臀上的皮肉还伤着,坐着不得法,御盈疼得抽气,想到这程家庄后院如此凶险,不由得揪心,呆在这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合子,我们要想办法逃出去,我必须尽快回京城,想办法营救爹爹他们。”御盈愁眉道。
合子撩起清水给她擦洗身子,闻言诧异地问道:“逃?我们怎么逃?大门口有守门人,我说尽好话,他们也不让我出去,非逼着我翻墙。”
御盈闻言浑身一震,扭过身子,眼中带笑,“没有办法,那就用你的土办法好了,程连萧总不可能在每一面墙下都派人守着。”
合子咬着唇道:“可是这样好吗?我们就这样逃了,小姐你会不会不安?”
御盈恍惚了一下,“我和程庄主的牵扯,不过是一万两银子罢了,待我处理好眼下的要紧事,自会修书给他,银子也会如数奉还。”
当天晚上,夜色寂寥,清风飒飒,待整个程家庄都安静下来,只剩下偶尔的几声犬吠,两个纤柔的身影出现在高墙下。
合子野蛮惯了,做这种鬼事自是熟练,倒是委屈了御盈,要学着她猫腰走路,还时不时地要观察情形。
合子早就选好了地点,她一个人不打紧,若要带上金枝玉叶的小姐,必须选一个攀爬难度低的墙。
站在庄主书房外的一片空地上,眼神瞟到那屋中的光亮,好似看见了那个邪魅冷酷的男人,御盈的腿有些哆嗦,“为什么选这里?”
“只有这面墙下有一颗大树,你可以爬上树,然后站在墙上,我到墙那边接你,你不会摔着的。”合子解释道。
御盈揪紧了胸前的衣服,耳边仿佛有声音响起,那个阴晴不定的男人警告:从你抱住我的腿的一刻,就注定了你是我的女人,你逃不掉的,不要以身犯险。
合子拉紧了身上的行礼,却见御盈脸色煞白,急促地喘着气,她挠了挠头,好似明白了,“小姐不要害怕,我们赶紧逃,不会给庄主发现的。”
御盈点点头,似在给自己打气,“我不会放弃的,我必须要走。”
合子得令,像猴子一样迅速地爬上了那颗靠墙的大树,御盈一向知道她爱疯闹,但亲眼见到她如此身轻如燕,还是惊了一下。
合子站在树上,朝御盈轻轻喊:“小姐,你还在愣什么?快上来啊!”
御盈仰着头看着那高高的大树,愣神片刻,有些颓丧道:“合子,我想我做不到的,这树太高,我实在……”
合子冲她招手,急道:“小姐总要试一试啊,不要怕,合子拉着你,你想一想蹲在深牢大狱的御家全族,不要怪罪合子乌鸦嘴,且不说营救他们,至少要给丞相大人送终吧?”
合子这话说到御盈心坎去了,她也清楚,能救出族人的可能性极小,但她一定要见到爹爹最后一面,否则她一辈子也无法心安。
想到年迈的爹爹在狱中遭罪,御盈忍不住湿了眼眶,她迅速拂去眼泪,也学着刚才合子那样,抱着树干,蹬着腿,一点点往上。
合子在上面指导,“对,就像我刚才那样……抱紧一点,腿蹭着树皮往上扒……”
枯树皮上的碎木屑飘下来,迷了御盈的眼睛,她忍不住伸手去揉,一不小心就往下滑了一些,“啊……”她惊叫了一声。
“小姐,小心啊!”合子见御盈独自爬上来很艰难,便倒挂金钩,吊着自己,从上面伸手拉她。
“呼……”好不容易爬到了树上,两人都松了口气,现在只要跳到墙上就可以逃之夭夭了。
“汪汪汪……”突然几声突兀的犬吠传来,御盈惊恐的回头,忍不住倒抽了口气。
树下面,不远处,庄中所有的仆役丫头还有各房夫人,都站在那里,还有,程连萧。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们身上,御盈紧张极了,睁大了眼睛,恐慌地看着下面的一盏盏灯笼,一束束火把,还有几条大型的猛犬,张着血盆大口,鲜红的舌头一进一出。
对上程连萧阴鹜至极的目光,远远地感受到他的怒气和杀气,御盈脸色煞白,呼吸都变得艰难,不自觉地捏紧了合子的手臂。
面对这样的阵势,合子也慌了,怎么办?
“下来!”程连萧站在人群的最中间,冷酷的命令道。
他一身浓紫色劲装,英气勃勃,俊美刚毅,深邃的墨眸中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冰,见到御盈站在高高的树上,预备逃离这里,他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杀意。
他浑身蓄满爆发力,这让御盈恐惧极了,她下意识地后退一些,喃喃道:“不……”
清楚的看见她排斥和拒绝的眼神,程连萧抿紧了薄唇,已十分不悦,却还是再给她机会:“下来!”
御盈眼神闪烁,像惊恐不安的小鹿,寻求绝境中的一线生机。
见她毫无悔意,程连萧最后的耐心消失殆尽,他拿起一把长弓,接过杨安递过来的箭。
“小姐……”合子惊叫一声,连忙挡在御盈身前。
御盈心里突然就开阔了,她不避不闪,高傲的抬起下巴,推开了挡在身前的合子。
弓已拉满,箭在弦上,注意到她傲慢的神态,程连萧嘴角勾起阴冷的弧度。
庄里所有的人都凝神屏息,静静地盯着程连萧的动作,“咻……”箭已射出。
御盈瞳孔蓦地放大,她仿佛不会闪躲,直挺挺的站在那里,那箭滑过她细嫩的脖颈。
“嘶……”御盈恍然摸着发痛的部位,闻到了自己的血腥味。
程连萧冷冷的扔掉了长弓,底下的人窃窃私语。
赵倩愤懑的绞着手中的帕子,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想要逃离,庄主为何不忍心杀她?留着这个异心的女人做什么?
御盈失神道:“合子,我逃不了了,你身手灵便,你快跑,记住我交代你的事!”
一阵凌厉的劲风袭来,程连萧已纵身跃上那高高的梧桐树,将那女人夹在臂弯中,迅捷的跃了下来,动作潇洒凌厉,疾如脱兔,捷若猿猴。
“啊……”御盈被狠狠地摔在墙角,头撞上石墙,她呼痛出声。
“合子,你快逃!”她最后催促道,哪知程连萧扭头厉声:“快出去追,一个也别想跑!”
合子早就没了人影,程连萧的手下风一般跑了出去。
他转过头,锋利的眼神像刀一样射向她,那冷酷的模样,竟像是从地狱来的索命修罗。
他直直地盯着她,却向后伸手,立刻有手下将一柄银光闪闪的剑递给他。
锋利的剑尖正对着御盈的脸,她惊恐的一步步后退,知道撞上了墙,这才发现已无路可退。
“御盈,你好大的胆子,没想到你这么不识好歹,竟然敢违抗我的命令,活得不耐烦了吗?”他稍稍使力,锋利的剑尖已抵上了她的脖子,仿佛再用一点力气,就可以让她命丧黄泉。
“庄主,御盈实在是迫于无奈,这里的一切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有离开。”御盈眼神不闪不避,声音清凉,如一泓叮咚作响的清泉。
“不是你想要的,那你想要什么?你日日梦见的那个男人?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你可有想过报恩?”程连萧怒而质问。
御盈惊诧地看着他,她梦中的男人,他如何得知?
程连萧看她表情,便知自己戳中了她的心事,一时心中酸涩无比。
“求我!”他冷声命令,“求我饶恕你,并承诺不再犯,我便忘记今晚的事,也不再对你多做惩罚。”
哈?那多么卑微!
她早就发过誓了,除了那次被人卖到妓院,求他买下她,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开口求人,她的尊严,她的骄傲,那是她赖以生存的东西,岂可再次被人践踏?
“请恕御盈做不到!”她固执道。
程连萧脸色铁青,眼中燃烧着怒火,呆愣半晌,他咬牙道:“御盈,这是你逼我的!”
“啊……”
一声恐怖的惨叫声扩散在整个程家庄,围观的家眷纷纷变色,退后几步,不可置信地捂着嘴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那满面血水的女人。
感觉身子一直往下沉,像是要坠入无底深渊。梦中,她倏地回头,嫣然一笑,风情万种,待他追过去,她却已泪流满面,痛心地质问:为何不信我?为何害我全家?
萧玉清陷入了可怕的梦魇,想要醒,却不能逃脱。
“世子,世子……”赵娴起身,晃醒了萧玉清。
他坐起身子,已汗流浃背,心悸不已。
赵娴一脸的幽怨,凉凉开口问:“世子做了什么梦,为何还叫着御盈的名字?”
萧玉清背脊一僵,怔忡片刻,起身下床。
江伯原本在外面守着,见萧玉清出来,惊了一下,“这还有好几个钟头天亮呢,世子怎么起来了?”
萧玉清长叹一口气,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毛皮,往花园里走去。
江伯无奈,只得拿着一盏灯笼跟上去。
一盏孤灯,照得人影明明灭灭,萧玉清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淡淡道:“江伯,把灯灭了吧。”
“世子,这花园小径多,奴才怕世子跌伤。”江伯苦心劝道。
“无所谓,我不要这星星点点的光明。”男子开口,声音有着掩饰不住的哀伤和颓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