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姑姑从唐克楠那里听了许多唐门旧事,如今回忆起来,就像回忆他们曾经的岁月,面露笑意,沉浸其中。
“唐氏是望族,从前朝就开始经营西南一角,世代累积,兵力财力不可估计,这也是正元帝要用江山拉拢唐氏和他造反的原因,唐大元帅是次子,但却是嫡子,继承家业后,一心造反,于是也就和唐氏另一支,分道扬镳了。”
唐雀儿从没想过父亲还有兄长,可仔细一想,也就想通了。
父亲叫唐仲晋,仲字就是行居第二的意思,那上头的大伯,就应该叫唐伯……
“唐伯然生性淡泊,大元帅领兵东征去后,唐伯然就收敛了家门,带着唐氏余部隐了起来,造反是要杀头的事,唐伯然这么做也算是为唐氏留一些香火的意思。”
“姑娘这对牌,是家族之物,只要你拿着对牌,找到唐伯然,他定然会护姑娘周全的。”
护周全……唐雀儿摇摇头,只要能走出皇宫,在这广阔的蓝天下,她自问可以活到寿终正寝,所以,她想要的不止是偏居一隅的安稳,而是——
“我拿着这对牌,可否号令唐伯然?”
段姑姑一愣,万万没想到,唐雀儿有这样的心思,她年纪小,野心却这么大。
竟然想要号令唐伯然?而且,她一个小女孩号令唐伯然做什么呢?
段姑姑没见过唐伯然,不知道他脾气秉性如何。
可就算是不知道,也能猜到,如果唐伯然还活着,那也是五十几岁的人了,能在先帝剿杀唐氏部众后,带领家族活到今日,想必也是个人物。段姑姑还记得唐克楠提过一次这个大伯,言语里的恭谨不少于他说起父亲,恐怕也不是一块对牌就能令他低头的。
“姑娘想要号令唐伯然,可是要做什么吗?”
段姑姑试探地询问,她以为唐雀儿回婉转回避,哪知道她脸上神色变都没有变,只是侧脸看了看段姑姑,眼神睥睨道:“自然是做父兄未完成之事。”
谋反?!
段姑姑不是没有参与过谋反的计划,只是时隔十几年后,又见有人为这锦绣江山前仆后继时,她不得不感叹,唐氏之魂如此坚韧,只剩一个女子也是如此不屈。
她以为唐雀儿早已被男女情爱和后宫争斗消磨掉了心志,哪敢想,她受过磨难后,重新涅槃了。
如果大元帅和大公子知道了,会不会欣慰一二呢?
“姑娘当真吗?这是要命的事啊。”
唐雀儿扫过段姑姑脸上的关切,看得出她是真心为自己考虑,便不再有灭口之意,只是收起铜符,准备离开前,淡淡地说道:“姑姑可愿意为我保密此事?”
“姑娘放心,定不会从我这里走漏风声。”
唐雀儿点点头,就算谢过,她准备离开,然后去皇宫各处角门去看看,看是否有机会潜出宫去,于是,提腿便要离开。
哪知段姑姑突然身后放在唐雀儿身前,“姑娘,且慢!”
“什么?”唐雀儿狐疑。
段姑姑已经知道她的心思,恐怕也猜到了她的计划,刚刚落下的杀意,此刻又瞬间涌了上来,她眯着眼睛,里面冷峻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可段姑姑仍旧一脸坦荡道:“姑娘不必疑我,往后日子还长,自然有我证明真心之时,唐氏未完成之事,请也算我一份,让我代大公子完成今生憾事!”
她也要跟着谋反吗?!唐雀儿不发一言,只看着段秀哀伤而美丽的脸,越发的沧桑。
“大公子死了,我便已经心死,形如枯槁活着十几年,好没意思,如今知道姑娘有重振唐氏的机会,我便是肝脑涂地也要跟着姑娘,不然,姑娘走了,当今天子也不会放过我,姑娘不如看在能救我命的份上,也请带我走!”
这话后半段确实不假,唐雀儿一走,光武帝必会彻查最后她见过的人,段姑姑平日里就与唐雀儿走得极近,她确实脱不了嫌疑,唐雀儿一走,段姑姑这条命也就算是交待了。
何况,唐雀儿对唐氏知之甚少,如果想凭一块铜符就在唐伯然的势力范围立足,恐怕还需要帮手,所以,最后,唐雀儿并没有太挣扎,便决定让段姑姑跟着。
“未来之路艰难,姑姑真心跟随,雀儿以后就把姑姑当亲大嫂侍奉。”
段姑姑脸上一团红酡,眉眼里里闪过一丝地欣慰和感动,能被唐家人承认一回,她便是死也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