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0513。
0513?早上她和岳峰猜了那么久,猜的不就是这个数字吗?
当时她不能确定这串号码到底显示的是什么,日子?门牌号?学号?要不要这么巧,现在就在凌晓婉的身份证号码里发现了一模一样的数字。
可是这四个数字,明明是通过陈伟的口说出来的。
季棠棠一颗心跳的厉害,她伸手到兜里,掏出一张折的四四方方的纸来,那是她昨天去格桑时,用攻略纸抄下的陈伟的基本信息,她记得,除了姓名地址学号,她也抄下了陈伟的身份证号码。
19890513。
出生年份不一样,但是月份和日子是一模一样的。
0513,果然代表的是日期。
这个陡然间的发现让季棠棠又是紧张又是兴奋,0513,5月13日,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季棠棠顾不得和边上的人打招呼,攥着那张攻略纸腾腾腾上楼,毛哥抬了抬眼皮:“这丫头……怪癖。”
大家都还忙活着,没怎么注意季棠棠的举动,只有岳峰若有所思地朝楼上看了看,然后起身走到前台旁。
那本入住登记簿还摊在桌上,岳峰低头看了片刻,不动声色地将登记簿合起,回到桌边坐了一会,忽然拿过旁边椅背上的外衣起身:“老毛子,我出去走走。”
“走什么走?”毛哥忙着烤串,一张圆圆肥肥的脸叫油烟薰的油光发亮,“一会就吃饭了。”
“出去买包烟。”岳峰不理他,自顾自出去了。
“自说自话。”毛哥愤愤,“果然失恋的人都有点变态。”
“岳峰失恋了?”羽眉惊讶,顿了顿发觉自己的反应太过,讷讷地不知怎么往下问,关键时刻,晓佳冲她挤了挤眼睛,笑嘻嘻地看毛哥,“岳峰这么帅,哪家姑娘眼光这么高,把他给甩了?”
“这是什么话?”毛哥捍卫自己人,“什么叫我们岳峰被人给甩了?你怎么知道不是我们岳峰把别人给甩了?”
晓佳嗤之以鼻:“看岳峰那样就知道了,要是他把别人甩了,怎么会甩臭脸给我们看。”
毛哥让晓佳一呛,没语言了,想了想狠狠凶她:“别人的私事,打听它干什么?”
“好奇嘛……”晓佳撅撅嘴,又用胳膊捣了捣羽眉,“哎羽眉,到底什么时候走,飞机都改签了,再过几天要上班的。”
“可以请假嘛……”羽眉的声音压的很低。
“那我可不请,为了陪你,都耽搁好几天了。”晓佳皱着眉头抱怨,“真看上岳峰了舍不得走啊?”
“说什么呢!”羽眉一下子急了。
“我是实话实说,”晓佳嘟嚷,“路上这种事,最不靠谱了,岳峰是常年在路上跑的,你别当真。”
光头和毛哥对视了一眼,毛哥咳嗽了两声,权当没听见,倒是鸡毛懒洋洋开口:“羽眉,晓佳说的对,别当真。岳峰常年在外头游荡的,西北的驴圈他熟的很,随聚随散的,他这性子也讨女孩喜欢……反正跟你不是一路人。”
羽眉不说话,眼圈儿渐渐红了。
这一阵子,毛哥也看出来羽眉对岳峰有意思,他闹不清两人究竟好到哪一步了,有些话不太好说,只得迂回出击:“岳峰有个好多年的女朋友叫苗苗,两个人感情很好,这么多年也就只见他对苗苗认真了。所以羽眉,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没结果的。”
“不是……和苗苗分手了么?”羽眉咬嘴唇。
“分不了的,又不是没分过,中间也不是没别的姑娘喜欢他,但他就是认准了苗苗……而且你也不了解岳峰,别看他年轻,在路上跑了有些年头了,认识的人三教九流,做的事也跑偏门,岳峰不是正经过日子的人,你是聪明姑娘,好好想想我这话。”
羽眉的头越垂越低。
晓佳叹了口气,伸手拍拍羽眉的背:“算了,咱盘正条顺的,也不愁没人喜欢啊。要我说,幸亏岳峰不喜欢你,喜欢你你就糟了,他那么活,你这段数,哪镇得住他啊。”
羽眉似乎是被劝的有些松动了,毛哥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最怵头处理男女之间的感情问题,一团乱麻样,怎么理都理不清,还是烤串来的简单些,上火、翻、烤,成了,吃着还倍儿香!
毛哥把第一批烤好的烤串分给大家,光头想起了缺席的两个人:“棠棠在楼上,岳峰出去了,要给他们留么?”
“不在的人没有。”毛哥眼一瞪,“我们自己吃,反正待会还要再烤。”
正说着,手机铃声响起,伴随着桌面震动的声音,毛哥看向靠窗的桌子,一边过去拿手机一边抱怨:“岳峰怎么都不带手机……”
说到一半停了,光头和鸡毛看出毛哥的脸色不对,一左一右过来伸头看手机屏的来电显。
秦苗。
是苗苗。
毛哥有点犹豫,苗苗和岳峰分了有一段时间,忽然这电话打过来,他代接合适吗?
光头和鸡毛撺掇他:“赶紧的啊,万一有要紧事呢?”
毛哥清了清嗓子揿下接听键:“嗯,苗苗啊,是,他现在不在……什么?”
毛哥的眼睛瞪的溜圆,嘴巴也张的大大,好久合拢不上。
放下电话,他忽的反应过来,赶紧支使光头和鸡毛:“快快,找岳峰去,找到了去镇口候着,苗苗来尕奈了!”
季棠棠回屋搜索了一下“5月13日”这个看似普通的日子,搜索栏跳出来不少条目,尤其是九八年的印尼排华大事件,但是说实在的,她看不出这些历史上一个个的5月13日和眼前的“0513”有什么样的关联。
基本是一无所获,在屋里枯坐了一阵,想起大家还在楼下忙活烤串,只得关了电脑出屋,一时却又不想下楼,索性走到对着街面的窗前看风景,街对面也是一排屋子,高过屋脊的远处是淡淡的山脊线,把灰蒙蒙的视野一分为二。
季棠棠张望了一会,不知为什么觉得有些异样,电光火石间,她猛地收回目光,死死看向对面的二楼。
对面窗上灰蒙蒙的脏旧玻璃阻隔了视线,看不清内里什么样,但是她确信有那么一瞬间,自己看到人影闪过。
那人在干什么?看她?
这个想法让她浑身发毛,再联想到下午和毛哥买菜归来时在路上的对话,她开始反应过来。
自己被人盯上了。
为了什么?不可能是毛哥口中所谓的当地住户对游客的好奇,她来尕奈不过两三天,之所以成为别人窥伺的目标,只可能是为了陈伟——在整个尕奈,只有她一个人知道陈伟已经出事了,而对方也清楚知道她是那个“目击者”。
季棠棠站着不动,脑子里飞快地转过一个又一个念头。
现在整个情势是什么样子?出事之后,她还从未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依常理推测,同伴遇难或遭劫,她作为唯一知情人及“目击者”,理应成为犯罪分子的下一目标。
对方制住了陈伟之后,为什么没有随即对付她?
面对着那扇灰蒙蒙的窗户,季棠棠开始冷静地回忆当时的情形。
在洞中洞里,没有立刻对付他,是因为凶手的藏身之处太小,挟制了陈伟不方便再动手。
后来她很害怕,跌跌撞撞逃出了仙女洞,洞外比洞内开阔很多,但是对方还是没有异动……
她突然就找出关键点在哪里了——她出了山洞之后,遇到了那两个转经的藏民,所以对方即便有加害之心,也不敢贸然动手,对方的迟疑时间,就是她离开峡谷的时间。
她的逃脱势必给对方造成了恐慌,因为一般意义上,这意味着事情会闹大——正常的游客会吓的魂不附体,会嚷嚷着要求报警,而在尕奈,凌晓婉一案刚过,报警意味着又一拨人的搜救和寻找。
所以对方也在积极补救——首先,格桑旅馆收到了“陈伟”的电话,假称自己有要事离开;第二,暗中盯上了她,准备伺机动她。
但毛哥的旅馆总有人进出,对方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而且在窥视她的过程中,对方发现了她的异样:她没有报警,没有吓的落荒而逃,甚至完全没有把陈伟的事情声张。
这样的发现让对方犯了嘀咕,所以对方没有急着动手,整个事态进入了一种微妙的胶着状态,但是这一状态绝对不会持续很久……
季棠棠的眼睛渐渐眯起,对面的窗户好像变成了一个乌洞洞的入口,又好像是一种张扬的跋扈的挑衅——敢去吗?如果去了,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