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琴音,宛若鸟鸣,声声不绝,婉转动听。琴音萦绕间,人们觉得自己的身子似乎变得轻盈,飘飘飞起,随着婉转的鸟鸣,来到了一片翠绿的树林。林梢枝头,百鸟活泼,热闹齐鸣。
忽然!一道嘹亮破林而出,直冲天际!回荡云霄!百鸟沸腾,热闹更盛!清越的鸟吟穿过天穹,落回树林,越过百鸟,起伏蜿蜒,萦绕至高高的梧桐,渐渐化作一只五彩凤凰,双翼轻扬,高贵而独立!
“秦姑娘琴艺果然了得!半曲凤求凰竟也能奏得引人入胜,如临其境!”
“哎,可惜了。”
......
人群里不少深谙音律的人于沉醉之中纷纷叹出声来,是赞赏,也是惋惜!
凤求凰凤求凰,唯有凤伴凰舞,嬉戏于桐,缠绵林间;凰吟凤啼,比翼展翅,翱翔九天。才是真正完整的凤求凰!
“夕楼名曲凤求凰,其实是琴笛共鸣,而非独奏。”
就在人们都以为即将奏完开篇的琴曲会止步于需要合奏的正篇时,一声悠悠笛音适时响起,优雅无暇地融入曲中。
翠林间,一只彩凤翩翩飞来,绕着梧桐,起舞啼鸣。
“是柳公子!”
“原来柳公子还懂笛子呀!”
“不愧是咱们丹阳第一才子,这笛声与琴音真配!”
……
烛光楼上,听见传来的悠悠笛音,秦夕珺心里偷偷泛起喜悦,满怀期待地睁开双眸,顺着笛声望去。
是你吗?
楼下湖中,小船船头,竹笛横握,指尖轻灵,正是丹阳第一才子,柳珺倓!
哎,是不是没听闻到消息?或者是太过仓促,赶来不及?还是你真的,已经忘了夕楼?
佳人落寞,却未影响指尖拨弦,清脆琴音,依旧婉转动听。
“夜公子觉得,柳大才子此曲如何?”琴音笛声缠绵合奏,听来甚是悦耳入神。“看来百里公子也是真正懂得此曲的人。”夜无云没有直接回答,因为百里恒语气里的惋惜显而易见!他不用看也知道身边的年轻公子此时定是一脸可惜,就如看见了本来娇艳盛开的玫瑰旁却搭着一株矮小暗淡的野花般可惜。“夜公子谬赞了。”同为深谙此曲者,他们之间的默契自然无需把话说明。
目光扫过船头柳公子,落于对岸烛光楼台,百里恒摇了摇头。凤求凰,可不是你们这些公子哥平日里随意拨弄的曲子;她,也不是你那点沾沾自喜的笛音就能打动的女子!
果然,一番缠绵婉转之后,凤啼凰吟,比翼展翅间,人们隐隐觉得耳畔的曲音似乎在发生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无云哥哥,从刚刚开始我就感觉,恩——怎么说呢?感觉这笛声有点像是在被琴音拖着走?”即使是不懂音律的小丫头也察觉到了变化,对此,夜无云一点也不意外:“凤求凰的正篇变换多端,不是稍有小成的笛技能自如驾驭的。开始时还好,只是绕梧起舞,情柔缓缓,潺潺若溪流。一旦比翼展翅,时而翱翔共飞云霄天,时而舞落嬉戏翠林间,变幻随心,所欲随情时就真的需要功底了!”
正所谓是柔情之下诉缠绵,悱恻之中情怒放,相携遨游上九天,凰飞凤舞是衷肠!
点点汗水渗出额头,汇聚成珠,沿着俊俏的脸侧流下,听者尚且能听出变化,奏者又怎会没有感觉?此时,柳公子的感受可是最为清晰的!烛光楼上清脆飘出,自由随心的琴音,他是越来越跟不上,越来越力不从心!奈何曲已至此,围观者又如此众多,他若放下竹笛,岂不是闹出个不自量力的笑话?
早知道就不为博佳人欢心而贸然出手了,先前准备的时候明明很轻松啊!
“夜公子,此般下去,秦姑娘的琴曲未免有些浪费了。”百里恒将一支竹笛递至夜无云面前,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想请他解场。“恩?”夜无云疑惑地看了看竹笛,难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我虽然略懂音律,但自愧不能融入此曲,而在场能有这样能力的,想来也唯有夜公子一人。”
“你从何处看出的唯有我一人?”夜无云没有接过竹笛,抬眼望向对面烛光楼上那道倩影,楼栏遮掩,却是看不清佳人容颜。
“直觉。”
微微一笑,惋惜不见,自信的年轻公子相信,夜无云定会接过竹笛,未成先喜!
……
耳闻笛音将乱。
突然,一声空灵猛地激荡众人耳畔!掀起阵阵波涛,冲尽逐渐不适的将乱笛鸣,带来一道自在逍遥的新音。楼上,佳人唇角微扬,喜悦于情幸福于心。他的笛,她一听便知。美眸重阖,她终于不必再留心照顾对奏的笛声,指尖随心,灵动随情。楼下,柳公子如释重负,双手持笛放于胸前,即使力尽疲惫,翩翩风度也不能有失!
拇指用力地按着手中竹笛,柳珺倓望向湖畔那渐渐包围起笛音的人群中央,专心吹奏的夜无云,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少爷。”
人群内,中年人低声如蚊,仅有年轻公子能听得见。
“没事。”
百里恒眼角余光扫了下湖上船头的柳珺倓,毫不在意。终究只是书房公子,再怎样隐藏都瞒不过他身侧这双阅人无数,真正见过生死的眼睛。不过此刻,静心聆听才是首要之事,毕竟,夕楼八重秦夕珺同曾经的夕楼楼主夜无云的合奏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见的!
梧桐树上,笛声自在,凤舞逍遥;琴音由心,凰鸣优雅;时而凤啼凰相伴,时而凰鸣凤相随。展翅比翼,凤起凰随;翱翔云霄,凰飞凤伴。琴音方落笛声奏,笛声奏罢琴音起,更有琴笛共鸣曲,琴似凰吟笛凤啼!……
“好!”
“好!”
……
琴笛共落,凤凰栖梧,掌声四起,赞口不绝!
这才是真正的夕楼名曲,凤求凰!
轻舒口气,秦夕珺起身望至楼下,掌声中,夜无云正微微颔首,谢过众人。“今日能听得秦姑娘一曲凤求凰,真是不枉多活几年啊!”两位教习赞叹着走到秦夕珺身旁,好奇地望向湖畔,想看看究竟是何人不仅能信手化去柳公子的尴尬处境,还能携同琴音完美地完成琴曲。
“论琴技,他在我之上。”
“什么!”
嫣然一笑,女子随意的一言传入两名教习耳中,惊得两人目瞪口呆不敢相信!两人曾经登过夕楼,知晓夕楼每重除了琴师外,其实还有一位司乐。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夕楼琴师习琴的时候,司乐就是那名旁观者。虽说是旁观,这些司乐也同样琴艺高超,绝不会弱于夕楼琴师。而夕楼之上琴艺能高过八重秦夕珺的,似乎就只有九重夕阁中,那位传说中的大司乐了!
不对,好像还有一位!
“自然不是大司乐。”
不用问,秦夕珺也知道身旁的教习在想些什么。夕楼八重之上一共就那么两人,她这一排除,答案自然呼之欲出。
“原来竟是夕楼前楼主夜公子!难怪了。”
目光稍滞,听见‘前楼主’三个字,秦夕珺喜悦的心情忽然凉下几分。是啊!现在是前楼主了,云公子,你究竟是为何要离开夕楼?
“喂!想不想出出气啊?”
含糊的声音让鼓掌赞叹下心情复杂的柳公子愣了一愣。回头身后,他这才发现,自己的仆人竟是已昏迷不醒躺于船内,仆人身边,一名身着华衣的青年正悠闲地啃着烤猪。
“怎么出?”
扫过青年油腻的双手,柳公子没有犹豫,能悄无声息地来到船上,打晕自己身手不错的仆人,此人肯定不简单!
“这好办。”
回应的同时,只见青年手中随意一挥,半块被吃得精光的猪骨便如离弦的利箭穿透船身,直直射向湖畔!
同一刻,齐魏边界,云霞关高耸挺拔的城墙上,风声呼呼,吹打得面面豹旗哗哗作响!铁甲肃穆,长戟森严之间,一袭青裳优雅而站,目光远眺,关外山后,正是八百里扬州平原!
“你说乐寥寥去了扬州?”
“是的。”
答话的杜预与魏清儒并肩而站,温文儒雅,其中氛围完全不像是一位皇子与一位将军,倒像是两位相交深厚的文房挚友。
“她呢?”
“有迹象表明,去了北面,最北面。”
毕竟是犬韬,在魏国,要完全打探清楚他们的消息,就算是豹韬将军杜预也不可能做到。魏清儒扭头看向身后抱剑的黑衣青年,目光落至他怀中那柄普通甚至有些破旧的长剑。
“关外就是扬州齐国。”
黑衣青年闻言随即微微俯身:“师傅让我继续呆在山下。”“这样最好不过。”青年的回答魏清儒很满意,回头重眺关外群山,两人的对话除了两人自己,没人能听懂。
“我去趟北面。”
“若真是不得不去,公子定要多加小心!”
言不必多,对于相交数十年的魏清儒和杜预来说,最简单的话语便能够心领神会。
仰望碧蓝,晴空无云,杜预沿着蔓延四方没有边际的天空探寻向北。北面的最北面,是片万里雪原。
那里,属于燕国,当年十万雪尘出雪原,枪出如龙覆大周的燕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