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鄙人之见,这世间大凡有医者之才的人皆可以做大夫。”李大夫笑的一脸虚伪。
未秋摇头,嘴角含着一丝讥讽的微笑,“李大夫此言差矣,光有医者之才是不能做大夫的,还要有一份医者父母心才行。”
站在李大夫身后的菜棚子忍不住了,跳脚问道:“你说的好听,别说医者父母心了,你有医者之才吗?”
“你有吗?”未秋反问。
菜棚子大怒,像是受到了什么羞辱,理直气壮的说道:“我当然有!”他是名师高徒,怎么不能行医了,现在不过是还没出师罢了。
“那好。”未秋笑了,就怕那菜棚子说自己没有,“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这有医者之才的人。”
“你说!我看你能问出来个什么!”菜棚子明显不把未秋放眼里。
早在菜棚子被激怒说出自己有才的时候,李大夫就觉得不对劲,然而话已经说出了口,他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未秋笑道:“你既然是有医者之才,那想必也知道,人若是被疯狗咬伤了,该怎么治吧?”
菜棚子闻言愣了,眨了几下眼睛,又看了几眼李大夫,李大夫在旁边干着急没办法,尴尬的咳嗽了两声,他总不能大庭广众之下跟徒弟咬耳朵。
“既然是大夫间的切磋,这位蔡大夫就别藏私了。”姜泽笑眯眯的说道。
菜棚子脸上挂不住,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说道:“咬了……就咬了呗……还能怎么样……咬一口又死不了人……洗洗就行了……”难不成人还得回去咬狗一口报仇?
“是谁告诉你被疯狗咬了死不了人的!”未秋板着脸喝道,“这点见识都没有,还敢说自己是大夫?”
一旁的李大夫狠狠瞪了眼菜棚,转头换上了一副笑脸,拱手笑道:“小徒学艺不精,让小娘子笑话了。他出了错,不如我这个做师父的代为回答,如何?”
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未秋反而来了兴趣,莫不是他真知道怎么治狂犬病?
“你说。”未秋说道。
“《黄帝内经》有云,人若是被狗咬伤了,应立时从狗的脖颈处剪下毛发烧成炭,敷在被咬伤的地方即可。”李大夫笑的很是笃定。
菜棚子也得意起来了,《黄帝内经》都这么说了,还能有错,连忙插嘴谄媚道:“我师父可是博览医书的,京城里的御医都不见得有我师父读的医书多!”
未秋笑都笑不出来了……
“那要是狗咬完人跑了呢?”未秋问道。
李大夫不慌不忙,“若是找不到咬人的狗,也不是没有办法。有一味名叫斑蝥的中药,带有毒性,水煎后服下,以毒攻毒,不日即可痊愈。”
未秋总算知道,这姓李的为什么治死人了还这么理直气壮了。
“现在知道我师父的厉害了吧?”菜棚子又跳了出来,得意洋洋。
未秋点头,感慨道:“佩服,真是佩服!李大夫确定这么诊治是正确的?”
“《黄帝内经》都这么说了,还能有错?你敢说《黄帝内经》是错的?你好大的胆子!”菜棚子叫骂道。
李大夫对菜棚子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咳了一声,重重说道:“阿朋,休得无礼!”然而那脸上得意的笑容,怎么都隐藏不下来。
“既然李大夫这么确定,那我们不如就来验证一下。”未秋笑道,“我这就去找条狗,让它咬李大夫一口,想必以李大夫的医术,不出一刻钟,定然就能安然无恙了。”
菜棚子大怒,指着未秋大骂道:“你这尖嘴利舌的小妇人!我师父是多尊贵的人,你居然敢说放狗咬?分明是嫉妒我师父医术好,想害了我师父!”
听他这么骂人,未秋也不生气,笑眯眯的点头道:“这样啊,你师父尊贵的很,不能被狗咬的话,不如……换你来吧!你这么信任你师父的医术,那就为你师父证明一下呗!”
刚才还脸红脖子粗,跳脚不已的菜棚子立刻蔫了,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我……我也不能让狗咬了!”
“哦,那还是不信你师父的医术了,看来你师父医术如何,你心里是有数的,要不然也不会不敢为你师父证明了。”未秋一脸“生命诚可贵,我很理解你”的模样。
菜棚子气的要吐血,看都不敢看李大夫一眼,他倒是想相信师父的医术,可这被狗咬了,万一师父医术有问题治不了,他一条小命不就交代这里了……
原本是他来砸场子的,怎么就成了一场性命比拼了?拼的还是他的命,从头到尾没那小娘子什么事!
未秋笑吟吟的看着一脸铁青的李大夫和涨红了脸的菜棚子,小样,博弈论这种高等玩意学过没?还想跟她抬嘴皮子的杠!
在门口看热闹的宋大娘哈哈笑道:“这个蔡小哥,你就替你师父试试呗,你师父这么厉害,肯定能救你的!”
“就是!试一试!试一试!”门口的人群兴奋的沸腾了起来。
隔壁的张老板也凑过来看热闹了,看见李大夫吃瘪,心情好的像是出门白捡了两角银子,立刻挥舞着手臂喊道:“老李,想必你是舍不得徒儿受苦的,不如你自己试试吧!我家后院就拴着两条狗,你不用客气!”
李大夫带着徒弟磨着牙,阴着脸走了。
门口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了,宋大娘赶紧招呼因看热闹而散乱的看病队伍,“赶紧的,按自己的号排队!”
秩序慢慢的又恢复了,张老板看自家媳妇出去逛街还没回来,迅速溜进了医馆里,看姜泽站在未秋旁边,张老板也没多在意,还以为姜泽是来看病的穷书生。
“陈娘子,你可真是厉害啊!替我张某人出了口恶气!”张老板笑的见牙不见眼,刚才可真是太解气了。
未秋笑了笑,没有做声,她是替自己,陈方还有罗铁匠出气,可不关这个自作多情的张老板什么事。
张老板还想凑上前嘻嘻哈哈说两句,就听到一旁宋檀忧虑的说道:“那李大夫是县老爷的小舅子,咱们就这么得罪了他,只怕……”
“怕什么!”张老板豪气的甩了下扇子,“他不就是把亲妹子送给县老爷当小妾了么,天天在外头自称县老爷的小舅子,我都替他臊的慌!”
宋檀苦着脸,不管是小妾还是正头娘子,吹起枕头风来都是很吓人的,他花费一辈子积蓄经营起来的医馆,可不忍心被人毁了啊!
“咱们惹不起啊!”宋檀叹气,他也看不惯那李大夫咄咄逼人,但更害怕县老爷找他麻烦。
领病人进门的宋大娘哼了一声,说道:“怕什么?大不了咱们这铺子不开了,还跟以前一样当游医!”要不是有陈娘子,他们这医馆早晚逃不了关门的命运。
“那我们不如先下手为强!”未秋笑道,“以后大伯和大娘出门就跟人说,那仁济堂的李大夫和徒弟到我们这里来闹事,张口闭口就是让县老爷找我们麻烦,要封了我们的医馆。”
张老板一合纸扇,笑道:“小娘子这主意妙!有这样的传言,姓李的便是想对付你们,他也下不了手了。哎呀,陈娘子不光医术好,模样好,头脑也聪明!”
未秋被他夸的一身鸡皮疙瘩群起革命。
“张老板。”一旁的姜泽站起来指着门口笑道,“刚我看到贵铺的伙计过来,像是找你有事的样子。”
“啊?”张老板转身往门口张望了一眼,没见到人,想来说不定是家里媳妇回来了,伙计跑来通知他的,连忙告辞走人了。
临近中午,未秋和姜泽一起往罗家村走。
未秋注意到,姜泽背上多了个蓝粗布包袱。
“你这是什么?”未秋问道。
姜泽顺着未秋的视线看了过去,笑了下说道:“差点忘了告诉你,集市上有家学堂想要招给孩子启蒙的先生,看中了我,这是学堂发的一身冬衣。”
未秋惊讶的看着姜泽,笑道:“这么大的事你都能忘掉?你可真厉害,都能当学堂的先生了!”她早就觉得姜泽不像是粗汉,人家一举一动都像是文雅书生,还是学了很多年的那种。
“不过是念了几年书,认识了几个字罢了。”姜泽笑着摇头,他没告诉未秋他是主动报名应征的,学堂的山长在几个人里头最终选了他。
未秋笑道:“你就别再谦虚了,不过,你……真的不想回京城吗?”来古代这么久,她也知道了,古代对读书人的要求更为严苛,身有残疾者是不能做官的,连进书院念书都不一定能行,现在姜泽身体恢复了健康,想回家乡寻个前程,也是合情合理的。
“不回了。”姜泽简短有力的说道,转而说起了别的,“上午的时候,你怎么确信那个李大夫和他徒弟不会治疯狗咬伤?”
要是未秋不确信,就不会问那么刁钻古怪的问题了。
未秋笑的狡黠,得意洋洋的一摊手,“因为我也不会治!”
她都不会治,那对草包师徒会治才怪!
姜泽看着未秋,眼中盛满了温柔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