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日后,雨势渐停,卿辰换回男装,与云可安告别后起身向云上谷而去。
风声凛冽,卿辰急速而行,吸入肺腑的空气极为清新,似能将全身浊气涤荡干净。可她运气时总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却说不上来,莫非是散功术的后遗症吗……
幻步迷踪终究太慢,卿辰运气打算使用移形换影,内力运行却在一个关键穴道处生生被阻,她始料未及,从高空猛然下坠,生生吓出一身冷汗。
幸好她及时运气稳稳下落,并没摔伤,此处是片荒山野林,脚下的泥土因为刚下过雨变得松软粘腻。
卿辰在上面时看到这里已离云州和南州的交界处不远。
她站在原地皱眉,有些疑惑,于是试探着运气施展移形换影,却仍是在那处穴道生生卡住,毫无冲破之力,甚至冲击的次数多了还有些胸闷无力。
卿辰心下渐寒,这处穴道若是过不去,那《无心秘笈》第六重以上的功法她就再也无法施展了。
不仅如此,她的武功可能此生都不会再有寸进……
是师傅……
以宇文恒的功力,世上恐怕无人能够冲开他所下的穴道封印。
她之前还天真的窃喜,以为绝杀三式的代价只是废去三成功力,用不了多久就又能练回来,事实却是,废去三成功力,外加封印穴道,她的武功此生不会再有寸进……
卿辰心下的惊涛骇浪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她只是望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有些愣怔。
她此生志向其一就是穷极一生追求武道之极限,探索无人之境,领仙道之意,如今看来,是再也不可能了。
她才二十三岁……
她不能怨也不能恨,这一切都只是她咎由自取罢了,半分也怨不得旁人。
卿辰狠狠地握拳,身影一闪消失在了葱郁山林中。
云上谷中,郑梓夜正在自己的居所看着一大堆的公文,他忍不住捶胸长叹,心想师姐当初肯给他这个首席长老的位置是不是因为想找个免费劳力,这每天堆积的公文也太多了点吧?
而且师姐肯定不会把妄尘最核心的机密公文也一并交给他,其实他要看的都是些无甚大事通篇废话只会把师姐这个圣主吹上天的屁话……
惨绝人寰那……
郑梓夜暗自埋怨自己那不靠谱的师姐的时候,卿辰正好上门。
毫无征兆的推门而入直奔案前,抓住了郑梓夜的手腕。
郑梓夜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个白影闪过,然后自己的手腕就被来人抓住了,他吓得差点没把成堆的公文摔出去,定睛一看原来是师姐。
“诶诶诶师姐你干嘛呢!男女授受不亲啊!更何况你已经有相好的了!”
卿辰翻了个白眼放开了郑梓夜的手腕,脉象平和气息流畅,是无甚大碍。
“这几日师傅可曾来找过你?”卿辰径直坐在案上,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郑梓夜,一副审判犯人的模样。
郑梓夜还有些懵,仰望着卿辰下意识地回答:“啊?没有啊!”
卿辰显然松了口气,“那就好……”
郑梓夜眨眨眼,“你怎么突然回来还问我师傅有没有来找过我?”还未等卿辰开口就想到了事情的根源,他恍然大悟一脸后怕,“难道是为了绝杀三式的事?师傅他老人家已经找过你了?不会这么惨吧!师姐我可是听命于你才干的啊!你一定要跟师傅解释啊!”
卿辰一拍郑梓夜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如果师傅他老人家到现在还没找过你,那就说明他不会再因为绝杀三式找你了。惨的只有你师姐我一个罢了!”
郑梓夜闻言这才安心下来,又听卿辰的语气甚是不对,小心翼翼的问:“那个……师傅罚你了?”
“岂止是罚,他差点没把我弄死!”卿辰故作夸张捂着自己的小心肝,一脸悲伤。
“得了吧师姐,别演了,演技太差劲了!”郑梓夜呲牙咧嘴地对卿辰浮夸的演技表示嫌弃。
卿辰毫无形象的翻白眼,眼神犀利地咬牙切齿威胁:“怎么对你师姐说话呢?几年没打要上房揭瓦了是吗?”
“师姐你不会这么狠心吧?以你现在的功力,这一巴掌下去我要灰飞烟灭啊!”郑梓夜小心的往后挪了挪,做出防御姿势,与卿辰保持距离。
卿辰在郑梓夜面前毫无形象,浮夸的邪魅一笑,“你说呢?”
半个时辰后,天色已晚,荣城城主府。
推门而入一身风尘的卿辰看见秦念帆竟然躺在床上睡着了,他以前作息规律从未如此,想来是连日劳累所致,便放轻了脚步走向床沿。
还未走到床沿,就听到秦念帆在睡梦中呢喃着什么,卿辰心有疑惑,三两步走到床沿趴了下来,正对着秦念帆的脸。
秦念帆眉头紧皱,脸色也不太好看,他的胸膛起伏,逐渐把自己缩成一团,嘴里一直念叨着一个字,卿辰看他应该是做了噩梦,便凑近他想听听他说了什么。
“救……救……”
秦念帆声音微弱,却被卿辰听明白了,救?救命?
联系到秦念帆幼时的经历,卿辰大约猜到他是梦到什么了,她顿时心疼起来,那个时候幼小的秦念帆,连喊救命都不知道该喊谁。
母妃自身难保,至于父亲……给他造成这种痛苦的正是他的“父亲”……
秦念帆平日里如沐春风端的是温润公子的模样,谁也不知道他幼时经历那样惨痛,而她即便知道,也没想到他的心理阴影这么深,到了现在还能梦到之前受折磨的事。
于是卿辰伸手捧着秦念帆有些苍白的脸,轻轻叫道:“秦念帆?念帆?”她起身在他的后背轻轻安抚,希望他尽快脱离出这种噩梦。
秦念帆过了会儿才悠悠转醒,眼中蒙了一层雾一样,他一语不发,眼神连同整个人都是呆滞的。
卿辰看着心疼,这都多少年过去了,难道先皇的变-态折磨让秦念帆得了PTSD?
她一边在心中骂了先皇千八百次,一边柔声道:“秦念帆?你还好吗?”
秦念帆眼中仍是无神的,但怕卿辰担心,轻轻摇了摇头。
“那要再睡会儿吗?”卿辰问。
秦念帆仍是摇摇头,刚才这一遭噩梦实在是让他不想再睡,于是强打起精神轻声道:“卿辰何时回来的?”
“刚刚回来的。本来想早些返程,可碰上雨天,所以回来晚了点。”卿辰握住秦念帆有些冰凉的手,以前都是他帮她暖手,现在轮到她帮他了。
她想让秦念帆开心些,便提起秦湘夙的事,“秦湘夙的回信你收到了吧,他们即是两情相悦就不必担心了。”
闻得卿辰提起秦湘夙之事,秦念帆点头笑道:“收到了,既是如此,我想是不是要准备贺礼?”
“那是当然!”卿辰甚至有些兴奋,在她认识的同龄人中,秦湘夙和云仙则还是最先成亲的两个人,自然少不得准备贺礼。
“不过此事日后再说,谢逸的事你处理的如何?”
秦念帆闻言缓缓垂眸,有些迟疑,“谢逸的事还需从头说起。”
卿辰看秦念帆神色有异,她仿佛预知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是什么,有些不愿面对,却不得不面对,只好沉着声音道:“你说。”
“谢逸之所以和沈凝风合作,是因为他想找一个人,而沈凝风告诉他,他可以帮他找到那个人。谢逸想找人是受人所托,托付他的人是你的母亲,他想找的人是你。至于他为何会答应你母亲,是因为你母亲救过他一命。”
“还有,你的母亲并非那位宫女,而是纪沉归的妹妹,云可安的生母,蜀国当今皇后。”
“烧死那位宫女所居宫殿的那把火,的确是七岁的我所放,当初我跟随先皇出访蜀国,无意间知道了一个秘密,若不这样做,我会被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