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雀儿心头全是娘的尸身倒底怎么样了,想也没想到以敖突然姿态会放得这么软,她怔了片刻,心里酸涩,眼眶也要决堤的时候,她猛然推开以敖。
眼睛红着,全是失望地问他:“我娘呢?”
光武帝被拒绝本来十分恼火,可看着唐雀儿,目光从她愤怒的脸上移到小腹,来来回回扫了几圈,最后,他的火气也就散没了。
他柔声道:“你晕倒了,可天气热不宜耽搁,你娘已经被好好收敛走了,葬到城外一处竹林里了,有墓有碑,改日带你去看,可好?”
那一句“可好”,声音拉得又慢又长,全是商量口气,久违的温柔,让唐雀儿既迷恋,又痛心,他们的从前,就是这样柔声对话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要不是无话,就是一说话就剑拔弩张了。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往后会怎么样……
娘过世了,那,她和以敖,还有以后吗?
唐雀儿往后退了一步,在摇曳烛火下,幽幽地又问以敖:“我娘,真的是祝双所杀吗?”
光武帝修长的睫毛垂了又垂,遮住了的眸子里,一片阴暗,叫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半晌,他才口气清淡地说道:“你娘,确实是祝双所杀。”
以敖再抬头时,望向唐雀儿疏离的面庞,想再抱一抱这个美人儿好好安抚的,可她只是往后退,一直退到塌边,然后嘭的一声,腿撞上脚踏,响得突兀,叫以敖想上前去抓的手,停在空中,就那么悬着。
骨节分明的手指就悬在空中,触觉冰凉。两人隔着一臂的距离,却想隔着千山万水一般,面面相觑,脚底都再不肯动一步,仿佛山涧万丈,挪上一步,都要粉身碎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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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雀儿有孕的事,被光武帝瞒了下来,太医院守口如瓶,自然后宫也是一片宁静。
苏娘的死就像是后宫这片死水里的投石,激起多大的浪,最终都要平息。
唐雀儿自从娘过世之后,一直没什么精神,也没什么心情,整日嗜睡,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是觉得身上懒得很。
夏日炎热散去,秋天的凉爽刚来,唐雀儿这才觉得身上略微有些劲。她想去芳草轩给娘收拾遗物,便叫玉宁去层层回禀,等了半日的光景,她才出了山溪堂的大门。
唐雀儿不知有孕,只以为自己与皇帝不睦,所以又被禁了足,却不知道,这一次,光武帝只是想让她把孩儿好好生下来,男的女的,都算她的。
趁着三个月的危险期没过,以敖只是临时看得比较严而已。
唐雀儿不知情,半个月没见过皇帝,只是当他绝情,便也不做更多的想法,浑身寥落地去了芳草轩。
之前伺候苏娘的小丫头都被遣散,只剩一个绿儿看屋子,这是皇帝的令,等唐雀儿收敛了苏娘的物品,绿儿也就要去别处伺候了。
绿儿等了唐雀儿很久,早已把苏娘的铺盖细软处置妥当,然后从柜子里取出苏娘压箱底的一些东西。
是一个合臂能抱的一个檀木锦盒,唐雀儿叫人去外头守着,自己打开了盒子,里面东西不多,多数都是唐雀儿小时候的一些玩意,她做的纸鸢、她缝的小帕子,还有她六岁那年第一次知道娘的生辰,给娘做的一双袜子。
唐雀儿拿起那双用发黄的粗布缝的袜子,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半新不旧的,可见娘一直没舍得穿,唐雀儿眼底一酸,死死把袜子团成一团,想要抱在心口处。
可就在手掌收拢的一霎那,手指上传来一股钝痛。
唐雀儿惊讶,难不成袜子里还塞了什么?!
她看了眼外面的女婢,见她们没有往房里看的功夫,快速往里一掏,触手一阵粗糙凉感,竟是一枚青铜符,看花纹繁复,缝隙里都是灰尘,是个有年头的物件了,她一时也没看懂,赶紧收到袖子里。
然后就叫女婢们把苏娘的东西抬回了山溪堂。
等到了山溪堂大门口,果然王迎春过来细细地把苏娘的东西检查了一遍,才让抬回唐雀儿的屋子里。
唐雀儿捏着那枚青铜符,手心里全是汗。
“姑娘别介意,咱们也是奉旨行事。”王迎春赔笑。
唐雀儿面无表亲地跟着大箱子一起回了后罩房。
深夜无人之时,唐雀儿从贴身里衣里又把那枚符拿了出来,借着月光,她隐约认出上头写了一个“唐”字。
然后,她就想起小时候,娘曾经也是在这样的夜里,说过的一句话:老爷与我说的最后一件事,便是要带着你们回西南去,那里天高皇帝远,还有唐氏宗祠庇护,才是咱们的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