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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于是三个人立刻就在那里扭成一团。当时刘春朝那边看着,心里突然就有一股怒火冒出来。他想起自己刚刚被人偷去的那些钱。事后他对办案的警察说,他就是想到这些才不顾一切地冲上去的,他在帮助那个瘦高的男人时并没有多想,更没意识到自己这是在打抱不平或见义勇为,他只是从心里痛恨这种凭白无故就想把别人的钱财据为己有的人。他当时毫不犹豫地朝那两个年轻人猛扑过去,直到来到近前才看清楚,原来这两个人的手里竟还都拿着明晃晃的刀子。但刘春这时已顾不上多想,他挥手就给了他们每人一拳。刘春这时刚从学校出来,由于爱好体育身体很壮,也很有些力气,因此这两拳也就打得很重。那两个年轻人一下被他打愣了,他们显然没料到刘春会突然出现,立刻都回过头来茫然地看着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刘春当时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气力,抓住其中一个年轻人的胳膊用力向上一撅就按倒在地上。这时那个被抢的瘦高男人也缓过劲来,反手将另一个年轻人也按住了。事后刘春才知道,原来这个瘦高男人姓徐,平时被人称为大徐,他在附近一家专门生产自行车的斯普瑞奇企业打工,这个下午取钱是准备给家里寄回去的。

刘春就这样经大徐介绍,也去了这家斯普瑞奇企业。

刘春终于有了这样一份工作自然做得很卖力。他毕竟读过一年高职性质的大专,有一些文化知识,所以每天早起晚睡钻研技术,很快就对厂里的每一道生产工序都了如指掌。几年以后,就已经是一个技术全面而且非常出色的工人,车、钳、铣、刨几乎样样都拿得起。

刘春原以为自己会在这个企业一直这样干下去。但就在那一年的春天,他新婚的妻子刚刚生小孩不久,却突然发生了一件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当时刘春刚被调去锻造车间,负责操作一台新购进的冲床。一天上午,这台冲床突然出了故障,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按当时企业里的惯例,在生产过程中如果遇到这样的故障应该由专门的修理工来负责维修。但在这个上午,修理工都去忙别的事了,等了半天也没有人来,于是刘春为了不影响生产进度就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当时他并没意识到,这其实是一个极其冒失而且危险的决定。他准备自己动手来修这台冲床。这台冲床的结构并不复杂,刘春经过一段时间的操作已经对它的甚本结构和工作原理很熟悉。刘春先是仔细地检查了一下机器,怀疑是后面的传动系统出了问题,于是就从冲床的工作面爬进去,想看一看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台冲床很庞大,几乎有四米多高,如此一来刘春的上半截身体就都扎到冲床后面,外边只还露出两条腿。也就在这时,当时的车间副主任朝这边走过来。这个车间副主任姓吴,是这家企业老板的内兄。这家企业的老板是一个五十来岁的香港男人,却讨了一个只有二十多岁的湖北姑娘作妻子,这个吴副主任就是这位湖北姑娘的哥哥,刚从家乡来这里不久。其实吴副主任并不懂技术,对生产上的事也一窍不通,他甚至连车间里的一些主要设备都叫不出准确的名称,却又总以经验丰富的技术内行自居,经常在车间里指手划脚,动辄就训斥工人。此外这个吴副主任还有一个嗜好,他有一辆非常漂亮的电动自行车,平时没事就骑着它在厂区里东游西逛,遇到哪里有什么新鲜事就凑过去看一看。在这个上午,吴副主任大概刚从外面的什么地方转游回来。他将电动自行车放到车间的角落里走到这台冲床的跟前,见刘春正趴在这里忙碌,就问出了什么事情。当时刘春也没有太在意,只是一边忙着手里的事情头也不回地告诉他,机器出了一点小故障,一个齿轮被卡住了。

齿轮,什么齿轮?

吴副主任一边说着就好奇地伸过头来。

刘春说问题不大,马上就可以修好了。

但是,吴副主任只嘟囔着说了一句,这是怎么搞的!然后就真像一个内行似地伸手去揿冲床上的按钮。当时他这样做的用意很简单,是想试一试这台冲床的运行情况,似乎这台出了问题的冲床经他的手一操作故障立刻就会自行消除掉。但他并没有意识到,刘春这时还趴在冲床的工作面上,他这样贸然接通电源是极其危险的。而更为严重的是,其实刘春这时已经排除了机器的故障,正在试图爬出来。因此,当吴副主任按完了电钮,又伸出一只脚来踩底下的踏板时,冲床突然轰隆一响,然后就哐当一声冲下来。这是一台上百吨的液压冲床,转动起来的动静可想而知。吴副主任没料到那只巨大的冲锤竟然会这样落下来,再想喊刘春躲闪已经来不及。就这样,那只冲锤猛一下就落到了刘春的腿上。刘春当时并没有感觉到疼痛。他只是有些奇怪,不知自己的左腿出了什么问题,好像一阵阵的发凉。与此同时,正在旁边操作另一台机床的大徐也目睹了这一切,他立刻吓得目瞪口呆,愣了一愣才猛一下冲过来将这台冲床的电源切断了。当时刘春穿的是一身蓝布工作服,因此从表面看去那条腿似乎只是被轧断了,从里面洇出一些血迹。但是,在他被送去医院以后,当医生剪开他的裤子,所有在场的人立刻都大吃一惊。只见他的左腿从膝盖以下,有一段已经被机器的冲锤轧扁,皮肉和骨头像纸板一样薄,看上去就像是一截腿部的照片。医生面对这样一条伤得如此严重的腿没有任何办法,只好将这一段截掉,然后又将底下的小腿再重新植上去。

就这样,刘春的这条左腿从此就短了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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