此情待共谁人晓?

开到荼靡花事了,彼岸迢迢。

彼岸迢迢,永生相候奈何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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