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1486200000006

第6章 跨年夜

清晨时分,窗外刚刚有亮光的时候,何羡存已经起身走了。

雍宁也醒了,但是一直没有睁开眼。

她转向床的里侧,听见他在外间低声接电话,司机已经等在胡同口了,一如过去那几年,他早上起来的时间太赶,很快就匆匆出去了。

后来雍宁也睡不着了,她用被子挡住脸,一直蜷缩在床上。四下很快静了,好景不长,随着日光渐渐晴明,院子里又吵闹起来,几只猫都着急要吃的,挠得窗户吱吱作响,她才爬起来。

眼看快到新年,雍宁觉得店里总要有些喜庆的表示,于是她去找来梯子,把前院廊下一直挂着的红灯笼都擦了一遍。

真不知过年这阵子是不是流年不利,她正忙着,店里又来了不速之客。

郑彦东进来的时候,雍宁正小心翼翼地从梯子上爬下来。她的腿不至于伤筋动骨,只是皮肉的疼,忍一忍还能一个人干活。

门口的人看着好似刚睡醒不久,萎靡不振,显然刚顺着胡同溜达进来。他披着一件厚实外衣,也不寒暄招呼,自顾自盯着雍宁打量,开口说:“你这么还是这副德性啊,这么高也不怕摔死。”

雍宁记得他,他是郑明薇的弟弟,也是文博馆里的人,当年算是何羡存身边的朋友和同事,如今和何家人更是亲戚了,只是雍宁自己和郑彦东之间,从头到尾没什么关系,充其量算是见过几次面,要不是他今天找到这里,她甚至想不起还有这么一位人物。

历城里多得是郑彦东这样的男人,他们自从就在城里的老胡同长大,靠着过去的皇城居住,至今仍有懒散的习性,这些孩子打小就在街巷里摸爬滚打,是混在家家户户的窗户底下闹大的。再加上郑家的家世没得挑,却不太会教孩子,让郑彦东打从年轻时候就多了几分纨绔嘴脸,人尽皆知,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来者都是客,雍宁不能把人轰走,何况她心里堵着郑明薇的事,于心有愧,更不知道对方的弟弟这时候突然找上门是什么意思。

她留了几分警惕,看了看时间,尽可能客气地开口问:“郑主任今天不上班?”

郑彦东其实没多大的岁数,但因为家里关系硬,而且他们书画分馆的老主任身体又不好,提前退休了,让他有机可乘,一过三十岁就早早做上了分馆主任。

他听着雍宁的话,一脸虚伪地客套,“嘿,你这话说的,我姐病逝,千里迢迢被我姐夫送回来了,家里闹得一团乱,我这做弟弟的,再混蛋也不能还去忙工作啊。”

雍宁心里明白,他来“宁居”,不可能只是路过没事闲逛,他是来找麻烦的,但当年那件事知情人不多,何羡存也不可能把自己返程的原因公开给外人知道,于郑家而言,所有的变故应该是场意外。

可雍宁自己过不去这道坎,无论外界知不知情,她确实间接导致了郑明薇的重伤,事到如今对方因伤离世,她的负罪感越发重了,自知对不起无辜的人,她干脆横下一条心,不论郑彦东想来做什么,她都认了。

于是她从容相对,笑了笑拍干净手上的土,请他进去坐。

郑彦东也不和她客气,他肩膀上披着外衣,胳膊却插在兜里,于是任那两条空袖子甩来甩去,晃悠着一路进了前厅。

厅里都是易碎品,他不管不顾,继续晃着袖子四处看。

雍宁只能由着他,用历城的老话来说,今天郑彦东就是找上门来跟她散德行的。她去给他热水泡茶,其实平日她自己更习惯于喝咖啡,基本没买过茶叶,于是一时也只能找到那些何羡存留下来的祁门香,水一冲进去,茶叶的味道很快就散出来。

郑彦东回过头,他看着屋子里淡淡腾起来的水汽,一张脸明显带着讥讽,“我就知道,我姐一死,他还得回来找你,你们两个人的龌龊事,当我不清楚?”

雍宁无话可说,死者为大,她理解家属的心情,这会儿和郑家人解释什么都是给对方添堵,她干脆沉默着把茶给他端了过来。

郑彦东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她看,手下却把茶杯接了过去,他也不喝,闻闻味道开口:“我那个傻姐姐啊,以为自己和何羡存青梅竹马呢,没想到他背地里玩一出金屋藏娇,早把你给养在这里了,你也挺厉害的,我那姐夫平常可是尊冷面佛……”

“郑主任。”雍宁听他说话越来越难听,再这么说下去都没了体面,于是打断他,“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来看看不行吗?”郑彦东说着仍旧端着那杯茶,转了一圈笑了,“还不让说了?这院子以前可没名字,后来就叫宁居了,这里边的意思,大家都明白。”

雍宁走到窗下坐在椅子上,任由他泄愤。

郑彦东可没那么痛快饶了她,他继续晃悠着跟她走过去,还非要走到她面前,刚好对着光。

他仔仔细细地打量雍宁,实在有点疑惑:“姐夫的品味还真奇怪,就你这张脸,出去倒贴都没人要,他怎么能连祖宅都能给你?听说你也够有手段的,还想把这里卖了?”他一脸玩味,似乎对这事极度好奇,“何羡存是不是有什么怪癖啊?这男人啊,总得找个出口,他那种人,白天一工作就和疯子一样,忙起来不要命,以为自己要成仙儿呢,是不是到了晚上……只有你能让他痛快?”

雍宁知道郑彦东有心侮辱人,一直尽可能放平心态,现在却越听越惊讶,她发现对方知道的远比她想象中的多,郑彦东应该一直在盯着“宁居”,才能知道院子即将易主的消息。

她忍了又忍,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提醒他:“我这只是家颜料店,卖卖东西谋生而已,郑主任要没什么事的话,别在我的店里耽误功夫了。”

郑彦东似乎觉得她很有意思,他站在雍宁面前,反手一翻,连句话都不说,直接把手里那杯茶泼在了雍宁头上。

她瞬间站了起来,一双眼盯着他,最终还是硬逼自己忍下去。

幸亏雍宁今天没有把长发梳起来,眼下天气也冷,那茶水早不是滚烫的温度,顺着头发留下来,只剩下一点热气,流了满头满脸。

雍宁额头上的伤隐隐作痛,她抬手去擦,一句话都不说。

郑彦东把杯子重重一放,刚好看见她的手带着手套,于是问她:“都说你能预知未来,这事儿真的假的?”

雍宁不肯回答。

“说话!”

她还是不出声,自己去拿纸巾回来,开始擦脸上的茶水。

郑彦东干脆直接去掰她的胳膊,想让她把手伸过来,直接要摘她的手套,低声质问道:“是不是骗人的?告诉我,你能看见什么……”

雍宁使劲把手抽回来,一把推开他,她退了两步勉强克制着口气,和他说:“店里有店里的规矩,买了宁居的颜料,我才可以帮忙。”

“好啊,随便你,就这一排,我都要了。”郑彦东回身随便一指,突然有些急切,他似乎想也不想就答应了,非要为了一个荒谬的说法来印证雍宁的能力。

她渐渐感觉出不对劲,对方来归来,骂归骂,都是情理之中的,但此时此刻,郑彦东的耐心用尽之后,话锋一转,明显有些焦虑,他似乎非常想知道她预知的结果。

雍宁心里警惕起来,她把手藏在身后,摇头拒绝他:“你根本不是来买颜料的,没必要和我浪费时间,这个忙我帮不了。”

这下彻底惹急了对面的人,郑彦东将她拉过去,掐着她的胳膊威胁她:“我来这地方是想给你留条活路的,要不要可都看你!别给脸不要脸!”

雍宁使劲挣扎起来,死活不肯把手套摘下来。

郑彦东烦了,把她拉到桌子旁,按住她的胳膊逼她,门外突然有了动静。

大门一直没关,很快有人走了进来,直接来了前厅。

郑彦东手下松开劲,抬眼看向门口的人,冷哼着说:“许际,你小子这几年也混出人样了,行啊,来得倒是挺勤快。”

许际一脸礼貌地冲他笑,抱着手里的一摞资料说:“这两天事情多,我是来宁居帮忙跑腿的。郑主任今天没去馆里啊,怎么有空来胡同里溜达?”

郑彦东表情发狠,终究放开雍宁,把外衣都拉正,他扫了一眼身边的人,狠狠地“呸”地了一声,转身就向外走。

许际让出门口,一句话说得分寸十足:“快到新年了,家里老太太还惦记您呢,要问您和您父亲好。宁居这边入不了您的眼,这只是开门卖东西的地方,实在不方便。我们院长回来事情太多了,郑主任有空的时候去画院聚吧。”

院子里的人一路向前走,脚步不停,直接扔了一句:“别跟我废话!家里还要重新办我姐的后事,让你主子等着,这仇没完!”

许际恭恭敬敬地送客,好心好意地提醒对方工作上的往来,“是,那郑主任也别忘了制度和流程,今年馆里要好好准备准备了,开展的那批书画,最近应该送去画院了。”

郑彦东的手依旧揣在兜里,他走出去的时候正对院门,那门半掩着,挡了他的路,于是他半点都不客气,一脚踹开就走了。

许际很快放下了手里的资料,去给雍宁拿纸,帮她擦头上的水。

他也不问刚才是怎么回事,既然来了,就只做自己能做的。

雍宁一身狼狈,看了他一眼,低头说:“算了不擦了,我还是去把头发洗了吧。”

许际点头,又打算继续去书房帮她整理材料,走到一半忽然想起来,回身和她说:“年底这么乱,宁居先歇业一阵吧?反正都是淡季了,一共没几个人来,你正好休息休息,把伤都养好。”

雍宁对这事很固执,摇头说:“不行,能开一天算一天。”

他也无奈,直瞪她,“我说你可真够气人的,怎么这么倔啊,都跟你说了,这几天不太平。”

她不以为然,自顾自往后院走,“等你们把产权给我,宁居就要卖了,反正也开不了多久了,万一有人需要我帮忙呢……”

许际被雍宁噎得无话可说,想起连他们家那一位都治不住她,他更没戏了,于是他干脆不理她,去忙自己的事。

那几天之后,“宁居”又恢复了平静,何羡存没有再去过,雍宁也还是一个人。

她的腿基本不再疼了,于是有了力气,把里外屋檐下所有的灯笼都检查清理过,白天的时候许际过去,帮她重新检查各处的电线线路,让这院子里能在新年的时候亮堂一些。

很快到了年底最后一天。

雍宁自从上次去市里看过电影之后,一直没再出门。她忙了一上午,到中午的时候,她懒得给自己做饭,于是点了外卖,一边吃一边才想起来今晚还有安排,手机正好收到了方屹的微信。

他提醒她晚上见,估计猜到是饭点,又和她补了一句:“别总吃排骨面了,今天带你去吃点新鲜的。”

这句话一蹦出来,雍宁对着自己面前的那碗排骨面不禁莞尔,上边飘着的两片油菜叶子显得蔫头耷脑,分外可怜。

她又想起去年的夏天,历城赶上大风天气,预警发了两次,阵风都过了七级。大风把她在院子里新搭的一片藤架吹垮了,眼看摇摇欲坠。雍宁虽然一切亲力亲为,但她终究力气不够,幸亏当时方屹正好在店里,才能帮她把残骸都抬走,不至于砸到人。

那时候两个人忙碌完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饿着肚子,还弄得满身满脸都是土。雍宁想去做点东西吃,方屹怕她太累,坚持说随便点些外卖就可以了。

她的毛病自己清楚,估计方屹就是从那时候起发现了,她对于“外卖”的定义,似乎就只有排骨面,甚至一直都不换餐厅,永远点的是城南三十三号那一家的。

方屹后来说过,他有一次实在好奇,特意找过去了,距离挺远,是一家很小的街边小店,就算在堂食吃起来,也尝不出什么特殊。

如今雍宁看着那条短信,心里一阵暖意,她回复他,让他不用麻烦,随便吃什么都好。

平心而论,她已经过得很知足了,每天充斥着太多琐碎的事,让人没时间伤春悲秋。

日复一日,晨昏拂晓,生活这锅浑水,定下心来苦熬着,就能连滋味都忘了,这么多年,离开母亲,离开何羡存,无论少了谁她也都平平安安活下来了,还怕什么来日?

雍宁把吃完的垃圾扔掉,回来的时候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她盯着四方天上枯冷的树梢,终于意识到,这一年还是要过去了。

明年的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离开“宁居”了。

这结局挺好,她用尽一切努力,实在爬不到何羡存的高度,也不能再逼他陪自己往下跳,伤人伤己的事,她再也不想做。

一夜喧嚣,雍宁几乎忘了,别人提到的跨年,不仅仅是为了吃饭。

她和方屹出去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完全没往隆重的方面考虑。当天她一直以为只是普通的见面,直到她按街道地址到了之后,才发现方屹今天精心安排,把她约在了新城区久负盛名的石廊餐厅。

网上都是关于这家店的话题,石廊餐厅开业一年多的时间,已经成为网红排名第一的餐厅。店址选在繁华市区的边缘,前身是一片废弃的工厂,残留下的厂房只有石砖的轮廓结构,后来被一位有想法的设计师接手,改造成了餐厅。这里有极具特色的高背椅,还有造型艺术的石砖墙,它们将用餐空间合理划分开,让每一桌都显得相对私密,对于客人而言,体验度无疑很好。

雍宁环顾四下,夜色之中,附近都亮起了灯火,一切显得比网上的图片还要有格调。拱形的石砖窗下摆满蜡烛,燃烧的时间不同,落下的烛蜡错落有致,而石材的颜色和暖黄色的光格外协调,古朴又不失新意。

雍宁被侍者引着带进去,核对了预定信息,门口处已经有人帮她将大衣脱下。她一转身,才看见门边恰好有一条镜面装饰,镜子里的人还是一身不讨喜的黑衣黑裙,好在她临出门的时候脑子转了一下,给自己找到一条合体的短款连衣裙,今晚还算是露出了腿,这就已经是她新年全部的装扮了。

雍宁开始痛恨自己,一个人过日子都过傻了,今天是跨年夜,只有她才会这么潦草地出门。

果然,她走进餐厅之后,身边交替而过的女宾全都穿了剪裁精细的裙子,人人妆容细致,仿佛连笑容都已经彩排好,只等跨年夜这一天。毕竟今天城里四处都有倒数活动,朋友圈摄影大赛即将开始,绝不能认输。

所幸,雍宁在意的从来都不是别人的目光。

她走到方屹面前的时候,已经尽可能让她自己显得从容一些,没想到还是在见到他之后露出了惊讶。

方屹已经将餐厅最靠内侧的地方全都定了下来,这边靠窗的位置风景最好,一整面都是落地窗,刚好对着窗外的绿地。四下的石墙依旧凹凸不平,却别出心裁地做了一些处理,满面依着砖缝凿开,做成了可打开的样式,今天上边还挂了淡粉色的灯,光线柔和,角落里还特意布置了银色的气球。

明明是暗色调的墙壁,却因为这些点缀而不那么低沉,顿时有了节日气氛,整体氛围忽然和这餐厅雅致的风格不同,似乎刻意被人安排过,一定要显得轻松一些。

方屹本人也还是和平时一样,今晚这家餐厅的其他男士普遍都换了西装,他却穿着休闲得体的外套和衬衫,正在点桌上的蜡烛。

他听见声音,知道是雍宁来了,转身过来迎她。雍宁日常很少露出腿,此时此刻只觉得浑身别扭。

方屹好像很欣赏她今天的装扮,他动作自然,顺手想要牵过她,但雍宁的手却避开了。她在室内带着软而轻柔的绒面手套,明明不会有事,但还是有点抱歉地解释:“我不太习惯。”

方屹没再勉强,放开她坐在了对面,他看出她似乎对墙上的装置很感兴趣,于是告诉她:“每一个小柜子都是一个礼物盒。”

雍宁有点好奇起来,问他:“礼物?”

方屹没接话,他目光明亮,眨了下眼似乎这是个秘密,“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很快红酒先上来,而后三道头盘。面包显然也是方屹请人特意安排的,选了最柔软的那一种,和黄油在一起的口感很是顺滑。

雍宁喝了一点酒,心里明白方屹是为了她,考虑到很多她的习惯,他为这顿跨年夜的晚餐花了很多心思,于是她端起酒杯,想说谢谢太矫情,一时只好盯着他看,直看得方屹有点奇怪,渐渐明白了她的意思,两个人相视而笑,一起喝了一杯。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雍宁根本不用做什么,只要她肯出现在他面前,就仿佛已经取悦过他千百遍。

夜深了,气氛极好,方屹顺势和她开玩笑:“你要不要试试,预知一下,一会儿跨年的时候还有什么惊喜?”

“惊喜……”雍宁向窗外看出去,历城全城禁止燃放焰火,让节日少了太多乐趣,她想了想,也不知道除了倒计时的活动之外,还能有什么特殊的安排,好在红酒总能让人放松,她心情很好,顺着他的话和他开玩笑:“不要随便浪费我的超能力,搞不好哪天我还要拯救世界呢。”

方屹被她逗笑了,他实在是好看的样子,一双眼睛细长而显得格外有神,当年就是学校里最受迷妹追捧的那种韩系少年,如今创业有成,他的目光里更多了自信的光彩。

他一边笑一边想起雍宁的那个朋友,随口聊起来,“说起祁秋秋,她公司元旦的项目是我们出的方案,大家都在场地里忙,上午还看见她,下午人就跑了。”

雍宁点头,也是无奈,“最近也没找我,不知道干什么呢。”

“她最近那个男朋友……”

雍宁差点呛了一口酒,捂着嘴问:“她又有了男朋友?”

方屹没想到她不知道,于是只好摇头说:“看着像而已。她这几天活动不好好干,有事没事就早退,去追他们公司那个新来的负责市场的人,关键对方上个月就和我们公司的前台在交往,我看祁秋秋那个热情劲儿,好像还蒙在鼓里。”

祁秋秋简直是个渣男收割机,她性格外向,又有亲和力,异性缘也很好。从上大学开始,她大概交往过不下十几个男朋友,可惜每一任都是极品奇葩。

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估计她用不了多久又要失恋。

雍宁一时有点发愁,不过祁秋秋也有个优点,“好在她久病成医了,感情上的问题她自己有办法开解。”

她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了前几天发生的事,和方屹说:“对了,之前有个叫杨甄的女孩,出了点事想不开,找到我的店里去了,我把她劝住了,看起来状态不太好,就把你的电话给她了,如果后续她还有难处找过来,帮帮她吧。”她叹了口气说,“走到这一步的,都是可怜人。”

这几年下来,也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了,两个人早就有了默契,方屹点头,让她放心。

法餐的程序缓慢而讲究,主菜上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聊了很久,雍宁还真觉得饿了,也不再客气。方屹看她吃得习惯就放下心,和她说:“过了元旦,这段时间就不怎么忙了,我可以多去陪陪你。”

雍宁认真地品味了一口极其美味的鹅肝,过了一会儿才说,“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冬天是淡季,来店里的客人都很少。”

方屹仍旧是爽朗口气,只是笑着问她:“怎么,这算拒绝吗?”

她愣了一下,他话里的意思太直接,她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方屹一时沉默,他坐在对面静静地看她。雍宁的长发挽起来,露出微醺而泛红的一张脸,从他第一次见到她开始,她就是这样了,仿佛她整个人都被那座院子包裹着保护起来,无论多么喧嚣热烈的夜晚,她总有着最简单的轮廓,疏远坐在角落里,安静得如同一幅画。

她像是一副素雅的素描,什么颜色都多余。

方屹看着她,一时想了太多,直到窗外的灯火忽然亮起来,两个人才反应过来,已经快到十二点。

一顿法餐,三个多小时的时间,这一年就要这样过去了。

雍宁盯着窗外的树影,很快就要进行跨年倒数,餐厅里一下沸腾起来,绿地上的灯光也亮了,远处的树梢被数不清的灯带层层缠绕,散发出萤火一般的光亮,而玻璃影影绰绰带来的角度刚好,让所有的光线晕染开,忽然让人有了些不真实的错觉。

她靠近了玻璃,抬头向天上看,然而那里什么也没有,月光被远处的楼群挡住,只有黑漆漆的夜和灯光装点的新年,她只觉得自己似乎喝醉了,忽然就借着那酒劲问了一句:“有烟花吗?”

方屹有点遗憾,和她解释说:“现在市里全是禁放区,这几年管得很严。”

她隔着手套感觉不到窗边的凉意,轻轻地一直贴在玻璃上,喃喃开口说:“也是,我以前放过,那会儿刚禁放,还不严,老城区那边能偷偷买到烟花,只要小心一点,别让人抓到就没事。”

那时候雍宁才十八岁,同样是年底的最后一天,不同的是那一年还有焰火,而她身边的人是何羡存。

新年降临的时候,雍宁捂着耳朵被烟火的声音吓得跳着走,她喜欢看漫天绚烂的烟花,可是又害怕燃烧的声音,只顾尖叫往后躲。

一切的起因都很可笑,雍宁过生日的时候赶上感冒,嗓子肿得能喷火,全都浪费在生病睡觉上了。何羡存那段时间也被请去了美院,还有国家文博馆一起,三方联合申请了一个研究课题,他经常三个地方都要去,再加上公司的事情,忙得几乎不见人影。

两个人好不容易能在雍宁生日的时候相见,她的病却扫了兴。他为了能让她高兴一点,问她想要什么礼物,雍宁当时迷迷糊糊,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人话还是鬼话,只傻兮兮地回答他:“想放烟花,要能嗖的一声窜上天的那种,小时候,我爸最后一次带我出去,就是过年,他和我去放烟花……”

于是新年的时候,何羡存还真的买到了烟花。

他平常从来不做这么有风险的事,修复工作必须保证手的平衡和力度的精准,是非常考验能力的技术,放烟花这种事充满威胁,一旦不小心伤了,对他的工作都是致命的影响。

但是那天何羡存却为雍宁破了例。

她无比惊喜,彼时她还住在学校的宿舍,跑下楼去找他,于是何羡存就带着她在学院的湖边胡作非为,没一会儿就有保安追过来,提着灭火器,沿途驱赶看热闹的人群。

当年雍宁只是个普通的大一新生,一旦违反学校禁放的规定,被抓住了肯定会有处分,于是何羡存干脆把她塞进了车里。

她还记得那天保安追了半天,最后看见是何院长的车,表情极其尴尬惶恐,而何羡存还收敛了笑意,和平时一样摆出一副冰山脸,一本正经地把对方岔开了。

雍宁就躲在他车里,拼命地蜷缩起来,藏在座位之下。直到他把车开出学校,他才把她抱出来,她在他怀里几乎笑到岔气。

记忆里所有的画面,声音……甚至于两个人身上残留的烟火气味,所有的一切遥远却又格外清晰,而后雍宁就把它当成了跨年夜必须的活动。

后来没过多久历城就开始禁放,每年的跨年夜,何羡存都会带她出城。

他离开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烟花。

方屹发现对面的人一直在兀自出神,他走过去将雍宁拉到身边。

他的手轻轻地拥上她的腰,雍宁微微一颤,回身看他,却刚好对上方屹眼中温柔的笑意,她穿着单薄的裙子,并不适应,此刻周身觉得温暖,几乎无法再挣扎,任由他抱住了。

眼看时间将近,方屹让雍宁回身看那些墙壁上的小柜子,“不说那些了,今年我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藏在上面,你能找出来就归你。”

这下她可犯了难,那上边有大大小小几十个小柜子,形态各异,谁知道他说的礼物在哪里,于是她笑着绕了一圈毫无头绪,最后还要方屹来提醒,“很容易想到的,送给谁,肯定就是跟谁有关的数字。”

雍宁明白了,用自己的生日日期数了一下,第九个柜子恰好在最高处。侍者替她拿来了梯子,她想着方屹好不容易费了心思,总要她自己亲手去把礼物拿出来才像样,于是她让他扶着自己,踩着梯子上去找,把里边的东西取出来。

那是个非常精巧的盒子,淡青色的天鹅绒,配了灰色的丝带。

雍宁从梯子上蹦下来的时候,这一年刚好只剩最后十秒。

四下的倒计时牌突然亮起,全餐厅的人都开始倒数。雍宁几乎来不及反应,只觉得一阵人声涌过来,忽然从外边走进很多人,全都是今晚餐厅里的客人。

大家带着格外真诚的笑容看向他们,拍着手倒数,示意方屹牵起她。

她还有些错愕,余光之中却发现窗外树梢上的灯带也变换了颜色,左右熄灭了一部分,只剩正中几棵树上的光亮,远远地在夜色中拼成一个心形。

这下雍宁突然明白过来了,她拿到的是戒指盒,而她收到的新年礼物……就在里面。

一旁的客人们欢呼着倒数“三二一”,所有的灯光悉数亮起,一片辉煌,而方屹恰好就站在人群中心,目光灼灼,一直催促着她,让她拆开看看。

雍宁没有任何动作,人群热烈地庆祝新年到来,只有她一身黑裙站在原地,明明喝了酒,意识却格外清醒,所有的一切都超乎她的预想,以至于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门口处的侍者已经将庆祝的香槟都打开了,可她半天只说出一句:“方屹,太突然了。”

歌声和掌声都聚在了一处,一年伊始,似乎一定要最热情的方式来迎接。周围的宾客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大家只在意气氛,毕竟像这样私下安排的求婚仪式,女方一般都会被吓到,所以人群直接围了过来,希望雍宁能借着新年到来的热烈气氛,打开戒指盒,给求婚的人一个机会。

方屹替她把盒子打开,里边是一枚求婚戒指。

他显然不是一时兴起,甚至专门找到了罕见的空青石做了镶嵌,配合主钻定制而成,泛着微微的蓝绿色,光芒流转之间,像是清晨的海,极其梦幻,周围看见的人全都发出一阵惊叹。

空青石并不是多名贵的宝石,却构造十分特殊,内部含有液体,恍若滴水的形态,本身也可入药,因为形成的地势罕见,所以产量极少,知道的人不多。方屹当时就是因为寻找这种奇特的矿石而走进了“宁居”,彼此结缘,他一直认为这是他们之间的信物。

雍宁当然清楚方屹这份心意,可她找不到任何喜悦的感觉,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恍然生出了紧张感,就好像眼前的这一切统统都不对,明明应该是一出喜剧,看到最后才发现演错了结局。

她看着方屹充满笑意的样子,只来得及说:“我不知道你做了这么多安排。”

“我说过了,我们在一起。我不是开玩笑的,新的一年应该从收到惊喜开始,这样才能终身难忘。”他把一辈子的大胆和浪漫都用在了这一晚,只是想要证明,他让雍宁和他在一起,是真的想和她共度余生。

他说着想去拉起她的手,雍宁却侧身避开了,四下瞬间就安静下来,她的拒绝太过于明显,让方屹当场难堪。

就如同上次在停车场里一样,雍宁很快就后悔了,可她一向反应直接,再加上人多的地方她也紧张,一时不知道还能找到什么委婉的方式表达。

她自小与众不同,反正无论如何都会被当成异类,她也懒得和人周旋,实在情商不高,而后那些年在“宁居”里,何羡存没能治好她这我行我素的毛病,让她如今甚至不知道如何挽回,只好尽力让这场面不那么尴尬,试图解释说:“我没有准备好,太快了,我完全没想过任何关于婚姻的打算。”

方屹一直没再说什么,他维持着还算平和的表情,只是低头把玩戒指盒,直到完全扣上,那声音骤然在安静的餐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周围的宾客纷纷看出气氛不对,寒暄着找了借口,全都退了出去。

人声远了,只剩下谁都没来得及喝的香槟。

方屹顺势拿起一杯,一口灌了下去,又请人开了酒,几乎在靠酒精压制所有伤心和难堪,雍宁走过去想拦下他的酒杯,他却示意自己没事。

窗外的树上还留着心形装饰,闪耀出一片浪漫的光影,乐队已经在草地上奏起了音乐,很多客人走了出去,欢快的气氛持续升温。

不过片刻之间,新的一年刚刚到来,方屹却已经一败涂地。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勉强找出些宽慰的笑,自嘲地说,“抱歉,我是不是吓到你了?我只是觉得你终于愿意离开宁居了,你说从此和何家的人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我能直接给你一个承诺,那你以后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于他而言,人生精彩,如今只是拉开序幕的时候,他想和雍宁在一起。

可是她根本不留余地,还是拒绝了他。

雍宁的话有些急切,试图让他明白:“我不是一定要依附谁才能活下去。”她早已不是十几岁的小女孩了,早就可以独自面对漫漫长夜,她有自己存在的意义。

她再也不需要别人用这种方式来给她安全感。

“对不起,我太着急了。”方屹转身顺着梯子走到了高处,当着她的面将那个戒指盒放回了原处,他平复了一下心情,似乎长长地叹了口气,顺着动作半坐在了梯子上,背对着她,不愿再让人看到自己的表情,只有声音传过来,“就当今晚一切都没发生过。”

雍宁再留下去场面会更加难看,方屹也有自尊心,她知道此时此刻没有更好的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他留一点空间,于是她拿上外衣,很快离开了。

全城无眠,大型广场上都是欢呼的人群,这种日子雍宁根本叫不到车。

她走出很远,街道两侧都是人,无数年轻的情侣或是一起聚餐的朋友簇拥而过,每个路口都有人在打车。

雍宁还穿着露腿的裙子,此刻已经到了深夜,她走在路边冻得浑身发抖,走出半个小时之后才勉强打到一辆空车,幸好车上的空调很足,这才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

接近凌晨一点,她终于回到了“宁居”。

院子里的灯笼已经统统亮起来了,走廊之中灯火通明,连那些做装饰用的灯带都有了光,像是怕她回来晚了,明明灭灭,为她照出了一条路。

一样的跨年夜,一样的祁门香,一样的那首《老情歌》。

雍宁推开门走进去,一切都没有变,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脚踏回了八年前。

兜兜转转,那个年代还没有微信,也没有视频通话,一通电话显得无比珍贵,一箱烟花都能让人红了脸,所以那时候爱上一个人,只能放在心里一辈子。

时光飞逝,已不知秋冬,又是一年过去。

这一晚,是何羡存在等她。

同类推荐
  • 学霸,不要逃

    学霸,不要逃

    你是大神,你冷酷,我化身为小太阳.总有一天扑倒你.大家都知道刘悠悠一直迷恋化学系大神沈涛,很多人都知道.当然姜以温也知道。
  • 邪魅王子不好惹:制服恶魔殿下

    邪魅王子不好惹:制服恶魔殿下

    他是万人瞩目,邪魅帅气的情圣王子!她是活泼可爱,略带‘恶魔’气息的萌女一枚!当高傲妖孽的王子,遇到古灵精怪的萝莉!当毫不相干两人,变成了不打不相识!当王子与公主开始了爱情车轮战,在这场爱情里,谁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 春风石李

    春风石李

    他与她在高中认识经过同学撮合起哄在一起他对她百般呵护万般忍耐细心至极本以为会幸福一生却没想到一切都是一个骗局他说“我当时说我喝醉是骗你的”分手不到一个星期,他和别的女生在一起了她第一次放下自己的尊严,去求他回来可他说他已经喜欢上了她她,放了狠话,说再也不会回来了但却瞒着所有人继续爱他兜兜转转,结局到底是如何?后来的我们,可还是当初我们期盼的那样
  • 我们一个像夏天另一个像秋天

    我们一个像夏天另一个像秋天

    某一次不经意间,转头是你高瘦的背影,凌乱的刘海印在白色的皮肤上,是我对你一见钟情,最美的记忆。很久后,突然发现,你就在我身边,你的画像,你的听写,我努力搜寻你的点滴,十叶花开,我对你的爱不变的见证。
  • 序时夏凉

    序时夏凉

    【超暖心】入学当日她误把他当成邻家哥哥小胖,硬是让他拖着她的行李送到女生宿舍。一场乌龙让她每次见他不得不落荒而逃,他嘴角的笑意让她着实心惊胆战!||“东眼、西耳、南嘴,还有一个是什么?”他低眸沉思,回答:“……北鼻”“讨厌~”她笑靥如花,他这才意识到被她摆了一道!他怒极反笑,“颜夏,你个该死的女人!”||女主很牛逼很得宠,男主很专一很痴情!这个夏天,让我淡淡的为你叙述一个故事。
热门推荐
  • 葛亮人间烟火系列:七声+戏年(共二册)

    葛亮人间烟火系列:七声+戏年(共二册)

    葛亮人间烟火系列包括了《七声》和《戏年》共两册图书,一均之中,间有七声。此戏经年,往复不止。《七声》以白描手法写出七则南京和香港的人物故事,《戏年》书稿为作者中篇作品集。笔录成书,是一种胶着,也算是对于记忆的信心。人生的过往与流徙,最终也会是一出戏。导演是时日,演员是你。
  • 随身一座城

    随身一座城

    开局一座城!墨天玩手机游戏,不小心就穿越了!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玩的游戏也和他一起穿越到这个神奇的世界,成为他的武魂!别人有一个武魂就很牛,而他有一座城池武魂牛不牛,而更牛叉的是,他的城池武魂里面大到城池,小到石头都能够成为他的武魂,而且这些武魂都很牛叉!就这样墨天在异界开始了他废柴少爷逆天崛起的大道!
  • 愿你安好就好

    愿你安好就好

    四年了,在这之前苏曼从未想过还能再回到这座城市。“苏曼,我找了你四年,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四年前她以为自己离开才是对彼此最大的解脱。直到他们再次相遇才发现自己对他的感情始终如一,从未停止。她是这样,林少城又何尝不是呢?
  • 快穿系统之全能女神带回家

    快穿系统之全能女神带回家

    【新书《快穿梦境奇遇》已发布,点我笔名即可找到~】【1V1,甜宠撩】“我陪你去!”他拉着她的手,在耀眼的闪光灯下出现!一道刺眼的车灯伴着激烈的刹车声,他毫不犹豫的将她推了出去!“我不能脚踏七彩祥云,只能给你万众瞩目!”他牵着她的手,在所有人的瞩目下,跳着最醉人的舞步,头顶的水晶吊灯毫无预兆的下落,她与他再次分离!梦醒了,她却已经陷入了爱情了旋涡,如何能再遇见他?叮!系统提示,是否解锁新功能——心愿礼包!
  • 漫威的黑爪帝国

    漫威的黑爪帝国

    别问,问就是屁股。就要重建帝国,就没有代价。
  • 体育哲学研究

    体育哲学研究

    体育科学研究同样也高扬起这面透射着时代亮色的旗帜,铺展开一片充溢着生气的探索之花,多学科综合研究日益受到体育科学研究界的重视。这是因为人们越来越深刻地认识到体育现象、运动中的人和运动过程本身都是一个浑然整体,它们的特征和规律只能存在于各组成要素的相互联系、相互制约之中。因此,仅仅依靠单一学科已经很难解决错综复杂的现实问题。体育科学必须与哲学、心理学、医学、计算机科学、生物工程学等各门学科理论与方法紧密联系,只有集中各学科的先进理论与方法对同一对象进行综合研究,才能进一步提高成果的科学性和实效性。
  • 不科学的原始人

    不科学的原始人

    穿越之后的原始社会,彻底的颠覆了王伟的三观。不是说原始人身材矮小,身高不足一米六吗,为何我碰到的原始人,个个的身材都是需要我去仰望的存在。不是说原始人身体弱,力气小吗?为什么在我看来,他们拳上能站人,臂上能跑马。不是说原始人的诞生,距离恐龙年代长达六千万年吗?为什么三叠纪,侏罗纪,白垩纪的恐龙以及不同时代的巨型昆虫都糅杂在这个年代?看着空中的翼龙以及巨型蜻蜓,再看看地上那些数米长的蜈蚣,十几米长的恐龙和巨兽,还有身边那些同野牛角力,力能扛鼎的原始人,王伟欲哭无泪。这个原始世界,这些原始人,一点都不科学!
  • 气震苍穹

    气震苍穹

    气是天地间所有能量最原始的状态,而修炼就是把天地之气化为己身所有,而这化为己身所有的天地之气,被称之为罡气……黑铁,青铜,白银,伪金,真金,紫金,玄晶,地晶,天晶,钻石,圣。
  • 至尊剑神修真记

    至尊剑神修真记

    总有一天,我要一剑破空,横扫异世,一掌击出,气动天地...转世重修,地下神器,各界美人,皆我有缘!剑是形我是魂!他,是五千年前的神剑转世,但却是剑主的化身!他,风流十足,无视一切束缚,将美女从都市玩到乡村,从总裁玩到乞丐!从而改变了修真界的一切世俗,创造了新的世界观!转世后,得知可以通过寻找地下宝藏和各方神器,从而吸收灵气让功力恢复,被迫踏上了惊险丰富的修炼轮回,错综复杂的感情纠葛,各界之间的是非恩怨,且看主人公的绝世传奇经历,是如何从让人唾弃的弱者达到了傲视万物的最强者!欢迎加入读者群:152732646
  • 东隅短篇集锦

    东隅短篇集锦

    不定时更新短篇故事,各类风格都有,皆是原创,而且随着能力的沉淀,小故事会越讲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