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藤清正杀向咸镜道后,一路上烧杀淫掠,屠元山、屠咸兴、屠北青、屠金策、屠吉州,七月底打到咸镜北道重镇会宁。
会宁守将鞠景仁打开城门投降,并将来到此处招兵的临海君、顺和君绑缚交给加藤清正,加藤清正大喜,重赏鞠景仁,并命令鞠景仁维持地方治安。加藤清正随即跨过图们江,进入女真斡朵里部。日军和朝奸包围了斡朵里部的一个据点,并屠杀了所有的百姓。第二天各路女真人马赶到,将日军和朝奸赶回到了图们江南岸,加藤清正随即返回会宁。
正在汉城的石田三成这日将郑吉叫了过来。
“有件事情,加藤清正在会宁俘虏了临海君和顺和君,这件大功绝不能落入其手,你带人秘密去会宁将两位王子带出来,直接交给小西行长,如果带不出来,就地杀掉,你手下还有人吧。”石田三成对郑吉说道。
“还有人。”郑吉说。
“我再给你配几个精壮的武士,你即刻出发。”石田三成说。
汉城东郊的山寨内,曹公公将大冢叫了过来。
“柳大人让人带来口信,临海、顺和二君在会宁被加藤清正抓了,你带二十名锦衣卫赶赴会宁,一定要将两位王子救出来。”曹公公说道。
会宁城内,鞠景仁带着朝鲜士兵挨家挨户收税,百姓反抗激烈。鞠景仁来到一户百姓家,欲将家中仅有的一件棉袄拿走,全家人拽住不放。
“大人,家中就这一件棉衣,到了冬天只能一人穿衣出去,其他人若想出门必须换着穿,你拿去了我们全家一个冬天就出不了门了。”这户人家说道。
“我告诉你,如果不是我开城投降,你们全得死,命都保住了,你还在乎一件衣服,现在倭寇来了,他们到了冬天没有棉衣,所以要征你家的棉衣,若是倭寇前来征讨,你全家都要被杀死。”鞠景仁说道。
那家百姓仍旧跟鞠景仁在拉扯,这时候,一只手伸了过来,抓住了鞠景仁的胳膊,鞠景仁扭头一看,说:“是你!”
那人微笑着看着他,来人是郑吉。
鞠景仁将郑吉领到城中一处酒楼,二人上了二楼。
“我们有十年没见了吧。”鞠景仁说。
“是啊!十年前我被王廷追杀,逃到咸镜北道是你收留了我。你当时就不怕惹麻烦吗?”郑吉问。
“你知道不知道在王廷内部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一旦逃犯进入到咸镜北道就不再追究。”鞠景仁说。
“原来如此。”郑吉说道。
“说吧,你这次来会宁的目的,听说你在南方组织了叛军。”鞠景仁说道。
“叛军?你可真有意思。现今八道被占,倭兵强势,虽然各道都有义军兴起,但都无济于事,我看还不如与倭人合作,于人于己都有好处,所以想来你这里共谋大事。”郑吉说道。
“哈哈哈!”鞠景仁笑了起来。“汝跟王廷死磕的时候是何等的血性,何等的豪情,怎么现在见到倭人就焉了,这可不符合你的性格啊!”
郑吉捏着酒盅笑了笑说:“我跟倭人合作正是反王廷,你不也是在跟倭人合作吗?”
“我和你不同,咸镜北道素来跟王廷关系疏远,好似后娘养的,我只要能保证北道的居民不被屠杀就可以了,等倭人走后,大家还可以生活,但你在南部各道威望很重,民间称你为郑义士,现今国家大乱,正是你建功立业的时候,虽然我不知道你跟王廷有何仇恨,但这是你投靠倭人的理由吗?即使要投靠倭人,京畿道、庆尚道的倭人更需要本国有威望的人士,你有必要到咸镜北道来吗?”鞠景仁反问道。
看到郑吉一时语塞,鞠景仁继续说道:“虽然我跟你相处了一年,但我并不了解你,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所以我劝你离开这里,如果让加藤清正知道了,只怕你要人头落地,你好自为之吧。”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跟石田三成?”郑吉问道。
“这些话难道非要挑明吗?”说完,鞠景仁就要离开。
“等等。”郑吉说道。
“你还有什么事?”鞠景仁问。
“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你认为你还能走的出去吗?”郑吉说。
“你想干什么?”鞠景仁无助的问。
“你是不是打算把我来这里的事情告诉加藤清正?”郑吉问。
鞠景仁一时回答不上来。
“你跟我走一趟吧。”说完,郑吉拍了拍手,房间外进来两个日本人。
郑吉带着鞠景仁走出西城门来到西郊的一个偏僻的住处,住所周围都是拿着倭刀的日本人。
郑吉将鞠景仁带到屋内,不大会,鞠景仁十几岁的儿子也被带了过来。
“你到底要干什么?”鞠景仁问。
“把两个王子交给我。”郑吉说。
“呵,原来你是为了这个,两个王子都在县衙内,由加藤清正侍卫兵亲自看守,若想带出来根本不可能。”鞠景仁说。
郑吉将刀放在了鞠景仁儿子的脖子上。“你杀了他也没用,根本带不出来。”鞠景仁说。
郑吉笑了笑,把刀拿开了,随即从怀里取出一个小袋子来。
“这是什么?”鞠景仁问。
“你把这个放在两位王子的饭菜里,其他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郑吉说。
鞠景仁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郑吉说:“你要杀了他们俩。”
“我说了,你不要多管,这是一盒黄金,你拿着,怎么安排你自己做主,你的儿子在我这里,事情办完后,带着你的家人和黄金离开这里。如果事情办不妥,我杀你全家。”郑吉说道。
鞠景仁看着那盒黄金,又看了看他的儿子,点了点头。
鞠景仁拿着那盒黄金刚走到西城门附近,几个人截住了他的去路。
“鞠景仁吧?”来人问道。
“你们是?”鞠景仁问。
“跟我们走一趟。”来人说。
鞠景仁见来人俱是精壮的汉子,目光坚定,不知是何方人物。
鞠景仁跟着这几个人绕道南城,一直走到东城外。
来人止住了脚步,说:“我们找你的目的是为了两位被俘的王子,我们想把两位王子救出来,需要你的帮助。”
“两位王子在县衙内,由加藤清正的侍卫亲自看管,我没有办法。”鞠景仁说。
“实话告诉你吧,我们是王廷的人,你开城纳降,出卖王子,按律我们就可以杀了你,现在是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你不做也得做。”来人说。
“你杀了我吧。”鞠景仁说。
“杀你很容易,但你就不顾及你的家人吗?”来人说。
“我可以答应你,我把两位王子关押的地点告诉你,并告诉你县衙内部兵力的布置情况,还能告诉你最佳行动路线,但你们先要救出我的儿子。”鞠景仁半晌后说道。
“没问题,我们今夜就行动,不过,必须救出两位王子后,再归还你的儿子。”来人说。
“好吧。”鞠景仁说。
“郑吉找你做什么?”来人继续问。
“他让我毒死两位王子。”鞠景仁答。
“郑吉那里有多少人马?”来人问。
“二十多个吧。”鞠景仁答。
深夜,大冢正夫带着二十名锦衣卫奔向郑吉在会宁西郊的落脚地。此时,周围有三四个日本人在巡哨,锦衣卫掷出飞镖干掉了那几个巡哨的,大冢正夫带人冲进关押鞠景仁儿子的那间屋子,将鞠景仁的儿子带了出来。此时,郑吉带着其他的日本兵冲了过来,双方打在一起,郑吉不敌,向西逃去,大冢停止了追击。大冢带着鞠景仁的儿子去见他,鞠景仁将一张描绘县衙的地图交给了大冢,地图上标明了两位王子关押的地点和兵力布置情况。鞠景仁告诉大冢,后天加藤清正要去镜城巡视,会带走一部分县衙内的兵力,建议大冢后天动手。
第三天的夜里,大冢带着锦衣卫向县衙奔去,按照鞠景仁交待的路线,大冢等人杀死十几个守卫后,在县衙的后院内找到了两位王子。救出两位王子后,大冢带着两位王子向城外奔去,到了城外大冢把鞠景仁的儿子交还给了他。
第二天,加藤清正从镜城回来,得知王子被劫,勃然大怒,命令全城搜捕,日本兵把整个会宁城搞的鸡飞狗跳,大冢在一旁看着这一切,随即便和锦衣卫带着两位王子南下。
在锦衣卫攻击下逃脱的郑吉带着剩余的日本兵一直待在会宁城内注视着鞠景仁的动静,当他听说王廷的人劫走了两位王子,郑吉已经意识到那晚攻击自己的是王廷的人。
“现在怎么办?”领头的日本兵问道。
“他们一定会把两位王子送到义州,你带两个人去平壤,请求行长调兵,在去义州的路上拦截,我带其他人在后追赶。”郑吉说道。
会宁城外的村子里,鞠景仁继续带着投降日军的朝鲜兵四处催粮,突然几十个拿着锄头、扁担的村民冲了过来,鞠景仁被村民们活活打死,几个朝鲜兵只好拖着鞠景仁的尸体跑了回去。
大冢等人带着两位王子刚走出会宁城,加藤清正就命山口卫门率二百骑兵在后追赶,咸镜道多山,且山脉平行交错,山路特别难走,两位王子娇生惯养,骑不得马,只好坐在马车上,大冢等人无法全速前进,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大冢只好带着两位王子在山中绕着路走,渐渐的甩掉了后面的追兵。
傍晚时分,众人来到了一处村子,村子被日军洗劫过,大部分房屋被焚毁,几个村民在那里收拾损毁的房子,大冢牵马走了过去。
大冢向村民们鞠了躬,村民们还了礼。
“你们的村子被倭寇烧了吗?”大冢问。
村民们点了点头。
“那你们靠什么生活?”大冢接着问。
“村里十五户人家在倭寇来之前全部躲到山里去了,把粮食也搬到山里去了,我们在山上开垦了一些荒地,种些庄稼,倭寇来之后没找到粮食便把村子烧了,这几天乘倭寇不在我们下山来收拾一下房屋,毕竟住在山里不是个滋味。”村民说。
大冢把随身带的干粮分了些给这几个村民,又给了村民钱,村民们端来了水给大冢等人喝。
“这是什么地方?”大冢问。
“长坪,属于吉州府辖地。”村民说。
“吉州?吉州是相良赖房驻守吧,有多少兵马?”大冢问。
“这个就不清楚了。”村民说。
“这里安全吗?”大冢问。
“这个地方比较偏僻,倭寇来的少,只来过一次。”村民答。
夜里,两位王子、大冢、锦衣卫都在残垣断壁下过夜,冷风嗖嗖从屋梁上吹过,几个锦衣卫校尉在屋外站岗,大冢抱着刀靠在墙上,半闭着眼睛,两位王子哆嗦个不停无法入睡,大冢侧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突然,他听到了脚步声,一个人,两个人,进而有很多人。
“我们被包围了。”屋外的锦衣卫进来报告说。
大冢走了出去,四周都是打着火把的人,在火光照耀下,大冢看见这些人都穿着朝鲜平民的衣服,大冢走上前去跟首领模样的人互相行了礼。
“在下郑文孚,乃咸镜道义军首领。”来人说道。
“在下陈名义,供职于兵曹。”大冢说。
“阁下是大冢正夫吧。”郑文孚说道。
大冢尴尬地笑了笑,说:“你知道。”
柳大人带来口信,让我在这一带接应。
“原来如此,你们有多少人?”大冢问。
“已聚集了五千人马。”郑文孚说。
“好,加藤清正派人在后面紧紧追赶,目前正在这一带搜索,我看我们先把这伙人干掉。”大冢说。
“好。”郑文孚说道。
正在此时,哨兵来报:有一伙倭寇正向此处奔来。郑文孚立刻带着众义兵前往迎敌,大冢带着锦衣卫留在原地保护两位王子。
山口卫门带着二百骑兵正在长坪一带搜索。
“前方路口已经封锁,他们不可能逃的出去,大家仔细找了。”山口卫门吆喝道。
郑文孚带着一千多名义军已经埋伏在山岭上,看着山口门卫的骑兵走了过来,义兵开始用石头和弓箭向下攻击日军,山口门卫立刻带兵后撤,一直向吉州城撤去,郑文孚带人在后追赶,一直追到吉州城下,郑文孚将附近义军全部招来,数千义军将吉州城团团围住。
大冢看见义军围了吉州,便和锦衣卫带着两位王子继续南下。
此刻,吉州城内有两千日军,郑文孚正在猛攻吉州,驻守临溟、双浦两地的几百日军迅速赶过来救援。
“你们二人各带一千兵马一定要将两地援军阻击住。”郑文孚对手下将领李鹏寿、许大成说道。
临溟处的四百日军正向吉州奔来,李鹏寿命令弓箭手做好准备,眼看日军临近,李鹏寿一声令下,朝鲜的弓箭向雨点般射来,前面的几十个日军立刻中箭而死,李鹏寿接着又命令义军出击,一千名义军拿着刀向日军冲来,双方砍杀在一起,咸镜道民风骠悍,义军勇猛,日军不敌向临溟撤去,朝军在后掩杀,临溟的四百多日军被砍杀干净。
此时,双浦的七百多义军也正向吉州赶来,许大成命人用树木、荆棘挡在路口,日军看见有人设置了障碍物,立刻警觉了起来。突然两边的山上有无数的火球滚了下来,日军还没有反应过来,衣服顷刻间被烧着。朝军又在山上纷纷放火箭,后面的日军开始没命的往后跑,结果后路也被朝军截断,日军开始爬山进攻山上朝军,朝军用弓箭阻击,很多朝军不断将捆好的杂草、树枝点燃后抛了下去。整条山岭顿成一片火海,日军被焚烧的“哇哇”乱叫,肉体被烧焦的糊味飘荡着整条山岭,七百多名日军全部被烧死在这里,事毕后,许大成带人从山岭上走了下来收拾日军的倭刀和铁炮。
后半夜,郑文孚发动了对吉州城的猛烈进攻,数千义军同时攻击南门,义军抗着梯子没命的往上爬,冲在前面的义军举着盾牌遮挡打下来的石头,有的义军还把带钩的竹梯搭在城墙上,贴着城墙向上爬,随着越来越多的义军攀城,城上的守军终于抵挡不住,一个义军、两个义军、三个义军,然后是越来越多的义军攀上城来,正在城墙上四处巡视的相良赖房听说南城墙被攻破,急令日军重夺南城墙,双方在南城墙上血战,随着攻上来的义军越来越多,相良赖房终于意识到吉州城已经失守,便带着剩下的日军从北门撤走,战斗中,山口门卫战死。郑文孚三战三胜,史称“北关三捷” 。
正在会宁的加藤清正听说吉州失守,便亲率一万大军南下复夺吉州,双方大战摩天岭,义军失利,义军将领李鹏寿、李希唐、许大成战死,郑文孚遂弃守吉州。由于咸镜北道山高路远,补给困难,且义军不断骚扰,拿下吉州后的日军遂南撤到咸镜南道的安边。
大冢和锦衣卫带着两位王子一直在路上,过了熙川后便直奔义州而去,两天后又过了龟城,眼看义州近在咫尺,大冢等人连夜向义州奔去。这天深夜,路上静悄悄的,无风,有月。突然,路上窜出几十个黑衣人,无数的飞镖向马车内飞去,然后便没了声音,几十个黑衣人迅速逃窜进路旁的树林里。大冢拉开马车帘幕向内看了一眼,气的大叫一声。
第二天天明后,大冢等人到了义州城,见到了柳成龙。
“怎么样?”柳成龙问道。
“两位殿下已经救了出来,为了防止有人追杀,我让人带着他们俩穿上平民的衣服来义州,估计还需要几天。”大冢说。
“哦,路上不安全?”柳成龙问。
“是的,加藤清正派人追赶,还有另一路人马在追杀,昨天夜里在城外遭到人袭击,如果不是两名侍卫在马车内用盾牌挡住了暗器,估计车内两名侍卫也身亡了。”大冢说。
“谢谢。”柳成龙说道。
五天后,两位王子在锦衣卫的保护下抵达义州,柳成龙看了看两位王子,诧异道:“这不是殿下。”
大冢顿时大惊失色,只觉得天旋地转。
大冢抓住“王子”的衣领,问道:“你们是谁?”
两位“王子”颤颤惊惊道:“我们是会宁城内大户人家的公子,鞠景仁将我二人抓到县衙,说有人带我们出去,让我们跟着你们走,如果不从或走露风声,便杀了我们家人。”
大冢无助的长叹一声,蹉跎不已。
“这一定是加藤清正和鞠景仁谋划的,目的就是为了转移视线,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啊!大冢先生,你跟校尉们先回去吧。”柳成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