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不起!对不起!”时凤举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挣扎着起来。即便跟青梅竹马的表妹,他也没有这么亲热过,怎么能对桑婉这么无礼呢?
“大奶奶!您睡了吗?奴婢给大少爷送醒酒汤来了!”门口突然想起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和高声的呼唤。
床上的两人本就心里尴尬紧张,突然闻声皆被吓倒了,一起变色!时凤举的清醒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一惊之下顿时失控失力,非但起不来,反而更加暧昧的跌在桑婉的身上,头一低,恰恰吻在她的唇上。
柔软微凉的触碰,令两个人心中俱是一热,情不自禁的愣住了。
时凤举只觉温香柔软,心神俱荡之下,下意识的蹭了两下。
“你!让开!”桑婉又惊又羞,脸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突然生出一股力量将时凤举用力一推。
时凤举猝不及防往旁边跌倒,后脑“嘭”的一下撞在床头上,忍不住呻吟“哎哟”一声。
“大奶奶?”门外的杏枝听到动静提高了声音,“发生什么事了?”
“没、没事!”桑婉坐了起来,半幽怨半委屈的瞪了时凤举一眼,慌忙整理着衣裳发髻,匀了匀气息淡淡道:“你等等,这就来。”
说毕出去,将门打开一半,拿过杏枝手中的托盘笑道:“交给我便可,你下去休息吧!”
杏枝有些迟疑,点点头陪笑道:“那,奴婢就先下去了!”
桑婉点点头,忙重新关上了门。
如果不是怕李嬷嬷说她不关心时凤举、不给他醒酒汤喝,桑婉真不愿意开门。
她将醒酒汤往桌上一放,背对着时凤举道:“大少爷快过来喝了吧。”
时凤举被她一推、还有那一撞终于清醒了八九分,回想刚才的荒唐,也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桑婉虽给他脸色看,他也不好意思生气,咳了一下挣扎着下床,别扭道:“那个,你先睡吧。刚才……对不起!”
他不说刚才还好,说了桑婉更觉难堪,心里不由又委屈起来,垂着头不做声,侧身避着他回到床上,时凤举忍不住再转眼看过去时,绛红的帐子已经放了下来,飘飘渺渺的遮掩住了。
时凤举第一反应竟是失望。
他懊恼的拍了拍脑袋,今晚这是怎么了?鬼迷了心窍不成!明明同她是假夫妻,怎能真占了人家便宜!
不过,回想那含嗔薄怒的俏脸、那温香柔软的触感和气息,时凤举的心又是一阵摇荡,眼底深处的柔情和微翘唇角漾出的笑意连他自己也没察觉。
坐在桌子前饮了醒酒汤,他想等再清醒一点再去衣柜里抱铺盖出来铺,省得动作重了又惊醒了她。谁知在桌上一趴下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过去。
帐子里的桑婉其实也没睡好,回想着刚才心中亦五味陈杂,羞恼中带着一种她也说不出来的甜,甜中却又泛着酸和涩。
这个人,究竟拿她当什么看了?他那般的举动是无心之举还是有意轻薄?无论哪一种,他都该打!
毕竟,他从未打算同她携手一生、白头到老,不是吗?
桑婉心里虽恼怨时凤举,一时想到自己推他撞了那一下又不觉有些心虚后怕。看他后来还能好好的走去喝醒酒汤,应该没事!万一磕破了血,或者怎么了,李嬷嬷和婆婆还不得活撕了自己!还好他也大度了一回,没有同自己计较。
如果他恼羞成怒认真要计较起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细想想,自己和他之间的协议凭仗是什么?还不就凭他是个君子吗!若他非要耍无奈不认账,非要把自己那啥了,回头新鲜劲过了扔一旁仍旧同他的表妹双宿双飞,自己也不能把他怎么样!毕竟,他是自己的“丈夫”,不是吗?
桑婉一颗心揉搓来揉搓去,越想越凌乱,自己也不知自己究竟应该以怎样的态度对时凤举了。纠结辗转,不能入眠。
侧耳倾听,半响也没听见他打开柜子抱被褥打地铺,桑婉终于忍不住了,轻轻揭开帐子一角向外看去,只见时凤举已经伏在桌子上沉沉的睡过去了,她又好气又好笑,忙披了外袍,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看在他酒后糊涂的份上,便不计较了吧。若任由他这么伏一晚上,谁知道他明早醒来胳膊疼、脖子疼会不会恼火撒气?若果真,那可谓是无妄之灾了。
桑婉便帮他将地铺打好,过去轻轻摇了摇他:“大少爷!大少爷!”
“嗯?天亮了吗?是不是该起床了!”时凤举迷迷瞪瞪的抬起头。
桑婉“扑哧”一笑,悄声道:“天还没亮呢!快躺下睡一会吧!”说着,扶着他的胳膊拉他起身。
时凤举下意识随她起身,摇摇晃晃的就要扑到床上去。
桑婉有一刹那的犹豫想让把床今晚让给他,转念一想,凭什么呀,他不是同他的表妹情深意重吗?那么为了他们幸福的未来,他是不是应该无怨无悔的吃点苦头?自己干嘛要委屈自己了?
“不是那里,是这儿!”桑婉想毕,拉住了时凤举,朝地铺努努嘴。
时凤举也没多话,“哦”了一声乖乖的转身躺下。桑婉替他盖上被子,一看,这人呼吸均匀、双眸闭阖已经睡过去了。
桑婉不觉细细凝视他的容貌,俊眉修目,鼻梁高挺,五官分明,线条柔和,即使是沉睡中,也显出一份与众不同的俊朗,这般的气质,怎不令人爱慕?
桑婉无声暗叹,这个男人,前世是她的丈夫,今生也是她的丈夫,前世他从未把她当成过妻子,今生,他们还不是真正的夫妻!
也许是醒酒汤的功效很好,次日一早时凤举居然不用桑婉叫自己也如常醒了。桑婉听到动静也忙起身,帮他将铺盖折叠好收拾了起来。
两人间的气氛有点尴尬,时凤举其实很想装作不知道酒醉时做了什么,可惜那一段的记忆那么清晰,令他想装也装不来。
“大少爷头还晕吗?”时凤举正搜肠刮肚寻思着怎么寻个由头说话,谁知桑婉反倒先若无其事的笑着问道。
“无妨了,已经好了!”时凤举心里一松,连忙笑道。
“那就好。”桑婉也笑着点了点头,心里也暗暗的松了口气,随后二人一同出去。自然是夫唱妇随,桑婉尽显贤妻本色“伺候”丈夫。
虽然两人皆竭力表现如往常,可那种微妙不可言的因子却不受控制的在空气中流转着,众丫鬟也感觉到了,比平日多带了几分谨慎小心伺候着。
早饭后时凤举出去办事,顾芳姿却带了兰香笑吟吟的上门。
桑婉忙笑着将她请了进来,命人看座奉茶。
寒暄几句,顾芳姿便示意兰香将一个巴掌大的锦盒打开奉上,里边是一对錾花金镯,向桑婉笑道:“一点儿小意思送给柳芽权当祝贺,不值什么,大表嫂和柳芽姑娘莫要见笑!”
“我代柳芽谢谢表妹!让表妹破费了!”桑婉忙笑着示意柳芽收下,又命柳芽给顾芳姿屈膝道谢。
柳芽依言上前行礼,谢表小姐。
顾芳姿忙倾身将她携住,笑道:“快别多礼了!再这样我倒不好意思了!你如今是李嬷嬷的义女,又是表哥的通房,便是不行礼也没什么的!恭喜你了,以后啊,凡事有李嬷嬷做主,也是你的福气了!”
“瞧表小姐说的!”柳芽听到“通房”两个字没来由的心虚,下意识垂下眼去。
顾芳姿见了却以为自己一语中的,暗暗冷笑,眸光轻转不动声色滑过桑婉,口内向柳芽笑道:“哟,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说的可是大实话!大表哥素来敬重李嬷嬷,你投了老人家的缘,大表哥、大表嫂自然也待你更好,这不是福气是什么?大表嫂,你说是不是?”
柳芽还懵懵懂懂一味心虚憨笑,桑婉却听懂了顾芳姿的言外之意,无非挑拨她和柳芽不对付罢了!
桑婉心中暗叹,她自己以小人之心,只以为这世上人人都同她一样,可见也是个糊涂人!她也不想想,即便柳芽真的是时凤举的通房,那也是自己的陪嫁丫头,比起别的丫头来,当然是她跟自己更加亲近。岂有为了这个就嫉恨起她来了?
退一万步说,她桑婉被斗垮了,难道柳芽便能做正妻吗?
“说的极是!”桑婉亦故作不懂,含笑点头。
顾芳姿心道,装吧,你就装吧!看如今李嬷嬷是向着柳芽还是向着你,迟早这丫头狠狠的捅你一刀,你才晓得厉害!
“大表嫂果然是明白人!”顾芳姿挑眉似笑非笑,闲话两句便起身告辞了去。
众伺候的丫鬟们心下皆有些恍然大悟,难怪早上大少爷和大奶奶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头,想来,是大奶奶昨晚喝醋,同大少爷别扭了。
柳芽一点也没有嫌疑人的自觉,还兴致勃勃的同桑婉道:“大奶奶,奴婢今儿想摆一桌席面请娘和院子里的姐妹们吃顿饭,能不能放奴婢半日的假,奴婢好去安排?”
众人听了,忍不住同情的朝柳芽瞥过去,心道:大奶奶正为这个不自在呢,你还乐滋滋的提这一茬!真不知道李嬷嬷看上了你哪一点!
却不知道,李嬷嬷看上她的正是这一点!
该有心的时候有心,不该多心的时候迟钝得像个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