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怀仁与莫晴空离开后,司徒落絮这才缓缓靠坐在椅子上,嘴角边还挂着一丝苦笑,看起来格外的悲凉。
“絮儿姐姐……”年若雪想要出声安慰一下,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皇上草率的结束了这个事情,又没有对絮儿姐姐表现出应有的关爱,也难怪絮儿姐姐会如此伤心难过了。
代宓上前拉了司徒落絮的手,说道:“絮儿妹妹不必感伤,皇上最近忙于朝政,难免会疏于后宫,况且这一次有惊无险,便是天大的造化了。”
司徒落絮勉强笑道:“多谢惠姐姐关心,我没事儿的,只是身子疲惫,一时精神不好也是有的,还请惠姐姐与雪儿妹妹移步别处略坐坐,我有些乏了,想小睡一会儿。”
年若雪闻言,也上前拉一司徒落絮的手,说道:“那絮儿姐姐好生歇着吧,我和惠姐姐到别处走走,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代宓闻言也站起身来,温和的笑道:“是啊,原也该好生的休息一下了,我们便不打扰了。”
离开重华苑后,代宓与年若雪并肩而行。
“很是想念锦风做的桂花糕了,不如就到妹妹的幽兰苑中小坐片刻,可好?”代宓停下脚步问道。
“自然是好,惠姐姐若是喜欢,那便是锦风的福气了,改天妹妹让锦风多做一点,送到妍许殿去。”年若雪偏头浅笑道。自从上次在御花园中与代宓打过一次交道后,自己与她之间的交往便频繁了起来,她冷静,沉默,温柔,善良……入宫几年,还能保持着这份心态,当真是不易啊。
两人才走进幽兰苑,便见福安从一旁迎了过来,满脸带笑的对着代宓行礼道:“惠充容万福。”行礼后,这才对着年若雪说道:“适才有乔婕妤来拜访小主,见小主不在,便离开了,说是改是再来拜访。”
“哦?她来拜访我?有什么事儿吗?”年若雪疑惑道。自己与她可从无交集,想当初,她还替真正害自己失去孩子的元凶顶过罪呢。
“乔婕妤并未说什么,神色也没有什么异常的,只是见小主不在,便说改日再来拜访的。”福安回答道。
年若雪略一思虑,便摆手说道:“随她去吧,等她下次来的时候,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是有什么事情。”
“小主,您回来了。”说话间,锦墨便从里面迎了出来。
“惠充容万福。”锦墨对着代宓恭敬的行礼道。
“免了。”代宓开玩笑似的说道:“雪儿妹妹是越来越会调理人了,幽兰苑中的宫女个个都水灵的像一把子水葱似的。”
“惠姐姐惯会取笑人的,妹妹哪里有姐姐会调教下人啊。”年若雪客气道,随即又对着锦墨吩咐道:“锦墨,让锦风做些桂花糕过来,我要与惠姐姐闲谈一会儿。”
“奴婢知道了,锦风今天一早就在小厨房里捣鼓了半天,也不知道再做些什么点心呢。”锦墨先前一步打开帘拢,让进代宓与年若雪,自己才跟了进去,奉了茶,便退到一旁去了。
“雪儿妹妹,有件事情,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说一下。”代宓吃了一口茶,神情之间颇有几分犹豫的说道。
“惠姐姐怎得如此见外了?”年若雪也放下手中的茶杯,有些疑惑的看着代宓,自己与她相交已有半年多的时间,还不曾见过她有过吞吐之态呢。
代宓并不答言,只是随意的扫了一眼留在屋中服侍的半夏和锦墨。
年若雪会意,便清清嗓子,对着她们说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锦墨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代宓,这才与半夏缓缓的退了出去,并细心的带好了房门。
“惠姐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年若雪抬头看着代宓,漆黑的眸子如同夜空中的星星一样,璀璨明亮。
“其实并无要紧之事儿,只是想问一下,你和静妹妹,在未入宫之前就是好姐妹吧?看你对她的情谊,就像是多年相处的姐妹一般。”代宓笑笑,只是很随意的问道。
年若雪只是微微一笑,摇头说道:“我与絮儿姐姐之前并不相识,我们是在来京城的路上认识的。”
“来京的路上?”代宓皱眉问道。
“是啊,那个时候,我与絮儿姐姐都是从清河县中挑选出来的秀女,一同乘船上来的,我们就是在船上认识的。”年若雪解释道。
“那你们的感情,可真是不错呢,真是让人羡慕。”代宓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原来只是半路相识,却如何有这么深厚的感情呢?自己也与司徒落絮相处了一段时间,总觉得在她那看似良善的面孔之下,有着一颗蛇蝎般的心肠。在这深宫之中,好得太过了,便是最大的破绽了。
“惠姐姐有所不知,那年入京途中,我不幸染上时疾,船中管事太监欲把我丢入江中,好保一船人的性命,是絮儿姐姐不顾个人安危,情愿只身照顾染病的我,并和管事太监保证,若是好了便罢,若是她不幸也被染上时疾的话,就请管事太监将我们二人一同丢入江中,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儿。”年若雪每每回忆起这件事时,心中便是满满的感动,声音也不复清脆,总是透着淡淡的沙哑和忧伤。
“若果然如此,也怨不得你们姐妹情深了。”代宓长叹一口气,虽然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可是却想不个所以然来,索性便不去想,反正心中已有了计较。
“是啊,絮儿姐姐对我情深意重,我一辈子都还不清呢。”年若雪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
代宓看了看年若雪,她是如此的信任司徒落絮,对她更是没有一点的防备心理,自己又要怎么告诉她呢?
“惠姐姐有心事儿?”年若雪察言观色,见代宓忧心忡忡的,便忍不住的问道。
“我若说了,你可千万不能生气。”代宓想了想,还是决定要告诉年若雪,在这宫中,最不能少的,便是防人之心了。
“惠姐姐若这样说可真是见外了。”年若雪笑道:“你我姐妹虽然相交时间并不长,可妹妹我一向敬重惠姐姐,又怎么会生惠姐姐的气呢。”
“在你的心中,是不是完全的信任絮儿?是不是对她没有任何的防备心理?”代宓想了想,还是问得选择了一种比较和软的问法。
“絮儿姐姐曾与我生死相依,我自然是完全相信絮儿姐姐了。”年若雪心思剔透,不用代宓说得太明白,心中已是了然。这样的问题,锦墨也曾经问过自己,自己当初也是这样回答的。
“入宫前可以生死相依,入宫后就未必可以同舟共济。”代宓摇摇头,未入宫之前和入宫之后,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惠姐姐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年若雪原本带着笑意的脸慢慢的冷了下来,连说出的话都是淡淡的。
“我就知道你会是这样一副姿态。”代宓叹一口气,眸子里全是无奈,入宫这几年,自己一向是独来独往的,不曾与任何人交过心,可是自从那一次,年若雪宁愿得罪宁修仪,也愿意为自己出头时,一颗冰冷的心便慢慢的融化了……
“絮儿姐姐与我永远都是姐妹。”年若雪强调道。
“就是因为这种感情,有时候便会蒙蔽了你的双眼,让你看不清很多的事情。”代宓又是摇摇头,说道:“今天的这件事情,你可看到些什么?”
“看到什么?”年若雪皱眉反问道。那种时候,自己哪里还有心思去看什么啊。
“果然是关心则乱,果然是当局者迷。”代宓抬手隔着炕桌拍了拍年若雪手,又说道:“你可曾注意到,絮儿在端起那碗安胎药时,神情就已经有些不对了,送到唇边的时候,也有着一丝的犹豫,她身边的彩霞,神情也是十分的紧张。”代宓将自己看到的,和心中的疑问通通说了出来。
絮儿姐姐和彩霞的神情都不对?年若雪抬头看了看代宓,自己确实是没有注意到这些。
“惠姐姐的意思是……”年若雪忍不住的问道。
“也许这件事情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代宓回答道:“雪儿,你重情义,本是好事儿,可是也不要被情义蒙蔽了双眼,我劝你这段时间还是要好好的想一下吧。”
说到这里,代宓站起身来,叹一口气说道:“好了,我先回去了。我的这些话,都不是空穴来风,我也与你们相处了这一段时间,大概也有这个发言权了。”
年若雪也跟着站起身来,神情有些恍惚道:“那惠姐姐慢走。”
待代宓离开后,年若雪便陷入了沉思中。当初,锦墨也曾经提醒过自己,可是被自己严厉的呵斥之后,便再也没有提起过,只是每次自己与絮儿姐姐在一起时,她总是格外的戒备。如今,惠姐姐也这样说,难道絮儿姐姐她果然……
呸呸……自己怎么能怀疑絮儿姐姐呢,若不是絮儿姐姐,自己还如何可以活到今天?
年若雪此刻是纠结的,代宓和锦墨的为人,经过这么久的相处,自己还是了解的,她们应该不会故意挑拨离间自己与絮儿姐姐之间的感情的,可是却偏偏都对絮儿姐姐有意见,难道这其中……
“锦墨,去请了安大人来把平安脉。”年若雪思考了半天,还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对着房门外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