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空,密布的繁星洒下点点辉光,带着一丝丝的阴冷,其中的银月,影影绰绰,在浩瀚的夜幕中,显得格外的黯淡。
粘滞的热风掠过人的身周,带来一股股缭绕不去的闷热感,浑身就仿佛浸在水中一般。
额头豆大的汗珠,一粒粒从额头滑下,划过发丝,使得齐舒顺滑的发丝变得一绺一绺的,划过脸庞,使得她好像刚刚从水里面钻出来,一身真丝质地飘逸绝伦的白色连身裙,全部黏粘到她的身上不见一丝飘逸感,同时好像隔夜的菜,发出馊巴巴的味道。
可是齐舒什么也感觉不到,那双往日耀如星辰的明亮琉璃色杏眸,如此刻夜空一般的黯淡无神,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就好像连绵不绝的阴天里,满满的雾霭,无处不在,避无可避,却始终没有一滴雨水落下,一缕阳光透过,没有一丝冲破阴霾的可能。
灵动修长的双腿,绞缠着,渐渐开始失去往日的活力,细致修长的手指,无力的微微颤动,随着双手缓缓的开始无力的垂落。
她的呼吸由越来越急促渐渐变得越来越微弱,张着嘴,不知今夕何夕。
瞥着天际越来越遥远的星光和月色,这一刻,她想了很多很多,又似乎想了很少很少。
想到,那张抚育照顾了她二十几年的已经苍白瘦削的脸孔,无声无息,静静的躺在那里,脸孔上的皱纹早已被化妆师的双手抹平,好像一切颠倒梦想痛苦悲伤永远也不能在他的脸上烙上一丝印痕。
想到再也没有一个人会时不时唠唠叨叨的关注着齐舒身上的每一点不适,每一处疼痛,每一个细节。
“小舒,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脖子不舒服?爸爸给你到网上去查查。”
“按着爸爸说的,颈椎那里要多按摩,不要不听爸爸的,身体是一辈子的事情。”
“要记得多休息,现在已经很晚了,太晚睡觉对身体不好。”
“……”
曾经的唠叨,曾经让她觉得繁絮的唠叨,变成了让人痛心的回忆,心咯吱咯吱打着颤,心痛难以言说,悲伤到了永恒。
想到一夜白头的妈妈,她那曾经远比同龄人乌黑油亮的头发,已经变得花白干涩,脸色血色褪尽,满是皱纹,圆润的下巴变得尖细,宽大的衣服落在不够纤细的腰身下已经晃晃荡荡。
想到那些亲戚们,哭号的声音,似乎哀戚无比的面容。
“我的兄弟呀,呜呜呜~”
“你妈还要靠着你,小舒你可千万要撑住!你爸肯定也不会想你这样的。”
“小舒,不要难过!”
“节哀顺变!”
“……”
不,不,不应该是这样的,齐舒努力睁大了双眼,陡然间迸发出最后的一丝气力。
爸爸走了,但是妈妈还需要她,现在妈妈最亲的亲人就只剩她了,不能在已经虚弱无力到绝望的妈妈心口上划上最后重重的一刀,而她自己的人生才过了短短的二十几年,哪怕是爸爸,他也绝对不会期望他的妻女以伤痛绝望的姿态走下去,他从来都是那么沉溺着女儿,疼爱着妻子,哪怕爸爸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成功人士,但是他对妻女的爱,绝对远远超过任何人……
她手上力气陡然加大,全身似乎涌现出数不清的气力,握起纤细白洁的手指,狠狠攒住那双粗粝的双手,努力的想要掰开他的胳膊,想要吸入一口空气,挣得一丝生机。
她蒙上雾霭般的双眼越来越明亮,越来越明亮,一股暖流猛然冲入她的心间,双目中仿佛直射出一抹金光,好似要彻底冲破这寂寞深沉的黑夜,到达无垠的星空。
金光闪过,地面上隐隐有灰烬堆地,而一阵微风过后,原地什么也没有剩下。
包括齐舒。
包括那个不知名的歹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