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烟民都有过戒烟的念头,我也不例外。在我以两天三包烟的速度“坚持抗战”了八年多后,顺理成章地得了顽固的慢性咽喉炎,英年25岁。
当时我还混在教育系统里,独自一人被生活逼在都市的角落里,教一群小鬼念唐诗宋词。作为一个“嘴力”劳动者,咽喉炎毫无疑问带给了我很大的痛苦。一边讲课一边咳嗽,再美再流畅的唐诗在我嘴里,都有了种得前列腺炎的感觉:“黄……‘咳’……河之水……‘咳咳’……天上……‘咳咳咳’……来。”谦虚点说,以我渊博的知识教中学语文,哪里有不精彩的道理?只是咽喉炎经常干扰我的发挥,导致几次公开课都只拿了二等奖。这还只算小事,关键是经常弯腰咳嗽实在有损我在学生眼里光辉灿烂的阳光形象。有次一个漂亮的90后妹妹在作文里写道:我的语文老师叫柴米,才华横溢,我们都很喜欢他,就是他身体不太好。嗯,身体不好……我们这个私立教育公司规定,每个学生的作文都要贴在教室外的墙壁上。这篇作文自然也贴了上去。于是很多同事和家长就在走廊上摇头晃脑地朗读着: “语文老师叫柴米……身体不太好,嗯,身体不好。”
“难怪柴老师不找女朋友。”一个女老师恍然大悟。
“幸好,幸好……”另一个跟我暧昧了两年,长得实在不敢恭维的女老师拍拍胸口,如释重负。
我彻底抓狂了,如果有把AK47,中国发生校园惨剧的时间可能就会提前。我压住火气对写这篇作文的小姑娘和颜悦色道:“佳佳,以后‘身体不好’最好不要乱写,尤其是写男老师。”小姑娘点点头,又皱着眉头很委屈地问:“为什么?我见老师您老咳嗽,就是身体不好嘛!”我握了握拳头,很有师德地微笑着说:“对男老师来说,这个有歧义。”学生很好学,又追问道:“病句里的有歧义?什么歧义?”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
这使我第一次动了戒烟的念头,为此我特地去咨询了一下我的大伯父。那是一杆有着一甲子功力的老烟枪,经验丰富。
大伯父淡定说道:“戒烟啊,容易,老子都戒了三十几次了。”
我无语了会儿,说道:“伯,我是真想戒,慢性咽喉炎。”
大伯父微笑道:“哦,慢咽啊,我是肺癌。”说完,淡定地点燃一根香烟,端坐在太师椅中央,眼神迷离。在袅袅升起的劣质烟缕里,我读懂了什么叫忠诚,什么叫无畏,什么叫“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我决定不戒了。反正人生就是个茶几,怎么都需要几个“杯具”,一个咽喉炎,不算什么。
两个月后大伯父离开了人世,我和爸爸去送他,医生说他肺部全黑了。在灵堂里,我想到大伯父的好,有些难受,又一次想起戒烟,但手抽搐了两下,还是把烟点着了。
抽烟非常无聊,但不为无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