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洲都史的职务空闲下来,白流沙择日提拔了陆成勋之母陆清走马上任。
六月荷花盛放,满池清香,众君子按着惯例去宸宁宫请安。
没了尹霜与程曦,合宫请安的人,秦若筠瞧着也不过居亦龙,白煜,陆成勋,晏温轩四人,算起来还有两年才选秀,看来这后宫,大致会平静一番时候了。
内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外头清水进来回道:“启禀昭华,天君派人过来说,御花园荷花盛放,清香满园,请安过后,请众君子前去湖心亭小聚赏荷。”
秦若筠听后笑道:“难得天君兴致如此好,那咱们也不便耽搁,即可便去吧。”
四人应答,起身离宫,白煜跟在居亦龙在身后叹了口气道:“唉,这赏荷赏花的,最无趣了。”
居亦龙淡淡笑道:“天君兴致难得,你也得去看看,左不过午后陪你去太极殿后头的竹园听戏,如何?”
“当真?”白煜来了精神,一旁陆成勋偏头笑道:“哥哥们商量着去热闹,也不带上我?”
白煜笑道:“谁不知道陆侍郎现在是御酒司,御膳房的红人,御膳房的人天天去抢御酒司的酒,也不知道你有没有空闲?”
陆成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哪里忙得不得闲,每日就是瞎跑几圈。”
白煜想起来什么般又道:“你母亲提了云洲都史,离京都也近了许多,我已然书信去了母亲那,陆都史初来乍到定会好好照顾的。”
陆成勋笑道:“多谢白兄,还是白兄想的周全,御酒司最近酿了上好的梅子酒,酿好了就给白兄和温徽仪送去。”
居亦龙说道:“心意我们都知道了,但还是要顾着规矩,先送去宸宁宫,如今后宫人少,却也不能落了规矩。”
陆成勋笑道:“是了,臣内总是冒冒失失的。”
御花园湖心亭,几处桌几茶椅摆于亭上,一壶兰生酒,一碟桂花蜂蜜糕,一碟青梅蜜饯,一份玫瑰酥酪。
清荷满池,扁舟之上,有乐姬弹琴歌舞其上,轻弦拨弄,风动涟漪,自有清雅风韵淡淡传来。
白蘅芜一袭藕荷色鸾纹攒花广袖襦裙,梳着简单的灵蛇髻,一把凤尾纹雪蚕团扇,精巧别致,坠的如意结,更是家常温馨。
今日的天君,看起来格外温柔典雅,心思也是轻松自得。
歌舞未歇,白蘅芜便侧身对秦若筠说道:“听说,明儿是秦老夫人的八十寿辰,府中设有寿宴。”
秦若筠点头道:“是,母亲已备好寿宴。”
白蘅芜笑道:“秦老夫人是老将军了,是祖君与先君在位时的两朝老将,说起来,本君也未曾拜见过,正巧明日无事,下了早朝,本君便与你一同回秦府祝寿,不知道,还有没有位置了。”
历来娘家宴席,后宫君子都只是往府中备礼,从未有过出宫回府入席的先例。
此中圣恩,秦若筠实在难以估量,只感激道:“天君大驾光临秦府,是秦府荣幸,哪来没有位置之说?天君真是说笑了。”
白蘅芜回头看了看众人说道:“明儿本君与秦昭华出宫,你们在宫里也没什么意思,近来碧落说太极殿后的竹园里,戏班子练了几折新戏,你们做个伴,可以一起去听。”
白煜一边喝酒一边笑道:“还是天君体恤,说起来天气还未热起来,也是骑马射箭的好时候。”
午后回了凤仪宫,白蘅芜便差了双音去准备寿礼,不多时,双音带着单子回了来说道:“天君,御宫司拟了礼单,请您过目。”
白蘅芜接过来瞧,上头写着:沉香如意一对,墨玉观音一尊,八宝琉璃塔一双,织花软罗二十匹,云缎二十匹,织金宫绸二十匹,雪山人参十八根,青玉博山炉一对,血玛瑙杯两对,刀剑兵器十八式。
双音见白蘅芜点头首肯,便又接过来问道:“天君素来不爱热闹的,怎么明儿又要去秦府赴宴,还带着秦昭华?”
白蘅芜则有些思量在里头,只是笑笑未说话。
次日早朝后,白蘅芜便与秦若筠出了宫,秦府,也就是一品凌云大将军府,位于京都最繁华的景阳街上,一路喧嚣,到了府门。
秦若筠将天君赴宴之事,早早告知家中,一大家子人,此刻都满满登登的都立于府门之内,恭敬相迎。
白蘅芜从马车下来,踏入府门,便听里头众人行礼问安,亮堂堂的声响着:“臣请天君圣安,天君万福。”
为首的老人家容光焕发,虽然有些颤颤巍巍,但是看起来身子骨还是硬朗,白蘅芜走过去扶起她道:“老夫人快免礼,今儿老夫人是寿星,寿星为大,给本君行礼岂不是折煞本君了。”
秦老夫人顺着白蘅芜道手起身笑道:“天君真是客气了,君臣之礼不可废,这……这一晃啊,也不知多少年,想当初老身见到天君时,天君还是几岁的孩童,玉雪可爱,老身喜欢的紧,偏生老身都是儿子,只有筠儿他娘一个女娃娃,偏生筠儿又是男孩。”
白蘅芜笑道:“且无论男女都好,如今老夫人是儿孙满堂,福寿安康,比什么都强,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是是是,天君说的极是,”老夫人一面笑着,一面说道,“咱们还是别在日头下晒着,快进屋吧。”
白蘅芜挽着秦老夫人的手,便进了宴厅,秦若筠的母亲,也是凌云大将军秦素兮也拉过儿子,神情颇为关切道:“筠儿,在宫中一切可好?”
“天君信任,儿子一切都好,”秦若筠如实说来,“母亲就放心吧,此番天君带儿子出宫赴宴,已经是前所未有的荣宠了。”
“是啊,”秦素兮欣慰一笑,“娘也是担心后宫纷争不断,怕你惹得天君不高兴,如今看来,当真是娘不信你了。”
秦老夫人回头,看了看还在门口寒暄的女儿孙儿,摆手说道:“你们娘俩,有什么话倒是进来坐下说罢,别让天君等久了。”
白蘅芜倒也不饿,在宴厅里左看看,右瞧瞧,将人之府,布置皆古朴简洁,不曾有繁缛之处,看着倒让人舒服,说起来,这也是白蘅芜第一次踏入秦府,这才明白,秦若筠这中规中矩的稳重性情,是如何磨砺的了。
在如此肃穆庄和的家族长大,难免循规蹈矩,端庄持重。
“天君,老夫人,外头宾客也都到齐了,是否现在开席?”秦素兮瞧了瞧外头,过来问道,白蘅芜点了头,秦老夫人亦说道:“开席吧,开席吧,老太婆都饿咯——”
寿宴亦少不得献寿礼,斗文采的节目,京中有头有脸的才子佳人,名门世家,都齐聚于此,一时热闹不堪,阁楼之上,白蘅芜与秦老夫人,秦素兮,秦若筠一桌。
白蘅芜看着阁楼之下众才子佳人争奇斗艳,不免说道:“秦昭华也有些年岁未见家中兄弟姐妹了,不如下去多看看,有没有谁文采出众,才思敏捷者,也是可造之材。”
秦若筠也的确有多年未归家,一时也不免牵念,便下了阁楼,而秦素兮则瞧瞧看了一眼秦老夫人,天君支走儿子,似乎是有话要说。
天君主动赴宴,绝非一时兴起。
秦素兮与秦老夫人心里隐隐不安,不知天君醉翁之意,落在哪里。
一杯酒过后,白蘅芜果然开口道:“秦家三代将帅,尽忠职守,先君也常与本君说起,秦老夫人与秦将军的辉煌,沙场点兵,的确是英姿飒爽。”
秦老夫人琢磨片刻,抬头笑道:“天君抬举,秦家为国尽忠是本分,不敢有负天家圣恩,然而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和乐,也没有那些打打杀杀的戾气,秦家自然也清闲了下来。”
白蘅芜浅笑:“的确少了战乱,但守住这千里江山,秦家也是功不可没,如今前朝安定,百姓富足,后宫也是祥和宁静,不比一年前,本君刚刚登基时的忙乱,真是外有秦将军平乱,内有秦昭华领协后宫,才让本君得以安枕无忧,说起来,秦昭华入王府时,是正室之位,但后宫初封时,本君也的确顾虑颇多,不过如今后宫安定,也的确不能少了秦昭华的功劳。”
秦素兮心中一动,这话的意思已经颇为明显,天君是打算立筠儿为君后?
想到这,秦素兮面露喜色,秦老夫人听了,却说道:“筠儿得天君喜欢,老身十分欣慰,筠儿是个没经过风浪的,不过是性子颇为沉稳,实在也该多历练历练,不敢居功。”
秦老夫人咬重了最后一句,令秦素兮恍然回神,开口说道:“是啊天君,先祖圣君对我秦府有知遇之恩,臣也承蒙君恩,得以为国效力,只是说起来,臣年岁见长,早已经不是能走马定胜的年岁了,虚有一个名衔罢了,朝中,军营,人才辈出,不乏精粹之材,臣倒是时时念着,什么时候提携了新人,自己也躲个清闲,天君今日说,倒是让臣觉得,这秦府中,最有福气的就是筠儿了,能时时陪伴天君,尽一尽臣心,也是秦家的福分。”
白蘅芜听后,看着秦素兮淡淡一笑,秦家的女人久经沙场,的确精明聪慧,然而,她也只是来试探一二,毕竟秦家位高权重,官至一品,手握重兵,若直接封秦若筠为后,难保秦家不会生出别的心思来,而如今,秦将军落了话,表了态,也算是安抚了白蘅芜的顾虑,她也并非存心收权,毕竟说这天下太平,言之过早,自古以来,都没有过绝对的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