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今天的打扮到与以往不同,朕见的更显雅致,颇有楚楚动人之态。”李隆基身著一身白跑锦服,内松外紧十分合身,脚蹬黑色长靴,头戴玉冠更显得风神英俊,刚进殿时神色不渝,倒像是着了些气恼,再看到王皇后打扮的清丽脱俗,火气消了大半,出声赞叹。
王皇后心中一喜,一向端庄肃穆地脸上笑意盈盈,柔声道:“陛下有多年未夸赞过臣妾的妆扮了。”
“是么!那倒是朕的不是了!”李隆基微笑着牵过王皇后的手,二人同案对坐。
高力士、常曦在旁伺候着帝后二人沐了手,李隆基挽起了袖子,看了一眼在皇后旁侍候的常曦,疑道:“你不是教坊司的舞姬么?怎么到了皇后的坤德殿?”
常曦拜了拜,回道:“奴婢仰慕王皇后母仪天下的风姿,想改一改浮躁张扬的脾性,所以求皇后留奴婢在身边,好好调教。
李隆基想起她那天唱的《卡门》和她雨夜追御辇的事情,颔首道:“你冲动的脾性是该改改,不过难得你有情有义,还有那日你的歌舞也很特别。”说着微微一笑。
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常曦看到这种略带威严却能将冰雪暖化的笑容,心都会彭彭地竟要跳出来似得,微微定了下神,声道:“多谢陛下夸赞。”
李隆基含笑不语,举箸看了一圈,发现有道菜别致的紧,竟能层层叠叠地摆出芍药花的形状,更看不出是什么做的,便夹了一块,声道:“皇后,这是什么菜?为何朕从未见过?”
王皇后掩口笑道:“这是芍药香干,常曦自己花心思做的,尚食局当然不会。”说着将常曦小时候嘴馋偷芍药花做吃食的事情讲了出来,惹得李隆基哈哈大笑,心中郁闷一扫而空。
李隆基见案上菜肴清淡雅致,别具心思,就每样都尝了点,又拿起瓷勺喝了口皮蛋瘦肉粥,疑惑道:“这个黑黑的长条是什么?”
常曦道:“这是皮蛋。”
“皮蛋?”李隆基道:“是何食材?”
周司膳见轮到他表演了,忙躬着身子上前道:“回陛下,这是蜀中的一种秘传的腌制鸡蛋的方法,将新鲜鸡蛋放入炉灰中烤熟,剥开蛋壳,里面的鸡蛋黝黑光亮还带着白色花纹,吃起来鲜滑爽口。”说着,从食盒中用瓷盅捧出一个完整的皮蛋,进在李隆基面前。
李隆基仔细看了看这奇形怪状的皮蛋,又俯身闻了闻,确实有股不一样的清香,再尝了一口那粥,向王皇后道:“亏了这是在你这用早膳,否则朕见了这事物,非大发雷霆不可。”
众人吓了一跳,王皇后忙问:“是不是不合陛下的口味?臣妾让他们撤下去吧。”
李隆基摆了摆手笑道:“这要是在别处,朕一定认为这是有人进上来毒害朕的毒物。”
“陛下真会开玩笑!”王皇后嘴角轻扬,露出一个微笑。
李隆基赞道:“这皮蛋的口味到真是很独特,朕很喜欢!周司膳你还藏着这手艺呢?你在尚食局多年怎么今日才拿出来?”
周司膳忙道:“要是有这手艺,奴才哪敢藏私到今天,这秘法是常曦姑娘教的。”
“哦?”李隆基大为惊讶,道:“没想到你会的到多。”
常曦微微浅笑,粉嫩的脸上露出两个梨涡,声道:“陛下忘了,奴婢自小就嘴馋来着!”
“呵呵!对!朕倒忘了。”李隆基猛拍了下脑门,逗得王皇后噗地笑出声来。
李隆基看着笑颜如花的王皇后感慨道:“十载夫妻,只有今晨最像朕和你新婚之时的光景。”
王皇后听李隆基这么一说,猛地想起二人新婚燕尔,两情缱绻的时光,脸上挂着甜蜜的笑,竟像回到了十六岁春光烂漫的时节。
李隆基道:“自朕登基以来,你贵为六宫之主,事事为朕操心,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免了朕的后顾之忧,这些朕都记在心里,可是你时常板着脸,端庄严肃,没了少时活泼好动的模样,让朕瞧见了,虽多了敬畏,却少了亲近之心。”
王皇后听罢,眼睛虽湿润起来,脸上却比以往叱咤六宫更显得有光彩,柔声道:“臣妾记下了!”
李隆基温言道:“结发夫妻,不必如此客套拘礼,以后照常向新婚那时喊朕三郎吧!”
“是,三郎!”王皇后害羞地垂下了头,像雨中含苞待放的娇艳牡丹。
常曦本来在一旁看这两人喁喁情话,很是感动,猛听见‘三郎’一句,忽地想起刘乐正,那日她神志不清时就是这样含情脉脉地叫着三郎的,可惜这三郎却狠下心肠不救她,让她惨死在丽妃手中。想到这,眼前一片模糊,不禁恨起这个虽俊朗不凡却薄情如斯的帝王。
却听李隆基又道:“昨日五弟(薛王李业)寻朕叙话,活像是吃了哪位姑娘的闭门羹,满肚子的郁郁不欢,和朕唠叨了一中午,朕倒是开心的很,他每每花言巧语欺骗人家二八佳人,这次不知道遇见了什么样的巧慧女子,竟也能让他弄了个灰头土脸,真是大快人心!”
常曦一听,想起那个不务正业的涎脸王爷心中就是有气,好好的初吻就这么没了!
王皇后见李隆基说的有趣,便笑道:“五弟风流如斯都是陛下纵的他!”
李隆基道:“本来五弟他要是强抢民女,朕是断断不能容他胡闹的!可那些女子偏偏各个都心仪于他,让朕有心为她们惩罚这个薄情郎,却无从下手啊!”
王皇后道:“这倒是真的!昨日这五弟就是吃了常曦的闭门羹,不过到没强要着她出宫。”
“又是你?”李隆基颇为惊讶地看着眼前楚楚动人的女子,打趣道:“这么说来!你既不中意朕,又不中意薛王殿下,朕倒要瞧瞧你最后挑了什么样的如意郎君,也好让朕开开眼!”
常曦听罢,连忙跪倒道:“奴婢不敢!”
王皇后见她跪下了,忙命幽兰扶起,笑道:“玩笑而已,不必当真。”
李隆基看着下跪的女子,似乎想起什么,便对王皇后道:“有件事朕险些忘了,昨日与五弟闲聊时,玉真公主请见,有事相求于朕。”
“哦?”王皇后奇道:“妹妹她出家为女道士,早已不理这些世俗的事情,今次又何重要事竟能入宫相求?”
李隆基徐徐地道:“故世的恒安王武攸止的夫人杨氏上门求玉真,让她帮忙寻找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
“武攸止?”乍听这个名字,王皇后吃了一惊,当日武家的首脑武三思等人叛乱,大部分都已被诛杀,这个武攸止去世的早,免过此劫,留下二男一女,二男现赋闲在家,一女被则天皇后接入宫中抚养,在前几年宫闱之乱时突然不知所踪。
李隆基叹道:“说起武攸止的这个小女儿,论起辈分,还要称朕一声表哥。”
“表哥?”常曦听到这么爆炸的新闻,不禁竖起了耳朵,据说在古代表哥、表妹和现代的男公务员、女老师一样都是抢手的婚配模式。
王皇后望着李隆基深邃如海的眼睛,试探着问:“陛下,您要帮玉真公主找这个武氏的遗孤么?”
李隆基沉吟半响道:“当年诛灭韦后之乱,朕带兵杀入宫城时是见过这个表妹的,当时她只有六七岁的模样,她还送了朕一枚翡翠竹平安玉佩。”说着从腰上解下一枚全身通透的羊脂白玉,纯白无暇的玉里有块黑黑的椭圆的事物,不知道是什么。
常曦好奇伸长了脖子看了看,上面刻画着几棵高大细长的竹子,另有几个看不懂的小篆,料想是平安如意一类的吉祥话。
李隆基道:“虽然武家叛乱是族诛的大罪,但恒安王武攸止并无多大的过犯,朕与这个表妹也是自幼有缘,就有劳皇后费心在后宫中替朕寻寻,朕也吩咐京兆尹在长安城一带寻找,这枚玉佩就暂时交由你保管。”
王皇后接过玉佩,递给幽兰由她放入妆匣内,声道:“陛下放心,臣妾一定尽力找寻。”
李隆基道:“还有一事你替朕晓谕六宫,十日后,朕要在芙蓉园邀请诸大臣士子并一众妃嫔作诗赏玩牡丹,着她们好好准备。”
“诺!”王皇后轻回一声,转而笑道:“芙蓉园的牡丹每至这个时节开的最盛,臣妾也很是喜欢。”
提起牡丹,常曦又想起那次雨夜,被李隆基从御辇上扔下来的那朵,心中很是难过,眼中自然而然流露出些微伤感。
李隆基看在眼里笑道:“上次雨夜,你敢拦朕的御驾,朕扔了你的牡丹,这次在芙蓉园好好表现,朕再赏你一朵。”
常曦听罢吃了一惊,暗想这李隆基眼神真毒,自己不过稍稍一个念头划过,他便能猜的这么透彻,也是!人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么年轻就能开创大唐盛世,当然有几把刷子,以后还是小心为妙。
王皇后看了眼常曦、又看了眼李隆基,奇道:“什么牡丹?”
李隆基笑而不答,将话头引到芙蓉园的各式牡丹上去,帝后二人就此话题,谈笑甚欢。一旁的高力士见状凑上前道:“陛下,早朝的时辰到了,您得赶往含元殿面见诸位大臣。”
李隆基见此,忙漱了口,更衣上朝,王皇后一直送至殿门口,李隆基道:“回吧,你还要面见群妃,朕晚上再来与你叙话。”
王皇后施施跪倒,目送御辇远去。
回宫后,满殿都充溢着喜悦,王皇后欣喜之余,也就懒得追问牡丹的事情,而是拉着常曦的手道:“今日本宫与陛下能琴瑟和谐,多亏了你!本宫要好赏赐你!”说着赐下众多珍玩玉器,吩咐常曦回去休息半个时辰在来伺候便可。
下殿后,余下众人都上前恭喜常曦,常曦一一回礼,并选了件精致的玉杯赠与周司膳,周司膳摆手不敢相接,常曦执意不准他推辞,他方欢欢喜喜的揣进袖里回了尚食局。常曦见今日王皇后对自己的信任愈见加深,是个好的开始,便安心的回到坤德殿西南角的耳房,睡了个回笼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