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时的相知,年少时的欢喜,十多年的光阴过去了,那份青涩却还依旧埋在心底最深处,若是无人提起,怕是自己,也会忘记。
而这份牵念在上一瞬失而复得,下一瞬却落得一场空欢喜,当真让人殇情。
个中因由,借着侍寝的机会,白蘅芜透露给了白煜一二,灼华殿中,沉寂许久。
“臣内明白了,颜枫之事,是有人故意透露给了双音,才导致双音与花承御过从亲密的来往,”白煜躺在床上,对着垂下的床幔思忖着,“如果天君心里存了疑影,信不过双音,哪怕是扑风捉影,事情都只会向最坏处发展。”
白蘅芜转了转身子,面向白煜,闲着梳理他的头发说道:“所以,透露此事的人,一定熟悉秦府的事情,也一定想要除去花昱尘这个眼中钉,更要做的天衣无缝,完全利用流言杀人。”
白煜细想,只觉得毛骨悚然。
最可怕的莫过于流言蜚语,白煜想起了长宁行宫,想起了慕晗……
白蘅芜也同样辗转难眠,两个人在黑夜中大眼瞪小眼,半宿了也没睡着。
“记得暗地帮本君查一查。”
寂静半宿,白蘅芜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别的推想,不免重复一句不痛不痒。
窥破流言背后的阴谋,心内宛如明镜,再多流言都会形同虚设。
可是细细想来,所有的矛头似乎都指向了一处地方……
白蘅芜不去提,白煜也不敢乱推测。
依旧夜深无眠,夏夜漫长,白蘅芜绕着手指头,看着床幔之外的红烛燃的也慢,不免觉得无聊,白煜跨过白蘅芜的胳膊,靠近着心不在焉的白蘅芜,忽然,耳边响起轻轻一句:“臣内实在是睡不着,天君要是也睡不着的话,臣内倒是有法子。”
白蘅芜微微挑眉,偏头轻笑:“说来听听。”
两个人离的很近,彼此吐息的温热腾升着殿中暧昧的温度。
白煜笑着附上白蘅芜耳畔,低吟道:“天君,臣内觉得,要是累了,自然就困了。”
灼华殿一夜,险些误了早朝。
白蘅芜决定下了早朝回凤仪宫补上一觉。
前朝议事无聊又困倦,后宫请安亦是压抑又沉寂。
秦若筠在龙椅之上,眉宇冷漠,散着几分寒意。
上头不说话,底下人也不敢言语。
良久,秦若筠才开口道:“近来本宫听闻了一些风言风语,无论是传出宫去,还是心中存疑,都有损天家威严!更是不把尊卑放在眼里,随意乱嚼舌根!这种风气,本宫必须杜绝于此,既然流言从御乐司传出,即日起,把御乐司所有宫人都赶出宫去,永不录用,天君属意花承御担任御乐司的御司之职,本宫便许你自己挑选适合的宫人安置进御乐司。”
花昱尘被提及,别的不想,先忙起身应答道:“是,臣内谢过君后恩典。”
白煜一年附和着,一面思虑着,不得不说,这流言怎么都与龙章宫脱不了干系,且说这对秦家,秦军熟悉的人,秦若筠首当其冲,而且谁都能看出来,秦若筠压根不喜欢花昱尘,只是面子上过得去,再者,透露给双音消息的人是御宫司的人,御宫司的总管就是秦若筠身侧的松竹。
如果没有实证,只是推测,想摘除秦若筠的可能都不存在,只不过后宫水深,不能妄下定论,除了他的龙兄他全然相信,别人……哪怕是平日说说笑笑的陆成勋,都不是没有可能。
白煜头痛,想了想,还是不趟这浑水,只是去查一查是谁透露双音消息就罢了。
居亦龙瞧着白煜时而皱眉时而头疼,请安过后,便等到各人回了各宫后,问了一问。
纠结半刻,白煜全盘托出。
他心里藏不住事,当然,也不愿意瞒着居亦龙。
居亦龙听后,同样陷入沉思。
白煜一脸期待,他龙兄会不会有什么线索或者想法时,居亦龙却释怀笑道:“如此,当真是好,寒玉这几日闷闷不乐,也提不起来精神,看着我也难受,若是知道双音是清白的,那他便能回神,也不必心伤了。”
白煜:………
龙兄,你就不能体会体会兄弟我暗地调查的艰辛么?
万一被君后得知,岂不是很糟心?
罢了罢了,他还是干正事去吧。
一连三日,白蘅芜没等来白煜的消息,花昱尘又忙着御乐司重新选人之事,凤仪宫百无聊赖,白蘅芜便腻在了秦淮宫。
她景郎的新殿,的确大了许多,也华丽不少,不过看着还是简素了些。
“真是哪都不如你这里宽心。”
白蘅芜有此感叹。
居亦龙拿了茶点来,坐下温声说道:“天君可是有日子没来了。”
听着不温不火的语调,白蘅芜有些莫名的愧疚,不免说道:“是我不好,景郎就不要记仇了,你想要什么补偿,我都给你。”
“新人入宫,天君常去是应该的,”居亦龙说道,“臣内只是觉得自己没什么福气,凤凰祠里也没什么动静。”
白蘅芜听了,这才恍惚算起,一月份晏温轩大喜,到如今快九月份了,还有一个月,她的第一个孩子便会出世。
不提,她几乎是不太记得。
很多时候,命和情,总是说不清楚。
白蘅芜淡淡一笑:“日子还长,不准说自己福薄,我的景郎天下无双,得之是幸,哪里福薄了?”
居亦龙看着白蘅芜无甚波澜,也知道晏温轩恩宠不多,可是谁不想有个依靠?况且这是天君第一个孩子……
白蘅芜见居亦龙失神,便问道:“晏宣仪的孩子,你猜想是少君还是少主?”
“少主。”居亦龙失神之际脱口而出而不自觉……
白蘅芜轻轻叹了口气,居亦龙立马回过神来,惶恐不安,却听白蘅芜悄声呢喃:“是啊…我也希望是个男孩…”
世人口中的偏爱,大致如此。
几日后,白煜打探的消息流入凤仪宫。
透露消息的宫人福山,姓许,早在告知双音消息的第三天,就赶着宫人年满四十的恩典出宫离去了,而九霄城外打听多日,再也没有了福山的消息。
宫内,素日与福山来往的也都是寻常宫人,既没有金银往来,也没有家人可威胁,不过福山在宫里时间长,交友不少,又有出宫采办的权力,宫内宫外,有诸多熟人,然而白煜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会不会这事,是从一开始,他们就想多了?
夜深,白蘅芜看着远处龙章宫的飞檐斗拱,不知在想些什么,滴出水的墨蓝天空,飞鸟暗影匆匆掠过,无风,无月,无光,安静极了。
但愿,是她多虑了。
流言纷扰,随着秦若筠的处置与白蘅芜的熟视无睹,而渐渐终结。
一转眼,十月金秋,君辰节,近在眼前。
凤仪宫中白蘅芜听着双音念着附属之国送来的礼品清单,忽然听到一丝其他。
双音从月施国的礼单中发现了几行小字。
“天君,月施国要派使者来给天君祝寿,使者乃是月施国第一乐手,听闻后宫之中有擅箜篌的君子,想请教请教。”
双音合上礼单,递给了白蘅芜,白蘅芜只是冷笑一声:“不过就是想比试比试罢了,月施国是蓬莱周边最不安分的,见怪不怪。”
双音便问道:“天君,还有五日便是君辰节了,时间不知是否来得及。”
白蘅芜道:“花承御箜篌绝妙,本君不担心,他月施国使者远道而来,这君辰节,便要嘱咐君后,好生操办。”
月施国派使者挑衅之说,传遍深宫。
居亦龙与白煜前去萧肃堂看花昱尘的时候,这人正在殿里一圈一圈的绕圈子。
“不就是个小国使者么,咱不怕。”白煜看着花昱尘紧张的模样,出声打气,居亦龙也在一旁安慰道:“子墨说的对,你无需紧张,平稳心绪,这几日多练一练,必定令月施国使者惊艳,不战而退。”
花昱尘心里忐忑:“可此次事关蓬莱颜面,我……我还是紧张……”
白煜不知什么时候从身后变出一壶酒来晃了晃:“紧张不紧张的,三杯酒下肚,便什么事都没有了!来,这些都是你的。”
居亦龙默默扶额叹气,白子墨你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五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花昱尘把自己锁在寝殿,日夜练习钻研,秦若筠太极殿摆宴,设计十分精心,歌舞戏宴,面面俱到。
白蘅芜在凤仪宫中算着日子。
“天君,月施国使者明日就抵达京都了,后日节庆,就会入宫祝寿。”
双音禀明着月施国使者的动静,白蘅芜听着,便说道:“知道了,晚上本君去灼华殿。”
双音应下。
灼华殿掌灯,静候白蘅芜到来。
而这话引,不免会落在君辰节上。
“听说你与温公子常去萧肃堂,这花承御闭门不开,状态还好么?”
晚膳后,白蘅芜问道。
白煜点头说道:“臣内觉得没问题啊,龙兄也觉得不错,天君便放心吧。”
“如此便好,”白蘅芜思忖道,“那就早些歇息吧。”
白煜嘻嘻一笑:“对,早些歇息,天君明日可别误了早朝哦。”
笑意风流,白蘅芜剜过去一眼,没好气的瞪了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