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肩并肩下楼,木经年去结账,颜华先出了客栈,瞥了一眼墙根上一道嫩绿三寸长的线条,回头见木经年正和掌柜笑着交谈,他漫步走到小巷。
“公子可真会享受啊。害我们跑的鞋都磨破了几双,原来公子和美人在游玩啊。”玄纹云袖,一袭青衣,玄青揶揄道。
玄青身旁站着冷脸的玄仓,酷酷的抱着一把宝刀,清冷的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意。
“花了多半月才找到我在哪里,本公子似乎有权利质疑你们的能力了。”颜华桃眸上下扫射两人一眼,见他们语塞,屈指弹去衣摆的尘土:“看来是该找莫风回来的时候了。”
“厄……”玄青哭丧着脸抱墙痛哭:“苍天啊,大地呐,为伦家作证,实在是那大将军的管家厉害,掩藏痕迹那叫一个彻底啊。”
相对于他没皮的哭诉,玄仓鄙夷的横了他一眼,但他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愧疚的低下头,不为自己找一丝借口,只等着主子发落惩罚。
颜华掩去眼中笑意,不温不热问道:“这么急着找我就为了告诉我你们的能力不如萧然?”
“厄……”玄青哭声止住,尴尬的挠挠头,干咳一声,开始说正事:“官府封了我们几个茶铺。”
“随他们去,茶铺封了就开书铺。”颜华随意的摇了摇手中的书,更加失望的看向他俩:“就这点小事都要过问我吗?”
“厄……咳咳咳。”玄青尴尬的咳嗽几声看向玄仓,玄仓头低的更低。眼看指望不住他,玄青只得认命开口道:“那个……那位小祖宗来了。”
闻声,颜华直接转身走人,玄青见此可怜巴巴的看向玄仓:“怎么办?公子貌似真的对我们失望了。”
失望,那便更加努力做到公子满意,方有资格站在主子身侧,不过现在玄仓更在意的是:“公子貌似没交代该怎么办,小姐怎么办?”
玄青脑海闪过火辣辣的鞭子,顿时头皮发麻,默默仰头看向天空,默了。
“走累了吗?”木经年笑着看向颜华,见他点头,木经年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子,射向湖面,石子在水面连跳了七八下,在一片涟漪中沉入湖底。
她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床单铺在地上,颜华随性坐下,眯眼看向湖水。
这世界上总有一种人,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看在人眼中,却是芳华无限。正如某人,明明是慵懒的眯眼,却生生将美景比了下去。
木经年不可置否的摇了摇头,弯腰又捡起几块石头,玩了一会,这才拍了拍手,在他身边坐下,头枕着他的腿,闭眼假寐。小睡一会,醒来看到他头枕着手臂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木经年小心翼翼起身,朝前面挪了挪,轻柔的抱住他的头放在自己腿上。颜华忽然翻身将脸贴着她的小腹,两手环住她的细腰。正当她以为他要说话时,他却不再动了。
木经年暗暗松口气,以指为梳,梳理着他的发丝。
颜华醒来时,已经将近傍晚,淡黄色的天边,飘着大朵白云,橘色的光洒在木经年的脸上,暖暖的,很美却虚幻的令人心慌,此刻,她明明近在眼前,却让人觉得咫尺天涯。
颜华伸手抚上她的脸,打断了木经年的沉思,她低头浅笑:“醒了?”
“木经年。”颜华脱口而出:“你想要什么?”
话落,他就后悔了。木经年并未发现他的懊恼,愣了一下,梳理着他的发丝,若有所思道:“我想要的,你会给我的。”
颜华不再多问,起身理了理衣服,木经年低头揉着发麻的腿,眼皮半掩:“我要提前回去了。”
“……”
“你不回去也可以。”
颜华身体微僵,木经年起身,拍了拍衣摆,沉默了一会,张嘴想说什么,最终欲言又止。
“将军……”柔声细语,道不尽的柔情,问声看去,颜华弹去衣上的尘埃,说不尽的洒脱。
木经年不再说什么,抬手握住他的手,两人出了树林,一辆马车横在道路上,马车旁站着萧然,见他们走过来,他笑着迎上去。
“将军。颜公子。”
“萧管家。”颜华怯怯喊了一声,松开木经年的手,后退一步,躲到木经年身后。
“找到了?”木经年欲上马车,转身看向颜华,先扶他进了马车,她这才踩着木阶弯腰坐了进去。
萧然在一边坐下,朝外面赶马小厮吩咐一声:“回府。”放下帘子,回答道:“找到了。只是情况不大好。所以急着来找将军回去。惊扰了将军的清闲。”
木经年抓起颜华的手,低头把玩着面无表情摇了摇头:“无碍,总是要回去的。”顿了一会,她低声略显压抑:“找人一把火烧了那里吧。我……怕是回不去了。”
她并没说是哪里,萧然却拧紧眉头,语气略重:“将军!!”
“干净不好吗?”
这次,萧然眉头皱的足矣放得下一颗鸡蛋,眼中冒火。
“很好。”颜华打断马车内的寂静,身子软软的斜靠在木经年的肩上,声音带笑,细细的,让人听着很是舒心:“只是,将军不是说那房屋给我了吗?”
“将军?”萧然惊愕。似是不敢置信。
木经年沉默了一会,忽然淡淡点头:“好。”
两个时辰后,马车从后门驶进将军府,木经年扶着颜华下了马车,拍了拍他的手臂,轻声道:“困了吧?去睡吧。我待会就回来。”
早已等候多时的小童立马欢喜的上前扶着自己公子回去沐浴,萧然脸色不善跟在木经年后面,穿过走廊,走进一个独立院子。
“呀!师姐回来了!”屋中,虚无欢喜的站起。
木经年朝他笑了笑:“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偷懒没?”
“谁敢啊。”虚无小声嘀咕,抬头笑道:“既然师姐回来,那我先回去了。几天没睡觉了,困死了。”
木经年走近才看清,虚无的眼皮下面一团黑云密布,略显疲惫。木经年拍了拍他的手臂。
虚无打着哈欠朝萧然点了点头算是找过招呼,带上门离开屋子,木经年走到床边。床上的人浑身缠着绑带,就连脸上也一样,只能凭着身形才能判定这是个少女。
木经年眼中闪过一抹杀气,床上的人似乎感应到她的到来,睫毛颤抖几下,疲惫的睁开双眼,待看清床沿坐着的人,少女眼睛发涩,张嘴想说话,却只发出呜呜的声音。
木经年深深呼吸,吐气,闭上眼睛,杀气不但未散,反而更浓。
“别急。有我在。别怕。不会再有人伤害的了你。”
她伸手想摸少女的头,悬空的手僵住,却不知该往哪里放。少女被伤的体无完肤,她连落手的地方都没有,无论手放在哪里,都能扯痛了少女的伤口。
“将军……”萧然不安的低唤一声。
木经年颤抖的紧紧握住拳头,将手放在自己膝盖上,声音从齿缝迸出:“睡吧。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少女痛苦的闷哼一阵,缓缓闭上双眼,眼角落下一串眼泪,在摇曳的烛火中触动人心。
木经年阴沉着脸出了房间,走到书房,侧脸扫了萧然一眼,萧然浑身一颤。
那是怎样的眼囊?仿佛是悲鸣的野兽,更像是愤怒的雄狮,血红了双眼,逼的人心惊。
萧然后退几步,带上书房的门,站在房外,没一会,书房内,响起一阵巨响,隐约还能听到撕心裂肺的低吼。他缓缓松了一口气。
还能摔东西。还好,还好。
一炷香后,门“嘭”的一声开了。木经年脸色铁青,萧然扫了一眼书房,眉头皱的更深了。
书房已经不能用龙卷风席卷过的残破场景来形容,桌椅,古董,就连平日将军最爱的玉佩也成了碎末,要不是碎末旁躺着一根同心绳,他绝对不敢相信,那可是将军平日看的比自己命还重要的东西啊。
“为什么……”她的声音嘶哑,宛如低鸣的小野兽。
“将军……”
“呵呵呵……”凄凉的笑声从她捂嘴的指缝间飘了出来,听得人心里发凉,酸的不是滋味。
“将军,不是不爱,只是他更爱自己。”萧然深深叹了一口气:“该醒了。”
木经年悲愤低吼:“为什么?他为什么这么对我!!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怎么可以!!!”
萧然不忍的紧紧握住拳头,一句话卡在喉咙里,想说,却不忍心在她的伤口再洒上一把盐。
木经年手捂住双眼,心口的疼痛早已发麻,她深深吸口气,一把挥去眼角的泪水,坚强的开口:“你还查出了什么?”
萧然疼惜的想抬手擦拭她眼角的泪水,想告诉她,明明想哭却硬是忍住的摸样很可笑,这样只会显得她更加凄凉,可抬起的手,最终握成了拳头背在后面,忍到青筋凸起,一字一顿道:“十年前,天师掐指卜算,得出一句话,被皇家秘密掩藏了。”
对上她的眼,他尽可能的说的轻柔:“得木家女者得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