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浓雾,清风,月色凄凉,令人心碎。
玉倾舞无心赏月,站在崖上眺望。
她的眼睛在雾中看来是那么明亮,但脸色却苍白得可怕。
皎洁的月光映照着她毫无血色的面容,却依然无损她的美丽。她长得很美,美丽极了。虽然身上的白色衣衫已染了血渍污迹,略显凌乱,但无论怎样的布衣麻裙,只要穿在她的身上,都会显得分外美丽出众。
但是,谁能想到这个皎皎出尘的佳人,已被人追杀了三日三夜。然而眼前却是一条绝路,前方只有万丈深渊与湍急冰冷的河流,后方却有数不胜数的追兵。
很快,后方马蹄声踏踏而来,远远的,从林中跃出了十几只马匹。
为首的男子双眸微垂,临风不语,稳稳的坐在雕鞍上。
他清明的双眸在黑暗中澄若秋水,一对挺直的剑眉显得英气逼人,天青色的长衫随风飘扬之下,几乎与天穹漾为一体。他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对面女子,从马侧箭篓抽出一支闪着寒光的箭矢。寂寂月光下,对准玉倾舞,拉开弓箭,弦如满月。
这一刻,玉倾舞盯着十几丈之远的青衣男子,双瞳闪过不可置信之色,带有一瞬的忧郁道:“是你。”
男子缓缓地道:“是我。”
玉倾舞道:“莫非你也要追杀我?”
男子道:“只要你束手就擒,我会押解你回去。”
玉倾舞忍住眼中的黯然,“回去之后也是生不如死,对不对?”
此刻,她凝望着对面男子的眉眼,清雅而又淡薄,熟悉却又陌生。
没想到昔日与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三年不见,居然会在这生死时刻,狭路相逢。甚至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目光已冷淡得就如同路人,眼中不复有任何情意存在。她送给他的定情物追魂箭,居然因为另一个女人,对准了她……
一瞬间,心中的痛让她绝望窒息!
玉倾舞脚下有些虚浮,眼底浮起一片阴霾,不由淡淡一笑:“我不会随你回去,但是恭喜你已找到了一个十全十美的心上人。”
此刻,她忍不住慢慢拔下发髻上的碧玉簪,簪子古雅华美,却是对方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玉倾舞素手轻扬,那一支碧玉簪瞬间化成一道绿色的幽光,落在身后万丈悬崖下。霎时间,她乌黑秀丽的长发便随之倾泻而下,在风中凌乱飘散,映衬出月华的皎洁清辉。
今日情已绝,又何必睹物思人。
男子握着弓箭,目光多了几分怒其不争的深沉与失望。
“少主!此女性情狡诈,我们已有三组兄弟出马,通通都没有擒拿住她,还被她打成重伤,现在,她一定在想着什么金蝉脱壳的计谋。”一个汉子大声地叫道。
“少主!入了魔道的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若是我们不制住她,只怕会后患无穷。”
“少主!绝不能对魔道的人心慈手软!”
“少主!”众人齐声大喊。
就在这一瞬,男子的手轻轻一颤,箭已离弦。
霎那间,所有情意都被破空的箭击碎。
玉倾舞飞快将身子侧曲,身法无比曼妙,但追魂箭依然擦过了她的肋下。
她痛得身形一晃,趁势向后跃起,堕入万丈悬崖之下。
崖下,山石滚落声不断传来。
崖上,寒风萧萧。
云雾越来越沉霾,遮盖住天空圆月,天空中零零落下一点点黯淡的白色。
是飞霜?是白雪?还是情人的眼泪?
玉倾舞内心很痛很痛,她落入河水中,河水湍急,刺骨冰冷。
她胁下被追魂箭擦伤,伤口处火辣辣的疼,渐渐痛痒难耐,犹如万蚁蚀骨。
没想到,原来……箭上有毒。
她身子晃了晃,一口腥甜冲到了喉口。
没想到他真的要赶尽杀绝。往昔的缱倦情深,他已完全不在意了!
这一刻,她突然想放声大笑出来,却连笑的力气也已失去。
就在此时,忽然一道模糊的人影出现在她的视野,她凝眸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个穿着朴素的少女,清秀的面容带着还未成年的青涩稚嫩。
只见少女双目紧闭,面目惨白,随着水流迂回的方向顺流而下,似是早已失去了生机。
命运不同的两人,落入这同一条湍急的河流中,仿佛有什么已在冥冥之中注定。
水流交汇处,玉倾舞与少女一同陷入了漩涡。
漩涡飞转,顷刻间,玉倾舞只觉得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喷出。
眼前的景象顿时发生了一阵扭曲,她的记忆居然与另一人的记忆发生了碰撞重叠,陌生的记忆犹如走马灯般在她的脑海中旋转。痛苦比刚刚强烈了十倍,绝望也比刚才强烈了十倍!
悲哀的童年,惨痛的遭遇,陌生的记忆都如潮水般,强行涌入她的脑海……
晓看红湿处,花重燕京城。
天已黄昏,夕阳金红,初夏时节,清风送爽。
街道上拥挤著熙来攘往的人群,其间有个少女伸长了脖子,跳来跳去。
这少女大概是十四五岁光景,圆圆的鹅蛋脸,眉毛似新月,眼珠溜圆,仿若琥珀,浑身透着青春的气息,明明活泼得像团火,却被起名叫做冰儿。
冰儿在燕京城内整整游荡了半日,依然没有看到自己大哥的身影。
此时她用力拍了拍脸颊,心中实在是想不明白,大哥那么俊美无俦、玉树临风、丰神如玉、如兰如芝……即便杵在任何地方,一眼望去便能看到,如何才一眨眼的功夫,无声无息之间,人就不见了呢?
她又饥又渴,除了身后背着的包袱,身上连一个铜板也没有,心中不由很是惆怅。
据大哥所说,这包袱里装的是冰儿母亲的全部遗物,两幅字画,三本破书,还有文房四宝,丢在地上也不会有人捡起来,可大哥却十分地引以为傲,她曾经寻思着拿字画去当铺典当,但是,如若大哥知道她要这么做,就算日后她再把遗物给赎回来,大哥也绝对会活活剥了她的一层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