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顾秀宁被抓回来了?
这么快便被抓回来了,眼下又是什么情形?明明已经说服顾老太太,只要她好生躲着不被发现日后便可相安无事,而今被抓回来,只怕是难逃一死。
顾长歌大惊,但见屋内还有人,她迅速镇定下来,淡然应道:
“我知道了,马上便去!你且先去吧!”支开了如意,顾长歌冷声对对那女子说道:“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对方收了剑。
此刻顾长歌没有心思应付这个夜闯顾府的生人,眼下顾秀宁被抓回来,想来形势必定危急,她必须得赶快过去。
“今夜之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还有事要先走,你且现在我屋里待一会儿,待无人注意便自行离开吧。”
“不行!万一你出卖我怎么办!”
顾长歌冷哼出声:“若是出卖你,方才我便大喊引人进来了。你可以放心,此刻我没有功夫和你计较。”
“你叫什么?”漆黑中,那人出声,语气中没了危险与胁迫。
“顾家六小姐,顾长歌。”
言罢顾长歌无所畏惧地上前赫地拉开了门,残月终于从乌云之后露出娇颜来。顾长歌没有回头,径直走出了房间,方才多么惊险!然而她已经无暇他顾,刚死里逃生的轻松感马上被顾秀宁之事带来的焦灼感取而代之。
顾长歌疾步走着,心中纷乱。
如今有何对策能够帮到顾秀宁逃过一劫?
虽说她已劝服顾老太太,掩盖顾秀宁与人私奔的事,大事化了小事化无,但那须得是在没有找到顾秀宁的前提下才能奏效。
顾长歌怎么也没有想到顾秀宁竟这么快便被抓回了顾府。
顾家人本就对恨透了顾秀宁,此刻顾秀宁被抓,无疑是死路一条。
如今形势骤变,顾长歌的立场便有些为难了。
她不愿看见顾秀宁被处死,但是也不能冒着失宠的危险去求情。到底,如何是好?
穿过一道拱门,顾家祠堂便在眼前了。顾长歌断断续续听到一阵辱骂声和哭泣告饶之声,不禁眉心一拧,站在原地顿了顿。
“把她嘴巴堵上,莫教外人听见了!”顾长歌听见顾老太太严厉而阴森的声音传来。
她深吸一口气,敛容朝灯火通明的祠堂中走去。
祠堂向来是男人的圣殿,女人注定与祠堂无缘。无论是未嫁之女还是嫁为人妇,从来都是被拒绝与祠堂大门之外,只有触犯家法或族规在此受罚才能进来一回。
而今有幸进到祠堂,为的却是看一场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顾长歌深吸一口气,迈入了祠堂。
“你个贱人,丢尽了我顾家列祖列宗的脸,我顾家如何容得下你!”顾元成一脚踢到顾秀宁的肚子上,顾秀宁顿时脸色惨白,冷汗从额头渗出来。
顾秀宁吃疼,无奈嘴巴被死死封住,发出声来,只听得呜呜的惨叫传来。
顾长歌眉心一皱,忍着没有出声。
顾秀宁腹中怀有骨肉,顾元成如此粗暴待她,无疑是要顾秀宁的命。只见顾长歌面目狰狞,宛若一只猛兽,不停地向顾秀宁施暴。
在场众人不忍看下去,纷纷将头偏过去,却没有一人敢站出来求情。
顾长歌想,或许,这些人当中此刻皆在落井下石,怎会出面求情?顾秀宁满眼含泪,求救的目光投向了顾长歌,顾长歌偏过头去那一刹那注意到顾秀宁眼中的绝望与强烈的恨意。
原来关键时刻,她还是选择了明哲保身。
“你不守妇道,与人做出苟且之事,我顾家没你这样的女儿!我今天就打死了你!”顾元成说着又是一脚踹到了顾秀宁的肚子上。
“爹,不要再打了!再打五姐就没命了!”顾南在顾长歌要站出去求情的时候先顾长歌一步站了出去。
“啪!”顾元成一巴掌甩在顾南脸上,顿时顾南的右脸肿得老高。
“好你个不孝子!还没成顾家主人就想着替你老子做主了是不是!”
“老爷!关阿南什么事!你怎能动手打自己儿子!”儿子被打,宛夫人心疼了。
“元成,阿南是顾家长子。你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顾老太太也心疼起孙子来。
“阿南,你别多事。此事不是你能管的!”宛夫人将顾南拽到了一边去,沉声提醒顾南。
顾南被打,再没有人敢站出来替顾秀宁说话了。
“来人,把家法请上来!”顾元成暴戾一吼,不多时便有两个一个下人手捧着一根手腕粗的圆木棒子上前。
“我今天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打死这个下贱的女人,看你们以后谁还敢不守妇道,丢我顾家的脸!”言罢顾元成手执家法长臂一挥便要往顾秀宁身上砸去。
“爹爹莫在打了!”顾长歌在顾元成就要击中顾秀宁的时候站了出来。
“长歌,你不要多事……”柳氏见顾长歌出去,顿时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拽住顾长歌。但是顾长歌不听劝,无所畏惧立于顾长歌面前。
顾元成正视着顾长歌,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仿佛不认识顾长歌一般。
他这个六女儿从前胆小如鼠,而今竟公然和他唱起了反调。好像她死里逃生,一觉醒来之后整个人便改变了。
顾长歌躬身下去将顾秀宁扶了起来,丝毫不理会众人的错愕。
“你,你反了你!”惊觉顾长歌公然忤逆自己,顾元成怒极暴怒道。
“爹爹是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女儿吗!”顾长歌压着嗓子沉声说道,言语中充满了威慑。“都说虎毒不食子,爹爹今日竟要杀死五姐,不怕为人耻笑吗?”
“大胆,谁准许你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顾元成举棒欲打,可是看到顾长歌冷冽的眼神,他竟心生寒意。
顾长歌是六王爷中意的人,他不能动她。
“五姐纵然有错,但爹爹今日下此毒手,南弟弟念及亲情为五姐求情也遭致爹爹你掌掴,爹爹此掌岂不是打碎了家族亲情,叫我们姐弟以后做不仁不义之人?连自己的亲人都可以不管不顾,试问顾家日后还有骨肉亲情、还有情分可谈吗?”
顾长歌字字珠玑,掷地有声,将众人纷纷震慑住。
顾秀宁在这一夜并没有被处死,但也等于送去了半条命。
顾长歌将顾秀宁安置在镜春阁,当夜便请了大夫来。顾元成的那几脚下手太重,当晚顾秀宁便流产,之后高烧不退,陷入了昏迷之中。
有顾长歌护着,暂时还没有人动顾秀宁。但是顾长歌知道,她的保护只是一时的,顾元成绝对不会允许顾秀宁这个耻辱存在。而她顾长歌那点威慑力说到底不过是装样子暂时压制与他们,她的人生还拽在那帮子人手里,前途未卜,顾秀宁一事必须得今早解决,否则……
从如意的口中顾长歌得知,与顾秀宁私奔的陆瑜在抓往顾府的时候溺水身亡了。人死了也便一了百了,但是活着的人又当如何?
这便是顾长歌不愿出走而宁愿死守顾家的原因。
在这个时代,女人是没有地位可言的。出走之后只怕生存都是问题,哪里顾得了什么理想与追求?
千百年来不知多少女人悲惨地死去,这个无处伸冤的时代,她怎的就到了这个鬼地方!实在想念开明的现代社会啊!
第二天顾长歌便令双秀去寻顾南来镜春阁,双秀倒也不猜疑,径直去了。不多时便领着顾南回来了。
“你好生大的胆子,竟然直接差人叫我过来。你可知爹爹与奶奶正为你护着五姐一事正在气头上?”
“我自是知道后果严重,但是人命关天,我也顾不得了。你的脸可好些了?”
顾南脸上的青肿还没有尽数消去,想来顾元成那一巴掌真是下了狠手的。
“不碍事。你寻我来是有什么话想说?”
“我想你帮我给六王爷传个话。”顾长歌云淡风轻,为顾南倒了一杯茶,她自己浅斟酌饮,优雅从容。
想要保住顾秀宁的性命就必须找一个强有力的靠山,为今之计,也只有尹洛寒可以帮到她了。
顾南微微一愣。
眼前的顾长歌全然不似过去的那个她了。
“你要找六王爷?他能帮到五姐?”
“如果他答应了而爹爹又忌惮他的身份,或许五姐便有救了。”
“你要我帮你传什么话?”顾南并不多问,很爽快地答应。
“你不担心我拖你下水?”顾长歌斜睨顾南一眼,顾南灿烂一笑:“总不见得看你孤军奋战,反倒真成你说的顾家都是无情无义之人了。”
顾长歌吟了一口茶,淡淡然。
“你与他们不一样。”
顾南又是一怔,而后浅浅地笑了。
“你替我转告六王爷,明日我在知香斋等他,请他务必莅临。”
“我知道了。我会转告他的。”
尹洛寒会来吗?顾长歌很不确定。
事到如今她也只有放手一搏了。顾长歌知道自己在赌,赌尹洛寒对她的真心。
是非成败,只在明日命数。若是救下顾秀宁便是救人一命积德之事,功德无量;若是没能救下顾秀宁,便是作孽,与人无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