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喝茶的时候我感觉茶味不对,一问才知道尤晓萌见我咳嗽,在茶水里放了点胖大海。我心里感觉怪怪的,这孩子第一天出来工作就会拍领导马屁,这么庸俗,可见前途无量。出了江湖到处都有人敬烟,可她敬胖大海——拍马屁都拍得这么绿色环保,这人不能不防。这样一个小人精,又坐在秘书的位置上,在小秘和小蜜通假互文的今天,被朱哥吃完后说不定很快就会成为我的上司,这不能不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盘算了一下,决定跟还在职场菜鸟期的她搞好关系,以免后患。
我初定的策略有三条:谢谢她买的胖大海,假装感动;出去应酬时,帮快喝醉的她挡酒,假装激动;如果可能,视剧情发展跟她玩一下暧昧,假装冲动。就是那种苦苦爱她又不敢追她偏让她一不小心知道了我又自卑地躲得好远的极品狗血台湾青春偶像剧剧情,据说大多数女人对这种男人即使没有好感也会有愧疚感。想着想着,我觉得我这种学富五车的人渣混不出头,真是现阶段社会资源的巨大浪费。
“晓萌,谢谢你的胖大海啊,我正想戒烟呢,咽喉老痛。”我微笑着说,“多少钱?我给你,你刚工作还没领工资呢。”
尤晓萌摆摆手,大声笑道:“没关系,没关系,是我去药店买感冒药时店里附送的。反正又不要钱,我不要白不要了,看你上课老咳嗽,就用上了。”我点点头,拍马屁而不着痕迹是马屁的最高境界,有前途。
我假扮沉稳,说道:“还是谢谢你,有心了。会议室布置得怎么样了?”
尤晓萌说:“嗯,买了好多花,已经布置好了,正想请柴主任检查一下。”我心想,卖人情就卖到底,我说:“不用了,你是艺术学院的高材生,看你的简历写着还学过室内装潢专业。我这外行就不指导内行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搞好的。”
尤晓萌点点头。
我又说:“晚上陪几个领导吃个饭,这是秘书的工作。到了江湖不比学校,酒怎么都要喝点的。你事先喝瓶纯牛奶,可以抵消几杯白酒。”
尤晓萌果然有些感动地说:“谢谢柴主任,你是一个好人。”这么快就好人了?我一听,有戏啊!据我恋爱四次的经验判断:男女关系共分四个阶段,随着关系的深入,男人在女人嘴里分别为陌生人、你是个好人、你这个坏人、你不是个人。我好像跳过第一阶段,直接进入第二阶段了?
我说:“叫我柴米就行了,你姓尤,我们加在一起就是‘柴米油’,以后生个孩子,取名字叫‘岩’,那我们家柴米油盐全齐了。”我一边说一边偷看她的脸色,如果她羞涩地转过头去,我就再调戏两句;如果她脸色变了,我就赶忙道个歉;如果她非常镇定,我就跟她谈其他工作;如果她反调戏两句,这女魔头还是不惹为好。
尤晓萌听后哈哈大笑,抱着肚子地笑。然后,她简洁明了地回答了两个字:“好啊!” 我像哈根达斯一样刹那冰冻了。这个没有预案啊,代沟啊代沟。
张部长剥去一个澳洲龙虾的壳子,把壳子捏成一个粉红色的圆点放在一个椭圆的水晶糕中央,说:“恭喜朱老板又收了个小秘,来,敬酒三杯。”
朱哥说:“晓萌刚出校门,说好了,张部长、四爷、李白你们都不准欺负她。三杯酒我来喝,我喝三杯,晓萌喝一杯。”
李白拿着酒杯红着脸说:“什……什么……意……意思?哦,晓萌就你一……一个人可以欺负,对吧?我……我堂堂一个宣传部……部门的帅哥,都不能跟你小秘喝杯酒……酒,对吧?你还要不要在仙水……水台发节目了?不讲义……义气。”
四爷说:“李白你又喝醉了。小妹妹你别理他,你也离你老总远点,他如果欺负你就告诉我们。”四爷很和蔼地把手搭在晓萌的肩上。
朱哥佯怒道:“告诉你们干吗,一起欺负啊?”
四爷说:“老子会干这么没有格调的事吗?我拜的是关公,喜欢的是单刀赴会。老子就告诉莲姐,哈哈。”
朱哥火了,说:“四麻子,你太毒了吧。高高兴兴的,说她干吗,都没有气氛了。”
张部长说:“对啊,对啊,麻子罚酒三杯。难得我们‘兰村四豺’聚在一起,这么多女人可以聊,聊什么老婆!听说天堂会所又来了一群妞,正点得很,今晚去吧?我们这些兰村的精英,也要放松放松啊!”
张部长不是部长,按照公务员序列他应该属于股长级别,在宣教文卫办公室负责一个镇的教育,体制内俗称“正屁级”,跟真正的部长相差14个级别。但他们都是这样自称和互称的,而且在这个富庶的珠三角小镇里,说自己是精英也不为过。大家不要被《三国演义》骗了,那里面废物都是将军。在现实生活中,大多数非大城市的屁民也就能跟这些屁级副屁级见个面,求他们帮个忙,被他们欺负欺负。至于七品芝麻官,那属于高干,只有电视里看得见。
一说到天堂会所,气氛马上活跃起来了。“四豺”讨论得眉飞色舞,女人的方方面面、高低起伏,没有他们不了解的。我发现,男人在一起最高兴的就是聊到别人的老婆,最郁闷的就是聊到自己的老婆。尤晓萌坐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朱哥他们越说越露骨,连酒都不怎么喝了。跟这“四豺”坐在一起,我突然觉得自己真不配姓柴。我谦卑地给大哥们打开一瓶五粮液,看着包厢里奢华的波斯地毯、墙纸和阿拉伯式的灯,突然想起某著名赛车手的一句话:明明一群下流的人,怎么凑在一起就变成上流社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