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轻轻地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自家姑娘安静刺绣的样子,放下帘子,对身后的喜鹊无声叹了口气,两个人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外头去。
“青岚姐姐,大厨房那边对咱们的刁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喜鹊暗暗心虚,要是她们继续偷老爷的锦鲤来吃,就算池子里面的锦鲤数量不少,也架不住这样吃法,早晚会被看出端倪来的。
青岚也犯愁,大姑娘不受老爷夫人待见,地下一群小人就跟着起劲儿的作践她:“管大厨房的黄婆子本来就是夫人的陪嫁,自然是向着那边的,怎么会给咱们什么好脸色看。说到底是咱们姑娘命苦……”没娘的孩子,落在继母手里头可不就要看人家的脸色过活。
喜鹊咬紧了嘴唇:“可是大姑娘身体才好起来,正是需要好生将养的时候,她们这样子,咱们拿什么给姑娘补身子?”
秦舒放下绣针,轻轻的松了口气,两个丫鬟的声音很小,又是在外头,她却听的清清楚楚,对于可能会遇到的情况,她早就心中有数了,罗氏不可能明着虐待她,也就只有通过底下那些懂得揣摩主子心意,拜高踩低的下人们动手了,就算到时候秦正阳忽然良心发现,想起这个女儿来了,罗氏最多也就落一个管教不严的罪名。
“青岚!”外头正在犯愁的青岚听到姑娘的呼唤声,赶紧答应一声,低头对着喜鹊说道:“姑娘叫我,我先进去了,这事儿咱们好好想想办法,别叫姑娘知道了操心,知道吗?”
以前不叫姑娘知道是担心姑娘会默默流泪感怀自身,结果经历了一次锦鲤和鹦鹉事件之后,青岚算是看明白了,自家姑娘经历了一场病难之后,性子是大大的不同了,连老爷夫人的心爱之物都敢动,万一知道了这事儿,性子一上来,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动静来。
唉,以前是太懦弱,她怎么劝说都改不了那份绵软,现在倒是不懦弱了,却时时刻刻都在刺激着她脆弱的心脏,大丫鬟这份工作真心不好做啊!
“是时候去把寄卖绣品的银子收回来了吧?”秦舒净了手,漫不经心道:“本来就不受待见,又没多少油水,也难怪别人瞧不起。”
她们刚才说的话姑娘还是听到了,青岚低下头去,满脸惭愧:“都是奴婢没用!”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秦舒不由好笑,这丫头的确没多大本事,唯一的亮点就是对秦舒足够忠心,“你是能够让父亲把我放在心上,还是能让罗氏对我视如己出?”
她全都做不到,青岚默然,要不是姑娘有一手好绣艺,经常叫她们偷偷摸摸的拿绣品出去卖,她们主仆三个的生活会更加磕碜。
“叫喜鹊出去一趟,把银子和新的料子、绣线、花样子之类的带回来吧!”秦舒微微一笑,原本便出挑的相貌瞬间就好像沐浴了光芒一样,让看惯了这张脸的青岚都觉得一瞬间移不开眼,回过神来忍不住呆了一呆。
姑娘从来就是好看的,她早就知道的,只是自从病了一场之后,姑娘整个人都变的不一样了,好像浴火重生一样,逐渐散发出夺目的光芒。
“是,奴婢这就叫喜鹊出去一趟。”回过神来,青岚心悦诚服的弯下身子:“夫人那里不见了鹦鹉,正到处找,姑娘看……”
“夫人那里什么时候养了鹦鹉了?”秦舒一双妩媚的猫眼微微一挑,感觉就好像一只慵懒骄傲的波斯猫:“再说了,我一个从来不曾出过秦家大门的姑娘家,听说过鹦鹉这种东西,还没真正见过鹦鹉长什么样子呢!”
青岚眨眨眼,看着自己姑娘眼也不眨的说谎,掩口而笑:“是,奴婢明白了!姑娘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才是鹦鹉,自然是没见过的!”
秦舒微微一笑,看着青岚出去了,面上的笑容逐渐从嘴角边淡去,归于平静。
原主倒的确是从来不曾踏出过秦家的大门,罗氏出门应酬从来不会带上这个隐形的继女,真正应了那句话:养在深闺无人知,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也很简单,无非就是为了抬举自己亲生女儿的身份地位。
原配嫡出的长女畏畏缩缩见不得世面,更别说什么闺蜜朋友,跟自己落落大方,美名在外的女儿一比较,谁都能看出来哪是珍珠哪是鱼眼珠。
只不过,不出门并不代表秦舒就没有自己的消息来源,每个月有数的绣品寄卖就是她的特殊渠道,外头自然有人帮她传递消息。
“安阳侯府……”手中金针闪烁着冰冷的光芒,秦舒口中喃喃的念出这四个字,目光微微一凛,反手将金针刺进了自己颈后的几处穴位。
金针入体的一瞬间,一股麻痒的感觉立刻就从颈后扩散出来,像是有一窝蚂蚁以颈后为中心,迅速的爬遍全身一样。
又痒又疼……秦舒嘴里死死的咬着自己备好的干净帕子,不肯发出一丝声音来,唯恐被外面的青岚听到,顷刻之间便是汗出如浆。
这是深深镌刻在秦舒记忆当中的金针渡穴之法,能够极大地改善人体素质,只是过程是极为辛苦的,原来的秦舒虽然会这一手,却从来不曾用在自己身上,因为那种可怕的过程让她心生恐惧,但是新生后的秦舒不一样,如果可以改善这副孱弱的身子,受点苦头又算得了什么。
没有死过的人永远不会明白活着有多么可贵。
过了片刻功夫,那种令人难以忍受的麻痒开始逐渐的退散,一股微弱的气流慢慢形成,并且在她的身体内部缓慢的游走起来,就好像燥热的午后,忽然出现的一丝,几乎无法令人发现的风。
但是秦舒的感觉是惊喜的,第一次金针渡穴就产生了这样的感觉,可见这方法的确是有效的,只要她坚持下去,何愁自己的身体无法强健起来?
这轻微的气流慢慢的在身体内部游走一圈,与此同时,秦舒也逐渐感觉到了身体传来的酸楚疲惫,肢体在不受控制的颤抖,随时都有可能无法保持现在的动作而倒下,预示着她这副疲惫的身躯已经无法继续支撑下去了。
金针启出之后,身体就好像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软软的倒在了床上,被汗水湿透了的衣裳紧紧的贴在身上,这会儿早就已经变凉了,格外的不舒服。
喜鹊警惕的四处打量着,躲躲闪闪的进了院子,一眼就瞧见了坐在房外头打络子的青岚,松了口气,欢欢喜喜的跑过来:“青岚姐姐,我回来了!”
青岚脸上掠过一丝喜色,赶紧起身拉住冲过来的喜鹊:“怎么样?还顺利吗?没被别人瞧见吧?”
喜鹊骄傲的挺起瘦巴巴的胸膛,一脸自豪:“放心吧青岚姐姐,我喜鹊做事向来靠得住!我都看了,绝对没有人发现我出去!别说那些了,姑娘这回的绣品卖出来的价钱可是不低呢!我揣在怀里带回来了,就怕路上被人盯上。”
除了卖出绣品得到的银钱,喜鹊还带回来了新的料子和丝线,这也是惯例了,这些就是秦舒下一副绣品需要用的东西了。
秦舒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动了动手指,实在是没有力气:“进来吧!”
两个丫鬟高兴地推门进屋,瞧见秦舒躺在床上,起初还没在意,以为姑娘不过是身子乏了躺一躺:“姑娘,银子带回来了,这回的绣品卖了不少钱呢!”
秦舒微微点头,看了青岚一眼:“去给我弄些热水来,我要沐浴。”
身上黏糊糊凉冰冰的,很不舒服,而且金针渡穴之后,身体内部的毒素杂质之类就会随之排出一些,混合了汗水,有一股微微的酸腐味道。
青岚瞧出不对劲来,上前几步:“姑娘,您莫不是身子不舒服?奴婢这就去找大夫!”
“回来!”秦舒大大的猫眼眨了眨,露出一个无力的笑容:“还嫌人家不够嫌弃咱们的?行了我没什么事,就是出了些虚汗,想要擦洗一下。”
喜鹊慌忙将带回来的东西全都放到一旁:“还是奴婢去吧,奴婢力气大,一会儿就回来了!”大厨房那起子小人根本就不乐意搭理她们,恐怕还得她们自己过去烧了热水提回来。
“你一个小丫头,能有多大力气?”秦舒哪里不明白喜鹊的心思:“不是带回银钱来了?拿几个大钱打赏婆子,叫人给送过来就是了,只要注意别被黄婆子、翠云等这些人瞧见就行了。”
喜鹊有些舍不得,不过银子是姑娘挣回来的,姑娘这么做也是心疼她,咬了咬嘴唇,只好从钱袋里面拿出几个大钱来,撒腿一溜烟儿的跑了。
青岚已经快步走过来把秦舒扶了起来,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发觉触手凉冰冰的,并没有发烧,心里先松了口气:“姑娘身子向来就弱,自己就该多注意点儿,凉着了热着了都不是闹着玩的,奴婢想法子弄些补品来给姑娘调养着吧!”
可惜先前宁夫人留下的嫁妆明确表示姑娘未出嫁就不能交给她,要不然有那大笔的钱财傍身,姑娘怎么会连燕窝参汤都吃不起?那些东西二姑娘可是见天儿的吃着的。
不过也幸亏是这样,夫人跟二姑娘那几个人想尽方法都没能把宁夫人留下的嫁妆怎么着,只能眼红却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