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仁帝说着起身，踱着步子往御花园中石子铺就的小径上走去，秦风也站起身来，在他后面走着，王贵连忙默默地跟了上去。
“秦风啊，朕早就说过这尚书令的位置由你来做朕最为放心，可是你没这心思，朕也考虑到你年纪尚幼，尚未成家成家，怕步子迈得太快对你反而不好，如今呢？若朕让你接替左治安，你做何感想？”
建仁帝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秦风。
他确实曾经给秦风提过这个事儿，可是他拒绝了，建仁帝当时并没有真打算让秦风担任如此重要的职位，更多的是为了试探他，秦风的答案让他很满意、很放心……
而今，他又旧事重提。
“陛下，对微臣来说，只要是给大周做事，为陛下分忧，职位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微臣年纪不过二十出头，担此大任恐怕大臣们多有疑虑，再者微臣阅历尚浅，对作好尚书令一职没有信心、底气不足，谢陛下厚爱。”
秦风真诚地拒绝，不是我不干，我真干不了这活。
“你啊，就是太谦虚了，都说谦谦君子，依朕看来，太谦虚也不好！”建仁帝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也没再提让他担任尚书令的事情。
是不是真的准备让他干，只有建仁帝知道自己的心思，左治安确实越来越不让自己省心了，他本来准备让左治安在太子继位后辅佐新帝，可那是在听话的前提下。
左治安任尚书令以来，他的门客学生越来越多，有不少都得到朝廷提拔，担任要职，这都不打紧，只要他一心一意为自己办事儿，那些门生也就等于是自己的门生，可偏偏左治安这几年作的很多事情让建仁帝并不满意。
比如他包庇自己夫人王氏娘家的人，让一些不法之徒逃过王法制裁，建仁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不知情，可是他心知肚明。
最让建仁帝不能容忍的是他背着自己帮助太子扩张势力，暗里打击那些和大皇子潇源走得近的臣子，甚至有消息说左治安告诉潇仁，不能对不成气候又性格霸道的哥哥潇源有仁慈之心，若要顺利继位，必除去潇源。
鼓励太子对自己亲兄弟下黑手，手足相残，是任何皇帝都非常忌讳的，建仁帝争夺皇位时，并没有对自家兄弟叔侄们手下留情，他不是一个仁慈的帝王，那也不意味着他能容忍自己死后儿子们刀剑相向。
他相信太子仁慈软弱，不可能真为了江山手足相残，可是他不想看到其他人怂恿他，即使真的需要为了江山社稷稳定，而必须对某个皇室成员采取一些行动，那也只能由他来交代。
左治安入朝以来，从不犯错，尽心尽力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鼓励太子对自己另一个儿子下杀手，说不定日后自己死了他还会对未来的皇帝动手，建仁帝不能容忍，他差的只是一个动他的时机。
对于皇上说的谦虚，秦风笑笑不说话。
“好了，酒不能喝太多，酒过责伤身，你是我大周不可多得的人才，即使朕有一天死了，这天下也不能没有你这样的人才。”
建仁帝转着转着又走回了石桌前，他示意王贵收起酒壶。
“谢陛下关心，微臣明白，陛下龙体安康，但也不宜经常饮酒。”秦风提醒建仁帝，毕竟人老了，喝酒是不好的。
建仁帝点点头，笑看着他，越看越喜欢，越看越高兴，若自己儿子有他一半，死了也放心了，上天莫非真是公平的？让他当年侥幸夺得江山，却没能生出一个争气的儿子来。
秦家祖辈，包括秦风的父母，死得……却有这么一个让人羡慕的后辈……
想到秦风的家人，建仁帝心里涌起莫名的烦躁，不言不语，他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去，秦风此刻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他回过头来，连忙站定恭敬地说道：“陛下！”
建仁帝认真地看着他道：“你是朕的臣子，可是在朕眼里，却和朕的亲生儿子并无区别，诸臣之中，你最让朕省心，朕余生定不会亏待于你。”
“陛下大恩，臣无以为报，只想尽自己微薄之力，替陛下分忧！”秦风低头躬身对建仁帝施了一个大礼，没谁看到他此时的脸上尽是寒意。
“好，你回去吧，朕还有些事情要办。”
“微臣告退。”
秦风退出御花园，王贵跟在建仁帝的身后默默地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秦风背对御花园，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早朝。
建仁帝面无表情地听着臣子们大呼小叫，争得口水鼻沫，待大家吵闹差不多了，他才清咳一声开口。
“王仁杰无视王法，胡作非为，指使不法之徒谋杀忠臣，还堂而皇之地任职至今，而今证据确凿，根据大周王法，杀头；朕眼皮子底下发生如此大案，居然五年之久才暴露于天下人眼前，朕愧对天下百姓……”
大殿里鸦雀无声。
“朕以为，此案不能就此作罢，要继续查，朕要把那些让朕蒙羞的贼子全部绳之以法，诸位爱卿觉得呢？还有没有在背着朕为非作歹，需要继续查吗？”
建仁帝眼睛扫过下面的人群，众人纷纷低下头去。
“左爱卿，你是朕的左膀右臂啊，你来说说。”
左治安连忙抬起头来，没人发现他的身子在不停地颤抖。
“圣上英明，此案可能还有更广的牵连，确实……应该继续查下去。”
“好，那就继续查。”视线离开左治安落在众人身上，又开口道：“瞧瞧左大人，食君之禄，为朕分忧，你们当多多学习，多花点儿心思在朝政之上……”
“臣等谢陛下教诲。”
“退朝。”王贵高声一呼，早朝结束。
王氏到侯府提亲被潇家赶出来后没多久，刑部先后查处了几宗大案，拔出萝卜带出泥，朝中不少臣子受到牵连，杀头的杀头，坐牢的坐牢，一时间，京城满城风雨。
明眼人都看出，是建仁帝不满尚书令左治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