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二牛并不推辞,接过来仔细地收藏妥当。他也怕银子在凤来这么个小人手里会有闪失。
陈老板告辞而去。
众人见热闹已经瞧完了,也就心满意足地散了。一边走,还一边唾沫横飞地议论着方才的情景。
咬指这才从人堆里显出来,无比羡慕妒忌恨地看着凤来说:“你们家的葛根居然卖了三十两银子,我的娘哎,我要是挖着这么大的葛根就好啦!”
凤来笑了笑:“指不定你下次就有运气啦!”
她本来想把咬指拉过一边,叮嘱他别在村里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的,财不外露嘛!
当然,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免不了要拿些糖块啥的贿赂他一下。
只是,咬指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知道这个事,他娘自然也是知道的。要怎么说服咬指娘别宣扬出去,凤来就不太好处理了。咬指娘那么大一个人,她凭什么听凤来的话呀?
而咬指娘肯定也不是几块糖块就能打发得了的!
所以凤来转念一想: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儿估计想瞒也瞒不住。再说了,自家这银子一没偷,二没抢,来路正得很,才不怕人嚼舌头呢!
而且有些人惯会狗眼看人低,见自家穷困,爹受伤干不得活,家里孩子又多,不免有些看不起的味道。
旁的不说,就说三婶胡氏,没分家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分了家吧,还生怕把晦气过给了她,远远见了,就绕着道的走。
这要是被她知道自家一下子进帐了三十两银子,不知又是个什么样子的嘴脸?
凤来只顾着想心事,连咬指接下来说了句什么也没听清。好在咬指娘在喊咬指,他撒开腿便跑了。
恰巧有人来问蒋二牛的柴火,凤来便过来帮腔说:“大娘,我二叔这柴火好,从山上砍回家,还摊在院子里晾得干干的再担来镇上卖。可不象有的人,柴湿凑重,又不好烧,烟熏得人眼睛也睁不开。你烧过一次,便晓得我这话是真是假啦!”
那大娘仔细分辨了一会子,点点头说:“那我就买下了。只是你得帮我送到家里,我个老婆子可担不动的。”
蒋二牛有的是力气,当下应道:“我帮您送回去就是。”
叔侄两个就一起动身,蒋二牛挑着柴火,凤来跟在他身边,那大娘在跟前领着路。
凤来知道,今儿个若不是凭着二叔的好身手,这大葛根生意做不做得成可就难说啦!
胖子那一伙要打陈老板不过是表面文章,实则他们是盯着大葛根来的。
要是三拳两脚打倒了陈老板,蒋二牛这么个土里土气的庄稼汉子又不敢出头;一个小丫头能抵什么事?那葛根还不就是他们的啦?到时候随便扔下几个钱就结了!
没想到他们踢到了一块超级硬铁板,不但连葛根毛都没摸着,还被整得七荤八素,落荒而逃。
凤来也知道二叔家日子不好过,当下打定主意:回去要跟爹娘商量商量,最好从三十两银子里头分出几两来,送给二叔一家子。
原来凤来以为,这葛根若是能卖上个十两银子,就算是老天保佑了!没曾想,事在人为,居然卖出了三十两的高价。
既然如此,从里面拿出几两来分给二叔,又有什么关系呢?
凤来就是这么个人,人家对她好,她会对人家更好;人家若对她不好,那也别指望她是圣母。
将柴担如约送到大娘家,蒋二牛拿到柴钱,自然就带着凤来赶回蒋家村去。
凤来因为今日不寻常的遭遇,显得特别兴奋。她拉着蒋二牛问东问西:“二叔,你的功夫从哪里学来的呀?平日怎么不见你露一手?你能不能教教我呀?”
蒋二牛憨厚地一笑:“这功夫是我小时候上山砍柴时,一个云游和尚教我的。他教了我三年,这才离开了芭蕉山。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他。平日里我种我的田,砍我的柴,平白无帮与人动什么手呢?哎,你个女娃儿,要学这个做什么?”
凤来头一歪,认真地看着蒋二牛说:“二叔,学会功夫,起码可以防身啊!任是什么歹人,也别想在我身上打主意。你想想,今儿个若不是二叔有身好功夫,还不得被胖子那伙人给欺负死么?咱们的葛根,指不定就被他们抢去了!”
蒋二叔呵呵地笑了起来:“没想到你倒对这个有兴趣。当初我问过你大哥,他头摇得跟拔浪鼓似的,说是不爱这个。因此勤来我也就没问他。倒是多寿,因着他身子骨弱,为了强身健体,我教过他一些。”
凤来抱住蒋二牛的胳膊摇晃个不停,央求地说:“好二叔,求求你了,闲了也教教我呗,我不敢说自己是个好学生,至少我会用心学。一不怕苦,二不怕累~”
她说得顺口,差点没把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给说出来。好在舌头转了个弯,把死给改成了累字。
蒋二牛很是喜爱这个聪明灵巧的侄女儿,当下点头应道:“这有什么难的,你想学我教你就是。只是我丑话说到前头,你若是偷懒取巧,不服管教,我可是不依的。”
凤来脆脆地接道:“是,二叔师傅!”
她一激动,把二叔和师傅连到一块儿了,逗得蒋二牛咧着嘴哈哈地笑。
进了蒋家村,蒋二牛先把凤来给送回家,又掏出收藏紧密的三十两银子,当着蒋大拴的面,交给了大嫂林氏。
林氏捏着袋里沉甸甸的银子,心里就是咯噔一下;等见着白花花的几大锭银子,人就愣在了当地。
她心里在想:这个二牛不会是领着凤来打抢去了吧?不然哪来这么些银子?
凤来一瞅见她娘这付模样,顿时笑得格格的,并且夸张地前仰后合,外带捧着肚子。
林氏被笑得摸不着头脑,但见着凤来还有心情这样大笑,自然不象是刚做了坏事回来的人;再看蒋二牛,脸上也难得露出一丝得意的表情。
当下她半嗔半笑地说:“两个葫芦里卖的是啥药哇?老实告诉我,这么些银子,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
蒋大拴也好奇得很,在边上帮腔说:”凤来别让你娘着急,竹筒倒豆子,来个痛快的!“
福来被凤来的笑声引了进来,含笑道:“真是个疯丫头,遇见啥事,就乐成这个样子!”
凤来看了她姐一眼,扑上来挽着林氏的胳膊,踮起脚对林氏亲亲热热地说:“娘,这银子就是卖葛根得来的呀!”
林氏不信,摇着头说:“不能,葛根市价也就十几文一斤罢了,哪怕两百斤呢,能值多少钱?”
凤来撅了嘴:“娘,我还能骗你不成?不信问二叔呀!”
福来不明就里,还在那儿问呢:“娘,到底咋啦?”
林氏一扬手里的布袋,压低声音道:“凤来说咱家挖出来的葛根,卖了三十两银子。我的个天,能有这么好的事吗?”
蒋二牛插嘴道:“大嫂,还真是有这么好的事!”
他嘴头子笨,当下推了推凤来的肩膀:“你来说。”
凤来也不推辞,就绘声绘色地把葛根是怎么卖出去的经过描述了一遍。
蒋大拴、林氏还有福来都听得津津有味。听到胖子和陈老板竞价时,三个人的脖子都伸长了;到胖子一伙要打陈老板时,三个人又矮了下去。
等听到蒋二牛大展拳脚,将黑大个和麻脸打得落花流水时,不觉鼓掌喝彩:“好啊,打得好!”
凤来学着说书先生的架式,她没有惊堂木,便拿手在桌上拍了一下:“话说那陈老板,真个是一诺千金,吐口唾沫砸地上也是一个坑的主儿啊!说好了三十两银子,少一个子儿也不肯干。当下让前来问讯的伙计领着掌柜的取了三十两银子,这才一手交银,一手收货。”
蒋大拴乐得嘴都闭不上,说了一句:“我这闺女,真可以去说书赚钱啦!”
林氏抿着嘴儿笑,瞟了蒋大拴一眼说:“茶馆里哪有女说书先生呀?”
“听我家凤来这名儿就知道,我闺女生下来可不是为了当说书先生的!”蒋大拴自豪地接了一句。
蒋二牛也是一脸的笑,立起身来说:“我瞅着凤来也是个有出息的。大哥大嫂,我先家去了,有事叫我。”
蒋大拴连忙说:“吃了饭再回去。让你嫂子添两个拿手菜。”
蒋二牛连连摆手:“不啦不啦!我赶着去地里看看。”
凤来送蒋二牛出门,悄悄交待了一句:“二叔,你可是答应过了教我功夫的哦!”
“记着哩!”蒋二牛笑着应道:“你要是愿意啊,等农闲了,就开始练起来?”
凤来点点头:“成!”
她想得美着呢,真学成了二叔这样的好身手,谁还敢欺负她试试!
等凤来进屋时,正听到娘在同爹商量:“今日没有老二帮衬着,咱这银子赚不到哩!依你看,是不是多少分几两给老二?”
蒋大拴嗯了一声:“我也这么想来着。”
凤来心头一热,原来爹娘同自己是一般的心思。