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月把我们带到二楼。沿着木质的楼梯的上去，听着自己咯噔咯噔的脚步声，真有点时光倒流的感觉。“她单身一人住在这里不害怕吗？”欧春暖偷偷问我。我也有点为东方月担心。
二楼的格局有了很大的变化，不再是老房子的结构，融合进了许多现代的元素，看得出改造这座房子的时候，东方月是花了不少心思的。中央是个大客厅，客厅中摆着一个大树疙瘩雕刻的茶几，边上摆几张木椅子，好像经常有人在这里喝茶似的。茶几对面放一套精致的沙发，沙发绣满深蓝的缠枝莲，针法纯熟秀气，一定是东方月自己绣的。客厅四周的墙壁都是用木板搭建的，中间空透，镂成各种形状，在这些镂空的地方摆着各色的瓷器，有青花、斗彩，也有青白瓷。客厅顶上是一盏荷花吊灯，大白天也开着，灯光很柔和。
“这是我的卧室，你就住我隔壁吧。”东方月对欧春暖说，欧春暖同意了。“这是我的工作室，江流儿，你住我工作室的隔壁怎么样？”东方月把我带到最边角的那个房间，我推开们一看，里面空调、卫生间、电视，一应俱全。只不过这个房间的墙壁和其他房间一样都是镂空的，从客厅一直可以看到里面。东方月看出了我的心思，伸手在边上一拉，一块雕有《十二金釵》的木板移了过来，正好把通透的部分挡住。我觉得东方月有点像武侠小说里的奇女子。
“房间里装了宽带的，就在电视机边上，你可以把电脑带过来用。”东方月说，“我白天要上课，晚上一般都在家的。我给你们每人配一把钥匙，这样进出就方便多了。”
我和欧春暖都不知道怎样感谢她才好。东方月说：“应该我感谢你们才对，你们来了我的老房子就热闹多了。”她显得格外高兴，还放了音乐，古典的，悠远轻扬的琵琶声差点让我忘记了自己的使命。
“来喝茶，这是我从杭州带回来的龙井。据说是从乾隆御赐的龙井茶树上采下来的。”东方月优雅地把开水冲到杯子里，一股浓浓的茶香弥漫开来，在天籁般的琵琶声里，格外令人陶醉。
“东方月，你能不能给我一份奥运礼仪小姐的培训计划表？这样，我们的采访才能更有针对性。”我问她。
“我不是培训小组的成员，不好意思向她们要。再说，学校对这次培训要求挺严的，培训计划也属于保密的一部分。”东方月拒绝了我。我有些失望。
“我们可以向培训的学生要。”欧春暖说。
“从学生那里拿过来的只是功课表，对你们的拍摄计划没有多少帮助的。从功课表上，你们只能看到培训的内容，但不知道培训的要求和目的。如果你们不知道培训的要求和目的，你们拍摄出来的纪录片就会打折扣。”东方月说，她挺了解我们的。
“请你想办法帮我弄一份吧？”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东方月会帮我。
果然，这一次东方月没有一下子拒绝，她想了一会儿，说：“和我同办公室的几个老师都有培训计划表，我想办法给你复印一份。”
“你真行。”欧春暖偷偷地捅了我一下。
当我和东方月的目光碰在一起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了她的眩晕反应，仿佛闪电突然在我们中间跳了一下，她差点把拿在手中的杯子掉到了地板上，茶水泼湿了她的裙子。怎么会这样呢？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情？
下午站姿训练后，是舞蹈课。当姑娘们把高跟鞋脱下来换上舞鞋时，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教舞蹈的是位男老师，叫高豆豆。高豆豆说话很斯文，很有耐心的。他教的是芭蕾。他说：“芭蕾是很高雅的艺术，当你们穿上舞鞋时，就把自己想象成高贵的天鹅，优雅地扑动翅膀，优雅地漫步……”高豆豆一边说，一边示范，大家都被他的舞姿迷住了。“知道为什么让你们学芭蕾吗？因为明年的今天你们就是中国最美丽的天鹅，你们的举手投足都会被万人瞩目，你们的形象将广为流传。”高豆豆说得很激情，舞姿那么轻盈。姑娘们都以为接下来的课程会变得很轻松，大家笑盈盈地望着老师。
欧春暖从东方月借了一把伞和一顶草帽，她把草帽给了我，自己撑着伞在边上陪我，一会儿给我递水，一会儿给我擦汗。令其他的记者羡慕不已。可是欧春暖留给我的难题我还没有解决。其实，我打心眼里也不希望她被晒得黑不溜秋的。这恶毒的日头，下午三点了，还那么猛。我们虽然站在排练厅的阴影里，汗水仍然不停地往外冒。
芭蕾训练是从扶把练习开始的。排练厅一侧落地镜前面有一条长长的横木，一直延伸到排练厅的另一头。姑娘们手扶横木站着，等待高豆豆的口令。她们的职业装换成了玫瑰红的紧身衣，曲线毕露，像一枝枝刚出水的荷，水灵灵的。她们的影子映在镜子里，映在地板上，到处都是青春骄傲的笑脸。
对于从小就学过舞蹈的姑娘们来说，扶把练习似乎是很简单的事。但几次下来，她们就发觉要达到高豆豆的要求并不容易。随着他一声声的口令，每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都要重复几十次，甚至要百次。而他总是能从姑娘们自认为做得很完美的动作中挑出毛病来。就连吸气呼气的声音响了一点点，速度快了一点点都不行。李仪欣怀疑他的眼睛里装着一副高倍的放大镜，连头发丝一般的小失误他都不会放过。
高豆豆说：“舞蹈的动作并不仅仅是动作本身，要做到一个正确无误的动作是容易的，但这个动作所包含的肢体的内容，你要全表达出来是困难的。它的弹性、节律、气质、力量、精神，你们只有细细揣摩才能品味得到。如果你们不注意动作的内容，而只是注意动作的本身，对芭蕾来说，那是毫无意义的。当然做到这一点，有点难，但我希望你们都能做到。”高豆豆说完，又是一轮反复的训练。几轮下来，有些人的动作就开始变样了。我看到姑娘们的手脚都在发抖，她们的体力早超支了。
高豆豆让大家休息5分钟，但白晶晶没有得到这次休息机会，她被单独留了下来。“你 把刚才的几个动作做一遍。”高豆豆对她说。白晶晶做了一遍，高豆豆摇摇头。“来，学着我的样子做，身心放松，肢体要有弹性，注意柔韧度。”高豆豆一边说一边示范。白晶晶跟着他做了一遍，高豆豆还是摇头。“没关系，再来。”高豆豆很有耐心，手把手地纠正白晶晶的动作，可是白晶晶就是领悟不了。她感觉自己的手脚就像是钢铁锻造的，一敲准当当响。练到第9遍的时候，高豆豆说：“白晶晶，你真像根木头，我劝你早点退出吧，免得再受苦。”白晶晶的眼泪就流下来了，她说：“老师，我不怕苦。”
李仪欣走过去对高豆豆说：“老师，她的脚受伤了。”
“好吧。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你一定要跟上。”高豆豆说。
“老师，我一定能跟上。我不想退出。”白晶晶还在流泪。
我用镜头记录下了她的眼泪，我觉得她的眼泪后面似乎还隐含着不可言说的辛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