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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月夕,皎皎明月挂于明星璀璨的天幕中,和煦的秋风如轻纱温和地抚着世间的每一处凉寂之地。苍穹中,那蟾宫的月光仙子似是抱着玉兔徘徊于银河中的鹊桥,叹羡着七夕之时,那两颗遥遥相望的星辰相拥相依的慰藉。

兰凝居,月似银光花似雪,槿夕一身素洁的白衣,倚着栏柱,双瞳剪水,仰望着满天的星斗,清风拂过那楚楚衣裳,柔柔地飘袂,冰肌玉肤,朱缨轻启,齿如含贝,“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无声地叹息,槿夕垂下仰望的脑袋,目光茫然地平视着竹门外那璀璨的灯火,人说,月圆人团圆,月宫仙子会否悔恨当初那颗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呢?

“离人无语月无声,明月有光人有情。”温润的男子嗓音透过那一片艳丽的兰花,束发如丝,刚毅的脸容带着几许少见的柔和,亦步亦趋地走到槿夕的身边,眸如天上的明星,“月共人心常相异,何必回首望阑珊。嫂夫人若是不介意可否陪文霖瀚这一寂寥之人一起到集市赏灯?”

“集市上有灯可赏?”槿夕咧嘴一笑,明眸皓齿,喜上眉梢,文霖瀚温文地点头,槿夕想了想还是垂下脑袋,支吾,“可是文相爷,槿夕可以去吗?”

文霖瀚看着她那兴奋却又无奈的样子,扬起嘴角,“当然可以,槿夕是自由之人,符廷也没有禁你足。”

槿夕一听,脸上的失落稍稍减半,不过她是一介妇人,怎么可以随着一名未婚男子一同游玩,白皙的小脸儿又一次浮上伤心之色。文霖瀚洞悉她的顾虑,拂袖悠悠道,“上官家的三小姐常年呆在深闺之中,符羲山庄的盟主夫人自入门之日又从未踏出山庄,可怜那想要一睹佳人风采的世人终日只能望月叹息!”

“可是?”槿夕还是放不下心中的顾忌,文霖瀚摇头,不禁觉得这个小女子还真是倔强,抿唇,轻语,“若是你还是不放心何不放下盘上的发髻,带着云溪,肯定不会有人知道你已是有夫之妇。”

盈盈的水眸眨了眨,槿夕赞同地点点头,而且中秋夜符羲山庄的人都外出秉烛夜游,婆婆正在大厅摆着酒席,根本就不会有人注意到她,何不领着云溪也过过节。

文霖瀚见槿夕嫣然笑着点头,刚毅的嘴角划出一个柔美的弧度,躲在房门边的云溪一听可以出去玩,乐得眉眼飞扬,簌簌到里屋准备。

熙攘的大街上,所有酒楼,店家粉饰一新,牌楼上扎绸挂彩,宾客络绎不绝。街道两头的小店铺摆满各种各样的灯笼,吆喝着来往的穿着艳丽衣裳的行人,热闹非凡。

原本跟在槿夕和文霖瀚身后的云溪兴奋地跑上前,在每一家店铺前东瞧瞧西望望,羡慕地看着那些官家小姐提着一个又一个美轮美奂的灯笼,槿夕抿嘴微笑着上前,在那个拿着灯笼的店家面前递出自己手中的碎银,“小姑娘,这个灯笼多少钱?”

“小姐,不可以的。”云溪诺诺地拉开槿夕的手,以前在上官府里,她家小姐都是没有月银的,来了符羲山庄就只有一个月那么一点儿碎银,要是有个小病小痛都不够看大夫,怎么可以让她家小姐破费买这些玩意儿。

不远处,文霖瀚看着诺诺紧张的云溪,又看着那青丝垂下,白衣飘袂的女子,优雅从容地上前,从衣袋里拿出一些碎银递到小姑娘的手上,指着那两个粉红色的灯笼,温润道,“就这两个。”

“文……”相爷,话还未说完,文霖瀚中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槿夕自是明白,接过灯笼,回眸一笑,彷如天上的仙子。

文霖瀚又是一阵心神荡漾,局促地别过眼,慌乱地望着天幕中的繁星,怎么看怎么觉得失去了往日的夺目灿烂,低眉,佳人已挽着云溪的手,蹦蹦跳跳地在喧闹的市集上穿梭。倘若,她不是符羲的妻子;倘若,她不是上官家的三小姐;倘若,他们早一点相遇,他们又会是怎么样的一番际遇?文霖瀚摇头,遇到她那一天起,自己不知道为何有了那么多的倘若,只是这倘若终究只是一个虚幻的假想。

西湖边的柳树下,槿夕忽然停下来,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莲花灯儿银光闪闪,小舟上及笄年华的姑娘俯下身子,细润如脂的酥手轻轻地把一朵朵水莲花灯放入水中,丹唇微启。

槿夕入迷地看着那些花灯,除了五岁之前和母亲在一起的那些年,之后每逢中秋节都只能呆在上官府里过,这样的花灯在她的脑海中似乎已经成了往日的追忆。凉夜拂过,撩起那耳际的青丝,槿夕默默地弯下身子,小手玩弄着那冰凉的湖水,忽然,一只点燃了蜡烛的莲花灯出现在她的眼前。

槿夕不解地回头,文霖瀚莞尔地眨了下眼,把灯送到她的手中,柔和道,“据闻这水莲灯除了吊念忆思,还可以祈祷许愿,你不如试试?”

“恩!”槿夕欣喜地接过那水莲灯,学着那小舟上的女子,把它轻轻地放置于水中,随着流水飘荡,而后凝神看着它,心中默念着那个记挂的名字——怜怜。

西湖的仙桥下,灯火璀璨的船上,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抱着琵琶,弹奏着温婉柔和地曲子,目光凄淡地看着那些喝着酒水,谈笑风生的官人,雅态轻盈,娇波艳治,落落巧笑。槿夕看着她,心头一阵涩涩,想起文霖瀚说的那一句‘明月有光人有情’,怅然若失,低低地念道,“江畔何人初见月?”

立在身后的文霖瀚不解,拧眉凝视着她黯然若失的侧脸,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美好的女子符廷会舍得如此伤害,当初又为何非要指定上官家的三小姐?

仙桥上,隐匿在月光下的文瓒手里紧握着那一只玉笛,尖削的脸庞染上深深哀愁,往日那如沐春风的温文笑意早已随风散去,“江月何年初照人?……槿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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